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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追谥忠烈,伐吴定调

    “陛下,今留府督农费诗,外托忠谏之名,内怀惑众之实!

    “诽先帝违众孤行,谤陛下恃胜而骄,妄作妖言,动摇军心!

    “盖乱群之马必去,惑众之獠必刑,臣以为当夷其三族,明正典刑!

    “使内外知朝廷之威不可犯,军国之策不可干!”

    上庸。

    汉军中军。

    龙纛烈烈。

    御史中丞孟光苍劲威肃的声音在中军大帐响彻。

    赵云、邓芝、高翔以下,阳群、阎芝、邓铜、傅佥、爨熊、李球诸将无不肃然。

    虽说武臣素轻文士,但是对于这么一个敢孤身入城,并且真敢在敌筵席上拔剑杀人的喷子。

    不少并无多少文化的武人确实生出了几分敬畏,甚至连嘴巴最臭的阳群,也已尽量克制自己,避免惹上这位御史中丞。

    这位爷爷非但弹劾百官,甚至对天子都敢犯颜直谏,无所畏惧。

    今闻得这位爷爷劝陛下夷费诗三族,座中诸将哪个不凛然,哪个不对这位御史中丞更生几分忌惮?

    别哪天不小心惹到了这位爷,弄得自家坟头再无祭扫之人。

    好在处置费诗这种事情本就不当他们这些外将参与,他们默不作声才是适宜正当的。

    只是恰巧天子召他们至此议事,而留府令史李福又恰巧自成都来,告诉了天子成都近况,使得孟光找到机会杀鸡儆猴吓一吓他们罢了。

    刘禅对孟光这御史中丞借题发挥的本事也是佩服得紧。

    但天下岂有因言获罪而夷其三族的法律、道理?

    他差点被孟光气笑了。

    赵云这时候也肃容出声:

    “陛下,国家临战,费诗惑众乱群,其罪不小。

    “但臣窃以为,孟御史之论确有些过了。

    “昔日费诗一谏先帝绍统进位,二止先帝东征孙吴,先帝亦不过使费诗左迁而已。

    “臣闻国以法为绳,罪止其身,未闻一言而族三族者。

    “夷三族之法,非谋反、大逆不用。

    “今费诗谏陛下东征,亦止于谏诤,并无大逆谋反之心。

    “臣以为罪其一人可矣,必不当使其三族连坐。

    “故孟御史之论,非但于律无依无据,更塞天下志士忠谏之路也,愿陛下裁之。”

    赵云言罢,邓芝也跟着上言。

    不多时,郤正、张绍这些天子近臣也开始劝天子。

    孟光见反对之声如潮,却也神色在在,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众人批评反对他有错。

    自己不说得离谱一些,这些骄兵悍将又怎会惧天子之威?

    自己不说得夸张一些,又怎么能引起众议?

    不引起众议,又怎么能促使天子做出正确的裁决,从而把裁决之权稳稳拿到手上,使诸将敬畏?

    这便是老谋深算了,眼前这些拳头比脑子大的将校又怎么能懂呢?

    “陛下,臣以为费诗之罪,或囚狱徒刑,或流边远蹿,足可惩之。

    “亦可全朝廷纳谏之体,不塞忠谏之路。”

    天子秘书郎郤正言道。

    刘禅对此不置可否,而是看向留府令史李福:

    “李令史,大汉以法治国,你回去告诉蒋长史,其人先付有司,若其罪当受大辟,俟朕裁决,若其罪当徒刑流边,则毋须请命。”

    李福俯首称唯。

    费诗在府为督农,在朝则领二千石之禄,没有天子、丞相之命,就连蒋琬也不能随意处置他。

    除非他造反谋逆。

    此事算是一件插曲,告一段落。

    刘禅今日召诸将前来,主要是为了宣布一件大事,壮将士之心。

    但现在李福带来了成都的消息,国中有人对伐吴有异议,那么还须趁此时机,为伐吴之事定下基调,统一人心。

    “关中大定,还于旧都后,由于时日仓促,庶事繁忙,朝廷只来得及对有将军号的将校们论功行赏。

    “至于校尉、司马、军侯、部曲督以下千百儿郎,或斩级先登,或裹创断后。

    “但由于官吏多务,文书繁重,功劳一时难计,未能及时赐赏。

    “赖有司昼夜勾稽,今诸将士功勋稽核已毕。

    “有司奉来功状五百余卷,凡有一级功勋以上者,皆登此册。

    “诸君可将功状领回,与三军将士同贺。

    “倘有异议,当付有司复裁。

    “若无异议,则一月后,钱粮布帛、牲畜田地等实物之赏,便会发回诸将士原籍。

    “至于此次西城之役,勋劳同样须朝廷裁定,再作颁赏,望将士们少安毋躁,奋勇争先。”

    阳群、阎芝、邓铜、马玉诸将闻此,无不振奋。

    关中大胜已经过去近四个月,他们麾下的将校、司马、军侯们早就嗷嗷待哺,望眼欲穿了。

    再不将封赏发下,于军心士气确有不利。

    不过一般而言,统计战果,论功行赏至少也要个六七十日。

    而此次北伐战果着实太大,郡县初定,诸事草创,要派大量的随军官吏入驻。

    这就导致计功人手不足,核定功勋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一点,缓两个月也属正常。

    将士们大多理解。

    但等的时间长了,军中胡说八道的人终究还是会慢慢涌现。

    在孟光、郤正、张绍等天子近臣的组织下,龙骧郎们把关中送来的功状分发到了阳群、阎芝诸将手中。

    诸将一时热议,纷纷替帐下将士向天子谢恩。

    谢恩已毕,帐中仍然有些喧哗,甚至可以说有些混乱。

    一群大老粗们沸沸扬扬,就各自手中拿到的功状数量多少,开始与众人比拼。

    阳群因自己拿到的功状最多,而有些骄傲自得。

    在军帐中走了一圈,对比了一阵后,最后对着箱中所盛卷轴最少的阎芝炫耀了起来。

    阎芝不知是不是不善言辞,总之对于阳群的调笑挑衅无话可说。

    可阳群炫耀着炫耀着,却见他面前不发一言的阎芝忽然眼眶通红,而后竟是兀自离席,行至天子近前向天子作揖谢罪。

    “望陛下庶罪,末将旧伤骤痛,一时失仪。

    “又忽念营中尚有急务待理,恳请陛下容末将先行告退。”

    不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一幕,所以帐中仍然有些吵闹。

    孟光神色不满地咳嗽了两声,示意诸将肃静。

    诸将移目看来,见天子似乎在与阎芝说些什么,这才尽皆噤声,正襟危坐。

    “阎荡寇且稍待,朕有东西给你。”

    刘禅知道阎芝垂泪为何,便唤来赵广,附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赵广颔首后大步离去。

    视线有些模糊的阎芝闻言见状,一时不明所以,却因心中事不加多想,只是哀伤。

    阳群、马玉、邓铜诸将见到这一幕,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既不知老伙计阎芝为何如此作态,也不知天子要赐其何物。

    唯有赵云、邓芝两员大将,及关兴、麋威、傅佥等近将因与天子相伴日久,知天子心意,见赵广既去,便也正襟危坐,郑重神色。

    不多时,龙骧中郎将赵广去而复返,双手捧一件赤色织物,神情严肃地站在了阎芝身侧。

    刘禅昂了昂下巴,示意赵广将那件赤衣递给阎芝。

    阎芝到了此时,才终于想起了一些关于陛下的传闻,紧接着明白了赵广手中那件赤色织物是为何物。

    却见他面呈怔怔之色,颤抖着双手从赵广手中接过那件赤衣,旋即又向天子投去感激的目光,最后将那件血衣展开。

    其人视衣片刻,最后哽咽垂泪,不能自制。

    他手中那件由不知数十还是上百块血衣残角缝制而成的赤衣,胸膛腹心的位置,以黑线缝字。

    全是他熟悉的名姓,年岁,籍贯,连同亲信的亲信在内,百人不止。

    而随着黑字入眼,这些为国战死的袍泽亲信,音容笑貌宛在眼前。

    这位老将确实听说过天子缝将士血衣为袍之事。

    但诸事繁忙,无暇顾念,很快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便是忽然想起,也终究是不以为意。

    却是没想到,天子竟不是某次心血来潮的

    适才能看出他之所以告病欲走所为何事,又不过短短数语,便能让赵广将此血衣从藏处寻出。

    凡此种种,足见用心。

    “陛下日理万机,犹有此心意,末将替阵亡将士谢过陛下!”阎芝双手捧衣,伏地而拜。

    刘禅道:“荡寇请起,这些将士朕一日不敢忘,朕已命人从朕内帑往他们家里拨了五倍于常的抚恤,盼安生人之心。”

    五丈原一战,为了诱引魏将州泰所统二百重铠甲士力竭深入,以使大汉的重铠甲士能一锤定音,邓芝、阎芝二将死了很多亲兵。

    这就导致阎芝在后面长安、新丰两战中,因失去了很多中层指挥,最后没能立下什么功勋。

    阳群、邓铜、马玉诸将听得天子此言,终于明白阎织手中那件赤衣究竟何物,又见阎芝伏地恸哭,一时也都尽皆戚然,又对眼前这位天子愈发敬重几分。

    待阎芝捧衣回到席中,刘禅才徐徐出言:

    “还有一事,也是关中初定时,朕让丞相、费侍中、郭侍中他们一起议定的。”

    刘禅此言落罢,从怀中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帛书,递向张飞庶子,侍郎张绍。

    张绍接过尚有余温的圣旨,行至大帐正中,展旨而宣:

    “『朕以不德,奉承宗庙,夙夜震悼,惧失天下之望。』

    “『赖皇穹眷命,群臣宣力,拨乱反正,讨灭魏虏。』

    “『今关中克定,西京克复』

    “『虽天下未平,而将校之臣陨身锋镝。』

    “『若不议追谥之典,何以答扬忠烈,慰忠魂于地下?』

    “『今特命有司详核往烈,议定美谥。』

    “『使后人知其所立,亦使国家不负功臣,以垂无穷。』

    “『谥法云,威德刚武曰壮,武而不遂曰壮,圣敬有仪曰穆,布德执义曰穆,谥关羽曰壮穆侯。』

    “『谥法云,辟土服远曰桓,武定四方曰桓,壮以有力曰桓,谥张飞曰桓侯。』

    “『谥法云,致果杀敌曰刚,自强不息曰刚,谥黄忠曰刚侯。』

    “『谥法云,猛以刚果曰威,强义执正曰威,服叛怀远曰威,蛮夷率服曰威,谥马超曰威侯。』

    “『谥法云,柔德安众曰靖,纲纪肃布曰靖,厚德安贞曰靖,谥庞统曰靖侯。』

    “『谥法云,忧国忘死曰贞,直道不挠曰贞,德性正固曰贞,谥马良曰贞侯。』”

    一张圣旨尚未念完,帐中诸将便已从戚然之情中走了出来,变得激昂振奋起来。

    先帝在时,唯有法正一人得谥。

    先帝崩后至今,无有一人追谥。

    现在天子为卒命的国家功臣定下美谥,对于他们这些征战沙场不知何时便会死命的将军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诱惑。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追谥已经结束之时,天子忽然又从怀中取出一张旨,递与张绍。

    张绍展旨而宣:

    “谥法云,危身奉上曰忠,事君尽节曰忠,死卫社稷曰忠,危身利国曰忠!

    “威德刚武曰隐,谥冯习忠隐侯!

    “致果杀敌曰毅,谥张南忠毅侯!

    “率义死国曰勇,谥傅肜忠勇侯!

    “强义果敢曰刚,谥程畿忠刚侯!”

    帐中诸将,赵云、邓芝、高翔、傅佥、关兴……甚至包括持旨而宣的张绍、一脸冷色的孟光,无不动容作色,又神色毅然。

    阳群、阎芝、马玉、邓铜诸将也都明白,这第二封圣旨上的追谥因为着什么。

    冯习、傅肜、张南、程畿等人,全部都是在夷陵一战中,死于吴人之手的国之大将。

    彼时汉吴盟好,共击曹魏,所以这些大将的身后之事全部冷处理,蜀中少有人提及,以至于不少人都快忘记这些人曾为国捐躯死命了。

    今天子追以“忠”之美谥,便是向天下宣告,夷陵一战为国尽节死事者,皆是死于大义之战。

    汉吴是敌非友。

    接下来,大家要努力杀吴狗了。

    就在众人恍惚思索之际,那位正襟危坐的天子忽然自座中起身,径直扬声道:

    “忠节将军、越骑校尉、蜀郡太守杨洪,卒于任上。

    “闻洪将死未敢忘忧国,为国家献伐吴二策。

    “其忠贞之志,天地山川、日月星辰,皆可鉴之。

    “谥法云,夙夜警戒曰敬,难不忘君曰敬,夙夜警戒曰成,佐相克终曰成。

    “朕追谥其功,谥曰敬成侯。

    “并此二诏,先传成都。

    “后露布天下,咸使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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