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帝,可能快要死了。”
宋言的眼瞳微微一颤。
就这样堂而皇之表示皇帝可能要死了,这简直是大不敬,但现在宋言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东西,他的面色变幻着,各种各样的情况开始在脑海中疯狂汇聚。尽管目前并没有任何宁和帝身体不好的传闻,但是在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宋言不得不承认刘义生的推断很有可能。
毕竟,弄死皇帝这种事情,那些人也不是没干过。
对于他们来说,坐在龙椅上的元景帝不听话,那就弄死换一个听话一点的上来,只是没曾想换上来的这个更加刺儿头。一般情况,只要不触及到根本利益,他们或许还能忍耐,可一旦感觉情况要失控,这些人大抵就会采用最肮脏的手段。
宁和帝显然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将手中仅有的兵权全部分出去,赌一把,至于究竟能达到怎样的程度,怕是宁和帝也没有半点把握。
就是不知道,那些人究竟会用怎样的手段去杀死宁和帝。
应该不至于当街弑君。
毕竟,那可是遗臭万年的,司马家因为这事儿被骂了上千年。
或许是毒杀。
也有可能是像元景帝那样病亡。
皇帝嘛,高危职业,除了极少数特别的,绝大多数命都不长,死了也正常。
那宁和帝有很大可能是洛天璇真正的父亲,这要是死了不知道洛天璇会不会很伤心?
心里有些古怪的想着,就在这时刘义生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一旦宁和帝驾崩,那继承皇位的定然是大皇子。”
“本身就是长子,又有杨家做后盾,他的位置几乎无人能撼动。”
“当大皇子成为新的皇帝,杨家的影响力将会空前膨胀,便是原本的保皇派和文官集团,要么被杨家除掉,要么只能选择依附。”
“爵爷,您和杨家的关系,不用我多说吧?您觉得您有依附杨家的可能吗?”
刘义生的声音非常平静,但宋言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刘义生口中所说的,除了造反之外,无路可走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便是他不想造反,为了活下去,为了身边重视的那些人,也终将会被逼着踏上这条路。
宋言有些头疼。
微微吐了口气,心情重新恢复平静:
“先生。”
“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吧。”
“正好,我这个小县令还缺一个师爷,就是以先生的才能有些委屈了。”
刘义生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彻底绽放,若非还要维系自身的形象,他甚至都想要放声大笑,他知道宋言终于被自己说动了。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条路究竟是何等的凶险,但他并不后悔,纵然失败,纵然尸首分离,有这样一番经历,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他转过身子,望着宋言的背影:“愿为主公效死。”
“走吧,先陪我去一趟松州,看能不能从房德手里借一点兵,倭寇的问题也该解决了。”宋言吐了口气,说道。
倭寇?
刘义生有些疑惑,不过这时候宋言已经招呼了一下张龙赵虎和空蝉步雨。
几人重新回到马车上,张龙赵虎和步雨一言不发,似是对宋言和刘义生这么长时间的交流没有半点好奇,空蝉虽然想要知道,终究是少女心性,不过作为长公主府的婢子,这方面的训练还是有的,她知道什么叫不该问的事情别问。
路上的时候,宋言也简单给刘义生讲了一下堀川宗介的邀请,以及自己的推断。
刘义生的眼睛里便很是兴奋,果然不愧是他认定的主公,即便明知道对方的数量可能是自身的数倍,备倭兵绝大多数更是新兵蛋子,便是如此主公心里想着的事情不是逃跑或者是防守,而是想要设下陷阱,将对方团灭。
或许,有能力的人,思维都是这样与众不同吧。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刘义生总感觉宋言似是对倭寇有着一种别样的,堪称执着的仇恨。
他很难描绘那种感觉。
但他知道,相比较女真,匈奴这些异族,宋言甚至恨不得将倭寇亡族灭种。
然后,刘义生更兴奋了。
心里甚至盘算着,这一次要是还筑京观的话,他也准备亲自上手造一个大大的京观,说不定还能设计一个别致一点的造型,能名传千古呢。
马车一路摇晃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松州府。
松州府也遭受了水灾,不过这里毕竟是府城,各种物资是比较充沛的,是以洪水虽然从府城中间席卷过去,可除了伊洛河两边之外,并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而且在这次大洪水之前河边的建筑就已经被席卷一次,现如今新的建筑还没完成,是以居住在河岸附近的人并不算多。
至于难民,绝大部分去了宁平,松州府这边倒是没太大压力。
不过,毕竟是府城,所以进入松州的灾民还是有一些的。那房海或许在处理人情世故,朝堂钻营方面很有本事,处理政务方面就较为稀松,不过宋言写下的赈灾章程,洛玉衡也给房海送了一份。
若非房海的那一封奏章,宋言,洛玉衡能得到的好处定然要大打折扣,再加上生意上的往来,房家应该也算是保皇派,双方目前算是盟友,洛玉衡也不介意提供一点支持。
依样画葫芦,对房海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是以松州府的灾民也处理的井井有条。
只是听闻,一些在逃难途中犯了事儿的灾民,听闻宋言屠夫之名,不敢去宁平便都到了松州府。最初的时候还算比较老实,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本性就逐渐暴露,在灾民营地中闹出了不少祸事。刚开始房海还希望能安抚,可越是安抚对方就越是张狂,最后将房海也给惹毛了,抓了几个典型砍了脑袋之后,剩下的灾民才老实起来。
知晓这一点的时候宋言便嗤之以鼻,还真以为房海这种大家族出来的人是什么白莲花不成?
现如今,灾民也已逐渐离去。
松州府一点点恢复往日的秩序。
只是,城门附近守门的士兵还是相当严格,在马车到门口的时候便立马被拦了下来,出示男爵的身份牌之后,才得以放行。男爵虽然只是最低级的爵位,不过多少还是能发挥一点用处的。
因着松州府内路面被毁,现在还没有修复,坑坑洼洼的,坐马车反倒是更加难受,所以守城的士兵便建议宋言将马车暂时留在城门附近,他们可以帮忙照看。马车这种东西,可没有什么减震的功能,宋言也不想屁股受罪,便将马车拴在城门附近的一株大树上。
空蝉也是很懂规矩,笑嘻嘻的从荷包里取出来几块碎银,塞给这些士兵。
一张张脸上便满是笑容,全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贵人的马车看好了。
到了城内,便知道卫兵所言不假,路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一些民夫正在重新铺垫路面,若是当真驾着马车进来,怕是会相当麻烦。现如今的松州府也没了往日的热闹,大概都在处理灾后的事情吧,街道上见不着往日奔跑的小孩,见不到杂耍的伶人,听不到喧天的锣鼓,也见不着口若悬河的说书人……
一时间,显得有些清冷。
便是群玉苑也没什么客人,厅堂内,一些打扮的或是花枝招展,或是清纯可人的姑娘,便有些百无聊赖的坐着,小声的说着什么。
偶尔听到门外脚步声,便会抬眸望去,发现没有进来的意思,就不免失落。
毕竟她们的收入可是跟客人的数量挂钩的。
这一场洪水,两个月几乎都没什么进账,妈妈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
说起来,在这群玉苑里面,还有一个和杨思瑶一样修行媚术的明月姑娘……心里随意的想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城中心,不经意间一道身影便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女子,身边跟着两个丫鬟。
许是因着天色渐凉的缘故,一条披帛垂落到春水般丰腴的腰肢,蜀锦襦裙高束胸际,丰满的身姿优雅而从容,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盘起,却是一个妇人。
背后望去,雪色的裙摆便衬出人字形的痕迹。
虽未曾看到正面,但这般丰腴饱满的身段,不是房俊的妻子,高阳郡主又是何人?
然后视线就看向另外一边,墙角处,能看到几个身影带着几分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