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妩早上起床时,兄弟俩早就没了踪影,只见府上进进出出的,人人面色严肃,偶见几人还抬着十分大型的纸扎,看起来有些渗人。
“这是做什么呢?”林妩问韩管家。
韩管家依旧慈祥和煦:
“老爷夫人的忌日马上到了,这都是祭祀用品。”
噢,难怪姜斗植最近心情不好。
原来紫风铃花开的归家之时,亦是父母亡日?
林妩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于是再见到他坐在窗帘前时,态度便格外温柔亲切。
“今个儿日头好,你怎拉着帘子?”
“好不容易出太阳,你多晒晒。”
她语气殷切,从他背后一路小跑过去,积极地要为他服务。
姜斗植根本来不及阻止,她便唰啦一下,将帘子拉开了。
而后跟窗外一个穿着飞鱼服的男子,四目相对。
林妩:……这谁啊?
那人却无暇看她,而是瞪大眼睛看着林妩背后的姜斗植,方才还冰冷桀骜、说一不二、气势逼人的锦衣卫指挥使。
眼中满是心惊、心碎、欣赏……
“大人,你怎扮得这般美?”他惊艳中带点痴迷道。
姜斗植崩溃地按住额角,他就说这帘子不能拉开吧……
林妩:哎呀,我的娘嘞,姜指挥使冷面杀手的形象都掉地上了。
现在把帘子拉回去还来得及吗?
冷酷无情的锦衣卫指挥使(美娇娘版),竭力装作无事发生,恶声恶气对那人道:
“行了,该说的说得差不多了,下去吧。”
那人便一步三回头,看也看不完似的,恋恋不舍得走了。
期间姜斗植数次深呼吸,才勉强控制自己没跟上去,拔刀把对方砍了。
林妩好心变坏事,态度更殷勤了,干笑两声:
“呃,这是你你的同僚,知道你在这儿没关系吗?”
姜斗植的声音硬邦邦:
“无事,他是自己人,锦衣卫同知,我的心腹,亦是我的教习,来往很是密切。”
林妩消化了好一会热,才领会到“教习”是什么意思。
感情姜斗植散装的亲嘴技巧都是跟这人学的。
可这人看起来就不懂啊。
真是BOSS傻傻一窝,外头人看着狠辣无比的锦衣卫,其实也情商堪忧。
大概也是觉得很丢脸,姜斗植撑不下去了,匆匆丢下一句:
“最近忙祭祀,我甚少在府上,你若有事便同韩管家说。”
然后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林妩:?明明是我比较尴尬,为什么他先跑了?
原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姜斗植要忙祭祀,崔逖自然也不闲着,兄弟俩天天不着家,林妩闲得无聊,只能时不时往灾区跑,观测热病治疗情况,打发时间。
这日,她刚从灾区出来,正要上马车,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公主殿下!”
一个妇人背着几个月大的婴儿,急匆匆跑到林妩跟前,跪了下来。
“上次多谢公主殿下搭救,民妇未曾跪谢公主,心中惶恐不安,在此谢谢公主的大恩大德……”
原来是林妩探灾区、鞭打宋家小将那回,救下的妇人。
些许时日不见,她背上的婴儿又大了一圈,比之上次蔫巴巴的,如今小胳膊小腿乱挣,很有劲呢。
可见如今灾民安排确实妥当,大伙儿都能吃饱穿暖了。
林妩稍稍放心,赶忙让人扶起她,又关心了她几句。
那妇人受宠若惊:
“公主果真体恤百姓,请公主放心,如今朝廷照顾周到,我和孩儿都有饭吃有地方住。托公主的福,我家汉子也挖沟去了,还能挣些铜板,一家子没什么难的。”
她这说的,是征用民夫参与治水一事。
那平宁太守是戴罪之身,又不过是区区地方小官,到了灾区根本指挥不动宋家军,于是又求到了林妩头上,说是林妩的名头好使,恳请她让靖王在朝中骂一骂宋摧,或者让都中营在灾区折磨折磨宋家军。
再不济,尚方宝剑拿出来呀,再砍几个人不就完了?
林妩听得汗颜,她成什么人了都?
外界对她的误解很大!
最后勉为其难给他出了个法子:
因着水患影响,百废待兴,灾民无家可归,又无工可做,总靠着朝廷发米发钱,朝堂上那群老不死又叽叽歪歪。
不如从民间征调民夫治水,以工代赈,既解决了宋家军治水不积极的问题,又能解决灾民无事可做,惶恐不安的问题。
至于征调的工钱从哪里来……
林妩终于顺从民意了一回,指使靖王在朝堂上拍桌子:
“如今京中百姓受灾,在座各位皆是父母官,于心何忍?听闻如今治水推进不畅,本王倒不疑心宋家军办事不力,大约还是人手不足吧。”
“不如这样,在座诸位都一起挖沟渠,人手定然足足的!”
啥?
文武百官都傻了。
宋家军三十万人马,一人一瓢都能把水舀干了,人手怎么可能不够?
还是该死的宋摧拿腔作势,真是害人精啊。
大家怒不敢言,座下一片安静。
难得上一回朝的林妩,第一个站出来:
“王爷的初衷是好的,但本宫以为,此事不妥。在座各位都是朝中重臣,且文人居多,怎好去做些苦力活呢?实在大材小用。”
百官的脸立即亮起来了,从没觉得这野生公主这么顺眼过。
对啊对啊,他们可不想去挖臭水沟,听说里头还有屎呢,他们对屎已经受得够够的了……
“不如……”林妩笑吟吟:“号召诸位为灾民捐献银两,以作征调资费。”
“本宫虽出身不显,家资微薄,但亦愿意做个表率,捐一万两。各位大人,看着办吧!”
各位大人:……
崔逖亦在一旁笑眯眯道:
“公主仁善!下官亦要跟随公主脚步,为大魏做贡献,也捐一万两。”
而后轻飘飘地扫了众臣一眼:
“各位同僚随意,随意啊。”
座下群臣无语,这还怎么随意?你们三角恋一台戏,分明就是逼捐!
靖王说得冠冕堂皇,护国公主带头捐款,崔逖跟在屁股后面给他们抬轿,大家根本无从,只能纷纷解囊。
而那些在京中握有实权,积累丰厚的大臣,如宋党等,以宋大将军为代表,捐款的压力就更大了。
毕竟他们总是自诩比护国公主高贵,总不能捐的比护国公主还少吧?
谁少捐一点,就会被靖王和崔逖左右夹击,冷嘲热讽。
实在有那脸皮厚,假装听不懂暗戳戳嘲讽的,御史大夫马斯倪就会跳出来,指着鼻子光明正大的骂!
这谁顶得住,赶紧哭丧着脸都捐了,还捐不少。
宋摧被架上道德高台,甚至捐了五万两,靖王笑得脸都要烂了,林妩也一改之前对宋家的针锋相对,好话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往外说。
听得宋摧飘飘然,以为自己终于拿下这几个刺头。
然而散朝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味儿,怎么那么熟悉呢?
直到太后骂他,他才想起来:
哎呀娘呀,这不是当初宋清雅在运城逼捐,用的套路吗……
回旋镖打到自己身上,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