在宋极星的屋里待了快两个时辰,沈海萍才起身离开。
站在院子里,她扭头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她花了那么多钱,各种打点疏通,好不容易将宋极星送去了礼部。
虽然职位不算太高,但若是努力踏实的干,日后也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要是能力强,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也不是不可能。
可因为这场意外,宋极星便成了废人,性情也大变。
身为母亲,怎么能不心痛呢?
“极星,”沈海萍小声喃喃,“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谋划好一切的。”
……
次日清晨,一辆红酸枝楠木的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
这便是老太太和宋审月回来了。
侯府众人都去大门口迎接。
宋里里也去了。
虽说她如今搬去了定胜宅,可毕竟户籍还在侯府,回来的人又是血缘上的祖母和大哥,不来的话容易叫人挑了理。
她原本想着,就是过来走个过场,待上半个时辰就直接回去补觉。
可不曾想,沈海萍和宋梨笑着走过去,扶着老太太下了马车,还没说话呢,老太太倒先开口了,“里里呢?让我瞧瞧里里在哪儿!”
那沧桑的声音里满是关切,让宋里里不由一愣。
回过神来,她往前一步,规矩行礼,“孙女宋里里,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一身暗紫色绣金纹蒹葭广袖,花白的头发用根檀木簪子别着,雅致却不失大气。
此刻眼泪汪汪地,推开宋梨就走到了宋里里跟前。
“好孩子,好孩子!”她拉起宋里里,来来回回地仔细打量,泪眼婆娑道,“在外头这些年受苦了吧?”
宋里里摇头,“没有,我在外头遇到的人都挺好。”
但声音里,还是冷淡疏离的。
一来,她和老太太头次见面,实在是热络不起来。
二来,大抵是在侯府待得时间太长了,突然被人这样关心,她有点无法适应。
感觉跟天上砸馅饼似的。
能是真的吗?
似乎是看出了宋里里的疑虑,宋审月走上前开口,“三妹妹,你别怪祖母这时候才回来瞧你,她得知你被寻回时就想回来了,谁知太激动摔了一跤,大夫交代了要卧床休息,这才耽搁到现在。”
宋里里点头。
刚才老太太下马车时,腿脚的确不太利索。
老侯爷赶忙道,“娘,你受伤了怎么不说,我好到江南去探望你。”
老太太摆手,“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也不会死。”
“娘,你说这叫什么话,太不吉利了。”老侯爷拧眉。
“你若是有心,就不会一年到头连封信都不寄了,这会儿表什么孝心。”老太太直言不讳,脸上满满的嫌弃。
老侯爷被怼得有点尴尬,“我、我那不是忙吗,朝堂之上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忙得信都写不了,又谈什么来江南看我。”老太太毫不留情地揭穿,“行了,本也没指望你来看我,你不做嘴皮子功夫,也不至于当众被揭短。”
这就叫做,自作自受!
宋里里在旁边听着,心底对这位祖母多了几分好感。
是非分明,是个好老太太!
担心在门口扯闲话,被人听见去嚼舌根,一众人便进了侯府。
去的自然是老太太的福寿堂。
老太太拉着宋里里的手不肯松,絮絮叨叨的,说的都是她小时候走丢之前的事情。
越说越难受,又要落泪。
宋审月给她递了一盏安神茶,声音温柔,“祖母,喝了安神茶你去睡会儿吧,这一路坐马车颠得厉害,不好好休息,明日腿又该疼了。”
老太太是听他话的,喝了安神茶,便起身去房间了。
临走时不忘叮嘱宋里里,“明日你再过来,祖母从江南给你买了礼物呢!”
“好。”宋里里点头。
宋审月提醒,“明日你和宋梨一起过来吧,祖母好将礼物一起给你们。”
说的时候还朝老太太递眼色。
老太太却当没瞧见,直接道,“我就给里里一人准备了礼物,没宋梨的份,非要来的话,那就从我带回来的箱子里随便挑一个吧。”
有多不待见宋梨,浅显易见。
宋梨原本在侯府门口就被推开过一次,难过得不行,这会儿又被告知没礼物,更是下不来台。
不光是眼睛,这次是连带脸颊都红了,眼泪要往下落。
沈海萍也气得很,“母亲,小梨也是你的亲孙女,你就准备里里一人的,未免太偏心了一些吧?”
老太太笑了。
“不过是个礼物而已,这就叫偏心了?那你让宋梨把里里的婚事抢走时,怎么没觉得自己偏心呢?”
宋里里愕然睁大了眼睛。
她这位远在江南的祖母,好生厉害!
“什么叫做抢走,她小时候自己走丢了,侯府与皇室婚事,总是要有人去顶上的,更别说小梨和世子殿下情投意合,感情这种事,总是不能勉强的。”沈海萍梗起脖子争辩。
“你从小就拉着宋梨和世子殿下接触,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自然就有感情了,若你知道避嫌,就不该让小姑子和未来姐夫多接触。”老太太继续道。
“那是……”沈海萍还要继续解释。
扑通!
宋梨却直接跪在了老太太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祖母,我知道自己不该爱上世子殿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为难我娘。”
又来了……
宋里里都无语了。
为什么每次情况不对,宋梨就喜欢跪下哭着认错,摆出那副可怜的样子,好像旁人才做错了似的。
到底祖母是在为她出头,都到这份上了,她若是什么都不说,显得太白眼狼。
宋里里往前一步。
还没开口,就听见祖母道,“放心,一码归一码,你的错,我怎么可能怪到你娘身上去,念在你有改过自新的念头,那就去祠堂跪一天,再和世子殿下断干净吧!”
什么?!
宋梨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祖母,可是,我和世子殿下……”
“怎么了,刚才你不还说自己错了吗,感情只是说谎蛮惨,哄我这个老太婆的啊!”
祖母板着脸,忽然就多了一股老者的强大气场,“我还没死呢,侯府就已经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
祖母当年是低嫁,娘家身份显赫,她自己的手帕交,如今在晋州城里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真要是闹翻脸,侯府别想安宁!
老侯爷脸色阴沉,直接开口道,“娘,你教训小梨自然是应该的,小梨也不是要忤逆你,只是眼瞧着侯府就要办喜事了,这时候再闹出别的,叫人看笑话。”
祖母冷哼,没搭茬。
宋审月则道,“爹说的不无道理,祖母,要不回头再说?”
他这一哄,祖母才勉强答应。
等祖母离开,宋审月看向宋梨,“起来吧四妹妹,人都走了,哭了也没人看见。”
宋梨更委屈了,哭哭啼啼离开福寿堂。
沈海萍和老侯爷也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往外走。
偌大的福寿堂里,只剩下了宋里里和宋审月两人。
“三妹妹还不去休息吗?”宋审月问道。
宋里里站着没动,“大哥,你和祖母很疼我。”
“你是侯府的人,是宋家的一份子,自然是要疼你的。”宋审月回答。
宋里里又道,“那宋梨呢?”
同样都是侯府的一份子,为什么单独疼她,不疼宋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