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办公经费,停人员工资,“两停”!
赵安这个藩台有对学政衙门实施“两停”的权力。
甚至,他还可以停水、停电、停煤气、停电话、停报纸等一切权力。
原因很简单,表面看藩台衙门和学政衙门之间是独立平行,各司其职的关系。
学政属朝廷“特派员”,负责一省教育和科举,其编制不在省里,而在京师,顶头上司是礼部尚书,业务相关单位是国子监。
藩台则是负责一省的行政和财政的地方大员,编制在地方,顶头上司是巡抚、总督,与学政在“组织”上没有任何上下级关系。
所以,藩台管不了学台,学台也管不了藩台。
但是由于清廷赋税政策导致各省学政衙门的办公经费、学政本人及学政衙门的属员工资、包括学政主持各地考试的费用,以及府学、州(县)学的学官、老师工资,都需要由藩台衙门从省库中拨款。
要不然从京师的户部拨款,别说其中损耗多少了,单一个不方便就能让各省学政衙门集体瘫痪。
这笔款子形象点讲就是教育基金,户部每年固定从各省应解赋税款项中“留”足教育基金给藩库,原则上是足够学政衙门使用的,但原则这个东西有时候是可以打破的。
比如安徽今年刚遭大灾,藩库存银以及户部协调的救灾银都填进救灾平乱这个大窟窿中了,那么,教育界的工作人员包括老师们的工资无法及时发放,是不是很合理?
学政衙门听着清贵实则是个清水衙门,它既不像藩台衙门管着钱粮税收,也不像臬台衙门有司法罚款的进项,学官是可以有灰色收入,但衙门本身是没有任何合法收入来源的。
整个衙门的运转全指着藩库每季度那笔雷打不动的教育经费,如果藩库突然停止发放,这就好比一个公司被突然断了所有现金流。
后果是什么?
没钱,世界五百强它也得宣布破产。
无疑,这是釜底抽薪,也是两败俱伤的方案。
动静闹大了,这官司肯定就得打到老太爷那里去。
也是丢人啊。
藩台衙门跟学台衙门大打出手,为此闹出“两停”,朝廷脸面要不要了,科举文教要不要了?地方的稳定要不要了?
弄不好,老太爷这回都不会再站在赵安这边。
毕竟,学政衙门是科举根基所在,科举又是大清除八旗之外的又一国本所在。
赵安这么搞法,得罪的不仅是徐立纲这个提督学政,更是把安徽教育界所有官吏、工作人员,乃至安徽所有学子给得罪了。
自古以来,跟读书人对着干的有几个好下场?
赵安也是气昏了头,是真气,徐立纲这个学政跟他面对面来个大人辨论会的话,他没意见,摆事实、讲道理,谁有理就听谁的嘛。
开诚布公,坦白交换意见,彼此重视对方的诉求,搁置争议点,一同为安徽的发展流血流汗不好么?
你姓徐的不能因为跟朱珪好,就拿有色眼光看我赵有禄吧。
偏偏堂堂学政大人跟个小孩子似的成天“嗡嗡嗡”的找麻烦,鸡蛋里挑骨头,他不烦,赵安都烦。
泥人还有三分性呢。
况,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哪有当众扒藩台大人底裤的道理!
你姓徐的不当人子,咱姓赵的也不能惯着你!
光脚的还怕你个穿鞋的?
怕是打死学政大人,他都不会知道赵安除了是个幸进小人,还是个地地道道的五假“干部”!
藩台大人的命令很快就被下发到藩司办公室,正在处理公务的办公室主任老宋叫这道命令吓了一跳,赶紧找到赵安劝说千万不要冲动,因为这种两败俱伤的操作要不得。
“大人好不容易当上藩台署理巡抚事,若因此事被皇上斥责降了大人的官,那大人前番诸多心血不就付今诸东流了?”
老宋的提醒是在理的,赵安又搞工商兴省,又搞整军精武,又搞青天形象,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将安徽牢牢掌握在手中,从而成为他打倒老太爷的根据地么。
这要因为“两台争斗”落个两败俱伤,失去对安徽的掌控力,别说打倒老太爷了,四福儿的催收队他估计都扛不住。
哪怕老太爷没革赵安的职,可要再空降个巡抚下来怎么办?
赵安能大力推行“新政”,不就是因为安徽没有巡抚么。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姓徐的糟践我!”
赵安当然知道老宋说的是对的,可就是咽不下心中对徐立纲的那口气。
太他妈气人了!
“停,必须停,不给他姓徐点颜色看看,他真当我是小学生不成!”
赵安越想越气。
“呃,小学生?”
老宋对这个新名词完全陌生。
“反正,他不让我好过,我就让他过不好。”
赵安态度坚决,必须对学政衙门实施“两停”,以此作为藩台衙门的强烈反制手段。
“大人,无故阻断公帑,停发俸银,哪怕他姓徐的做的再不对,大人也得考虑外面人的观感,朝廷的看法啊。”
老宋十分头疼。
“嗯,”
赵安缓缓坐下,看了眼案头堆积如山的公文,眉头微皱,静下心来想了又想,这才吩咐老宋:“这样,你马上从户房抽调精干人员进驻学政衙门。”
老宋愣住:“做什么?”
赵安微哼一声:“姓徐的不是喜欢讲古礼,讲规矩么,那咱们就跟他讲讲《大清律》,讲讲《户部则例》.我这个藩台大人承宣一省布政,司钱谷之出纳,从藩库流出去的每一文钱,我这个藩台大人都当知道它的去向!”
说完,起身拂袖,“为确保朝廷帑银不致靡费,不被贪官污吏中饱私囊,给我核查过去一年学政衙门所有开支费用,不管开支的什么钱,哪怕是买草纸的钱都给我一一查清!
账目没有核对清楚之前,暂缓拨付学政衙门一切经费粮米,人员俸禄,如此,就算皇上知道也无话可说,审计,乃我藩司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