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反清,首先就是要弄清楚敌人是谁。”
苍梧县城外,拿着电喇叭的林道,向一众太平军将士们做宣传。
“你。”
伸手指向了众多坐在地上的将士其中之一,林道扔了个电喇叭过去“你说说看,我们的敌人是谁?”
那士兵明显有些怯场,四周同袍们的哄笑,更是让他连连挠头皮~
暂时都是挠头皮,因为所有人都剃掉了,代表着奴隶身份的丑陋猪尾巴。
短时间内头发也没长出来太多,自然就是挠头皮了。
“不用紧张,也别害怕。”
林道笑言“这四周,全都是你的兄弟姐妹,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可怕的。”
众人善意的笑声更大了。
那士兵鼓起了勇气,举起电喇叭言语“会首,咱们是反清的,敌人肯定就是旗人~”
“说得好。”
林道连连颔首“螨清殖民者,的确是我们的头号敌人。”
“他们凶残,他们嗜杀,他们XX掳掠,他们无恶不作。”
“他们就是二百年来,世界范围内最残暴的强盗集团。”
“我们不堪强盗们的压迫,奋起反抗,就是要将这些,对我们敲骨吸髓的殖民者们,统统送进地狱!”
“哦~~~”之前清军的临时营地,如今已经被彻底拆除干净的地面上,坐满的太平军将士们,纷纷振臂欢呼。
二百年了,螨清殖民者是个什么东西,再没谁能比百姓们看的更加透彻。
那真的是强盗之中的强盗,比奴隶主还要奴隶主。
压榨剥削的手段与力度,基本上已经是上下几千年来的巅峰。
受苦受难二百年的中土百姓们,早已经憋了足以焚天的火焰。
“你。”
林道再度指向了另外一名太平军军士“主要敌人已经知道了,你来说说还有哪些敌人?”
那军士同样也是挠头。
众人同样也是笑,只是笑声小了许多。
军士想了好一会,方才接过同伴递过来的电喇叭开口“会首,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我家是佃户,给蓝老爷家当佃户。”
“其实前些年,我家还有几亩地,家里还养着几只鸡。”
军士回忆过往的幸福生活,面上流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只可惜,这种幸福的笑容并未持续多久。
“前些年,大概有十年了吧。”
“广东闹洋人。”
“兵马要去广东增援,在各地派夫。”
所谓的派夫,就是徭役。
有人吹嘘,说螨清是历朝历代唯一没有普遍性徭役的时代。
这种话语,估计他自己都不相信。
理论上,螨清的确是将徭役,给改成了力差银又或者是叫均徭银。
通过地粮摊征方式最终确立为固定银两征收制度,实现徭役向田赋的转化。
真正需要用人的时候,则是转为招募,也就募工的形式。
表面上看,很不错。
可实际上,螨清那历朝历代以来,最为黑暗的统治机构,收均徭银的时候,那自然是一个大子都不能少。
可到了真正需要用人服徭役的时候,哪个衙门能心甘情愿的拿钱粮出来,发给那些泥腿子?
想想也不可能啊。
结果就是,百姓们辛辛苦苦的土里刨食,艰难的缴纳均徭银。
可到了用人的时候,照样是被免费抓走服徭役!
也就是说,不但没能省事,反倒是在服徭役的同时,又多了一大笔的负担。
“我爹被抓了派夫,去了广东。”
“我记得当时被抓去了好多人,都是庄稼汉。”
“那些老爷们,一个都没去。”
军士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村里去的人,好多都没能回来。”
“我爹虽然活着回来了,可却是受了伤。”
“军爷们不给医治,只能是拖着伤回家。”
“家里没钱,只好卖了鸡,请来了大夫,开了药。”
“可没用,我爹的伤口上开始化脓出烂肉,疼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娘没办法,把家里的田一点点的押给了蓝老爷。”
“借了钱,给爹瞧病。”
“可家里的田都押光了,钱都给了医馆大夫,可爹还是死了。”
说到这里,军士哽咽不止,泪如雨下。
众多太平军军士们,皆是面带戚戚之色。
类似的事情,许多人都曾经遇到过。
就像是闰土说的那样,穷人是生不起病的。
“应该是伤口感染。”
听完描述,林道大致已经推断出来了事情的缘由。
“中医能对伤口感染,进行辅助治疗。”
“金银花,黄连,蒲公英,紫草什么的。”
听到这话,那军士愣了神“没有,我爹的药没这些东西。”
“我虽不识字,可药方上的东西,却是记的清清楚楚,那是我爹的命~”
之后就说了十几味的药材。
“这些都是温和平缓的药物。”此时的林道,对于中医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听药材就知道是用做什么方向“主要就是滋养,对伤口感染没用。”
“你们家找的大夫,是个黑心肠的。”
这种黑心肠的大夫,在古代太多了。
为了赚银子,硬生生的吊着人家的命,吊到家破人亡的不计其数。
从来就没有什么天使,都是生意与银子。
听闻此言,那军士明显愣了神。
旋即脸上满是无法抑制的暴怒之色。
他浑身颤抖,双目泛赤。
恨不得立刻就回去杀那大夫。
“韦昌辉。”林道看了过去“让你把沿途的大夫都集中带上,都带来了?”
那边韦昌辉急忙行礼“能找到的都带来了。”
他迈步来到了军士身边,询问那大夫姓名,转身就去老营寻人。
“此人若是在,绝对跑不了。”林道扬声言语“若是不再,那你就带人回去寻他!”
“是~”
军士的情绪明显好转起来。
抹了把眼泪,继续言语“蓝老爷~”
“没有什么老爷,他就是个剥削劳苦大众的地主!”
“是,是蓝地主来我家逼债。”
“我娘被生生逼死,家里的田也被收走了。”
“我没办法,只能卖身葬父母~”
“之后就在蓝地主家里干活,做了佃户。”
“你的意思。”林道展颜微笑“除了螨清殖民者之外,逼的百姓们家破人亡的地主乡绅们,也是咱们的敌人?”
“对,就是这个意思!”
“很好。”林道微微一笑,从容嘱咐“你去寻韦昌辉,跟他一起去找那个坑了你家的大夫。”
“交由你处置。”
军士连连行礼,抹着眼泪跑去追韦昌辉。
“螨清殖民者是我们的敌人,地主乡绅们也是我们的敌人。”
林道继续言语“他们称呼我们是泥腿子,靠着剥削种地的泥腿子吃饱肚子享受生活。”
“可种地的人,种一年的粮食,却是连自己种的粮食都吃不上!”
“这样的敌人,你们说,该怎么办?”
情绪被调动起来的一众军士们,振臂高呼。
“杀~~~”
待到众人情绪逐渐安稳下来,林道再度随机询问一名军士。
“螨清殖民者,地主乡绅之外,还有谁是敌人?”
这名军士想了好一会“衙门里的官很坏,专门欺负穷人,每年都要砍好多人的脑袋。”
“牢里的狱卒很坏,害死了好多人,每天都有死人从牢里抬出去。”
“收税的税吏很坏~”
“捕快很坏~”
“衙门里的人都坏~”
“你说的这些。”林道颔首“很对。”
“不过这些人,都可以归纳为螨清殖民者的狗腿子,可以算入一个体系之中。”
“螨清殖民者,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还有他们用骨头笼络的包衣奴才们。”
“地方上,那些曾经当过包衣奴才的所谓士绅,也属于这个行列之中。”
“他们的后人,哪怕是在百多年之后,也会以此为荣。”
端起农夫山泉喝上一大口,润了润嗓子的林道,继续言语。
“除了这些人之外,我们还有一类强大的敌人,那就是洋人!”
此言一出,众多军士们顿时议论纷纷,现场嗡嗡声响个不停。
洋人其实很早就来到了中土。
古代有昆仑奴,有胡商。
近些的,几百年来逐渐吞并了南洋,距离中土已经是近在咫尺。
别的不说,濠镜的葡萄牙人,几百年前就在家门台阶上站着。
至于各地传教的,更是人数众多。
广西这里与广东毗邻,相关的消息,多多少少还是比内陆的了解更多。
“会首~”有人高喊“洋人是打清妖的~”
如今的螨清现状就是如此。
对百姓的残酷剥削,以及人身地位的强烈撕裂感,导致百姓们压根没当他们是自己人。
洋人来打螨清的时候,百姓们甚至欢欣鼓舞的帮忙扶梯子。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早已经人心尽失。
太平军的将士们,觉得来打清妖的洋人,就算不是自己人,也不至于是敌人。
“你们知不知道。”
林道耐心的解释“这些高鼻子黄头发的洋人,他们离开家乡不远万里来我们这儿,是来做什么的?”
众人都是看过来,好奇的等着下面的话。
“他们想做的事情,就是接替清妖,继续充当殖民者!”
“清妖做过的事情,他们还会再来一遍!”
“他们想要如同清妖一样,压榨我们,让我们永远当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这些洋鬼子,跟清妖一样的坏!”
“他们与螨清签署的条约,最终承受代价的,同样是百姓!”
“他们,也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