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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8 皇亲难得,相处不易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朗春日,朝阳破晓而出,春光洒遍人间。

    张岱昨晚被河东王硬拉着灌酒灌到深夜,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时,靠着好大毅力才扶榻起床,至于河东王则仍在卧室里蒙头昏睡。

    他这里洗漱完毕后略用早餐,却见庭院里王府仆人们出出入入、各种忙碌,起身行出,便见到这些人将各种箱笼器皿都往马车上装,而且前院里已经装满了足足数架马车。

    “不是说好今日与我同归,府中又有什么事情吗?”

    张岱看到云阳县主站在廊下,于是便举步入前询问道。

    “这都是准备一同携往的礼物啊!”

    县主听到张岱这么问,当即便笑语解释道。

    “这么多?”

    张岱闻言后自是大感诧异,旋即便摆手说道:“当真不用如此重礼,我与娘子两心相知,并不需殷勤待谁才能取悦彼此。此番拜见长辈,只是将心事稍作告知,若真重礼俱备,反而让我家人受宠若惊,不知该当如何招待。”

    县主如此郑重其事的准备,自是让他深感受到重视,但却不愿给这娘子增添太多人情负担。而且初次登门便如此重礼也是不好,容易让人混淆交际尺度,大宅中众人都看在眼里,待到县主真正过门后,或就会将之当作人傻钱多的散财童子。

    “我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初次登门,致礼周全一些为好。世兄这么说,那都依你,该要怎么准备,你来斟酌吩咐。”

    县主闻言后便面露羞赧之色,她平日里虽然也算精明,但毕竟阅历尚浅,遇到这些特殊的人和事,也是不知道该要怎么做才算稳妥得体。

    “我大父那里,一卷书画即可,祖母处可给几扇屏风摆在卧室,让他们起居闲处时都能感念娘子的体贴知意。我耶并不在家,二叔仍是别居,小叔处赠一套鞍辔,阿弟一套笔墨用具,小妹年岁仍小,一些甜食足矣。”

    他如今跟县主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自然不需要所有家人都照顾到,只要至亲几人有所馈赠就算礼数周全了,更不需要额外繁琐的准备。

    “还有那位英娘和阿莹娘子,各给一套钗钿臂钏首饰怎么样?往后长久相处,她们可是我的耳目和判官!”

    县主之前便对张岱家事了解不少,这会儿便又开口说道。

    张岱听到这娘子已经在给自己网罗管家帮手了,于是便也两手一摊笑语道:“那也由你。”

    准备的礼物大幅缩减,倒也不需要再花费太多时间收拾装车,几样礼物装了一车,县主也和婢女上了另一驾车,然后便对张岱摆手说道:“可以出发了。”

    张岱率先策马行出王邸,诸随员也都纷纷跟上,而后县主仪仗从后方行出,在和煦阳光的照耀下赶在正午之前出了坊,一行人往城南而去。

    回望一下王邸众人与县主的华丽车驾,张岱恍惚间有种赘婿回门的错觉,这要之前县主准备的礼物全带上,那感觉就更强烈了。

    此时的永乐坊张家大宅中也并不平静,家中自张说夫妻以下,一众族人和奴仆们全都站在宅邸门前,足足在街上排出一里多的长度。

    “张燕公家这是何事?华堂大屋不处,合家上街列队。”

    有路过行人看到这一幕后,不免大惑不解,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有知事者便笑语道:“张家有贵亲登门,他家次子不是尚主显贵?昨日便来通知,公主今日登门来拜翁姑,所以全家上街等候。”

    “拜翁姑?哈哈,这翁姑街前熬到形容憔悴,来拜的新妇却仍踪影不见。张燕公显赫半生,结得好贵亲,白发暮年还要在宅前长揖后生!”

    街上众人在了解原委后,都不由得大笑起来。张家升级成为皇亲国戚固然令人称羡,可是看到他们一家因此而人伦颠倒,却也不免让人幸灾乐祸、大笑不已。

    一些张家族人仆佣听到这些讥笑声,忍不住便怒目而视,几个年轻子弟更是忍不住想要行出驱走这些闲人,但这里刚一迈步,便遭到家中长辈的喝阻:“老老实实恭候着,不得失礼!”

    “显贵驸马一人享受,羞耻合家承担!某等又受其几分好,今要在街上丢人现眼!”

    年轻气盛的族人们眼见已经是日上三竿,却仍迟迟不见公主仪驾入坊,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这公主也是欺软怕硬,她不敢训责六郎,专挑六郎不在家时迁怒我等!”

    一家人从清晨时分一直等到将近正午,足足两个时辰,也饱受坊人们围观和嘲讽,终于坊外一骑奔马疾驰而入,马背上正是张垍。

    张垍满脸汗水,一身锦袍也覆上了薄薄一层尘土,入坊之后便直奔家门前,距离张说夫妻不远才翻身下马,一脸惶急的趋行入前颤声道:“阿耶、阿母,你们久等了……”

    “公主呢?”

    张说脸上全无喜怒,只是望着张垍沉声道:“不是说清晨便入坊?家人们从清早等到如今,水米未进,何以至今仍然不来?”

    “公主、公主她……原本清早已经准备好了行仪,只是即将起行时,大内突然传来急讯,宫中贵嫔忽然犯疾,儿只得与公主匆匆入宫。一番忙碌之后,如今才得抽身归告,公主须留禁中侍药,近日怕是不暇拜望耶娘……”

    张垍擦擦额头上汗水,连忙又躬身说道。

    张说听到事出有因,并非刻意怠慢冷落自己一家人,脸色才又略微好转一些,缓缓点头道:“既如此,那倒也不必苛求来见。侍药病榻之前乃是子女孝义本分,待到贵嫔尊体转安之后,再归家来见倒也不迟。”

    然而接下来张垍一句话,又让张说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既然耶娘已经知事,那便赶紧回家去罢,不要再滞留街上招摇。儿今还要速归大内去……”

    “张卿是什么药石圣手,你能药到病除、保你丈母体中无恙?若真有此异能,能否近者得便,先将妙手施你父母、消解这恭候多时的疲惫?”

    一家人在门前等待了这么久,已经让张说心中火大了,再见张垍全然不顾一家人的辛苦、转身便要返回大内去表现孝心,张说已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儿怎会……事情缓急不同,我也是关心则乱啊。”

    张垍听到这话后,自觉有几分委屈,当即便低声道:“阿耶在家纵容阿六行凶,我费了多少唇舌安抚公主,总算让公主不再与晚辈计较,还肯归家来拜耶娘。只是突然发生这种事情,谁能预料?儿恐父母久候劳累,舍下娇妻匆匆归告……”

    他这里抱怨的话还没有讲完,一旁的燕国夫人却因父子争执加上久立劳累而身形摇晃起来,张垍见状连忙闭上嘴巴,上前去搀扶母亲,元氏却只摆手轻声道:“你去、你去,莫与你耶争执。”

    正在这时候,又有一队人马转入坊中,正是张岱一行。张岱见到坊街上这一幕,顿时也有些错愕,连忙快马来到家前后翻身下马,入前疾问道:“大父,发生什么事?”

    “六郎你来,你扶祖母回家,让你阿叔去!”

    元氏见孙子来到近前,便将张垍推出,摆手道:“去罢去罢,孝义并不显于一时,留此更增忿怨。”

    张垍讪讪退在了一边,但见父亲仍是脸色铁青、未有言语,也实在不敢拍拍屁股走人,只能低头立在一旁。

    张岱入前搀住他祖母,而张说却注意到与其一同入府的县主车驾,当即便轻声问道:“车上是谁?”

    “我昨日往岐王家去,向县主剖明心意,县主也心甚欢悦,今早与我同归来拜见恩亲。”

    张岱闻言后连忙说道。

    闻听此言,张说原本还脸色铁青,顿时便阴云转晴,当即便开口说道:“县主如此知礼敬老,当真、当真……你怎不先遣奴归告?真是失礼,快、快快有请,请县主下车入家!”

    “这、恩亲俱在街上,县主怎好落车啊!请大父、祖母并诸亲长归家,我自引县主登堂拜问。”

    张岱还有些搞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但基本的礼数还是懂的,当即便又摇头说道。

    “唉,家事纷乱,让县主见笑了。你快去、快去,我便门内等候,不要冷落了县主!”

    刚才还神色昏昏、需要搀扶的燕国夫人这会儿也是面露喜色,精神又好转过来。

    她也从张说嘴里听说张岱的心意,却没想到孙子转头就把女朋友带回了家,又是喜悦又是焦虑的叹息道:“真是失礼啊,好孩儿,一定要把县主留下,老身亲向她道歉,莫碍了我孙良缘!”

    这时候,阿莹也从后方人群里悄悄走上来,小声讲解了一下发生何事。

    张岱听完这话后便皱起了眉头,感情这是一家人齐上阵热脸贴了一个冷屁股啊。可是刚刚发生这种事情,县主转头便登门,这未免对县主有些不公平。

    他一边沉思着,一边迈步走回县主车驾旁,小声将情况讲述一番后又叹息道:“我也不知家中今日发生这种事情,纵有客筵张设,不是专待娘子,娘子也可择日再来,无谓给谁收拾残席!”

    “我与世兄已经誓约终生,哪会计较这些小事?况且我本就不比公主尊贵,日后在这家中是高是低,也要循于世兄的势位。既至门前,缘何不如?”

    县主对此却并不放在心上,反过来安慰张岱道:“世兄担心我或致人笑,这大可不必。世兄在家不是嫡正,我在宗中亦非皇女,但我两自有才智过得比他们更美满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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