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判断出了对方身份的那一刻,白轩信了大约九成。
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
他果然没有所谓的心魔。
但伴随着第一个疑惑被解开。
紧随而来的更多疑惑扑面而来。
不过这些疑问都在开口前被一只手指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现在不必要着急,难得重逢,时间还很充裕。”
倦知还回了座位上:“在这里的时间流逝,和外面相差了很多倍。”
白轩十指交错,凝视着倦知还。
虽然一直很想见到她,但似乎见面后的场景和他所想的不太一样。
幻想中的场景,应该是风雪五龙庙,一个坐在火堆旁的女人,左手一把枪,一手一把剑,身旁跟着一条狗,然后见面后就喊出重女发言。
‘世路崎岖,你能走到这里,我很感动’
‘他们都说,你来不了了,还好,我等到了’
‘仔细看,别输太快!’
‘小家伙,你果然有几分他的影子’
‘你这小子,真令我欢喜!’
‘等了多年,让我打个痛快!’
‘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想你!’
‘现在,有十分像你了!’
他这么想着。
然后就挨了一脚,被直接踹翻在地。
倦知还怒视着青年,白皙面颊飘起微微红霞,恼怒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胡思乱想。”白轩甩锅,有问题你去找游科……gay的令人昏厥的台词都是他们写的,与我何干。
倦知还哼了声:“我是那种见面就非得跟你打一场的女人?”
“你什么性子自己没点数?”
白轩虚着眼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祖籍是川蜀的,天生脾气就凶的批爆。
“呵,好啊……”倦知还忽然一挥衣袖,一把长枪从雪地中出现,三尖两刃枪入手,雷霆电光交错,她右手握住腰带,作势欲抽出赶山鞭:“既然你想打,我也不是不能奉陪!”
白轩直接躺平:“你打吧,我不会还手的,反正修为差距这么大,哪有的打。”
“当真是死皮赖脸,这世人也是被你给骗了,”倦知还收起兵刃,没好气道:“我是个母暴龙,你难道又是什么谦谦君子了?装的挺像,本性上却是个自由散漫的乐子人。”
“也就只有你的徒弟才相信你这人真是为了什么大义而死。”
“你不过……只是活腻了,想寻个轰轰烈烈的死法罢了。”
“我不愿杀你,你便去找了大秦,跟它爆了。”
他过去和倦知还相识太久了,彼此之间打过很多场。
最早时,两人甚至在一起行过骗要过饭,算是知道彼此是个什么货色。
白轩翘起二郎腿:“算你说得都对,行吧?”
“但从结果来说,我也没做错,至少推动历史往前了。”
“你甚至有了徒子徒孙,不也挺好吗?”
说到这里,白轩看向倦知还,疑惑道:“你如果真的一直都存在于秘境内,又为什么对于天魔的一切做法置若罔闻?即便白梅派不是你创建的,好歹也承了你的传承。”
倦知还随手摘下一片梅花丢进酒壶里:“我何时说过我在秘境里?”
“嗯?”白轩皱眉:“我在进入秘境时,分明听到了你说话,而且你刚刚……”
“我刚刚说的是——你满足了条件,所以我出现了。”倦知还纠正道:“我从没说过,我从一开始就在秘境里。”
“你不在秘境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慢慢想。”
她温着酒,将答案藏起。
白轩见到她不愿意回答,便暗暗思索起来。
这片空间明显是自己和她的记忆混合而成。
难道……
“你是存在于剑仙遗蜕里?”白轩按着胸口:“天魔能做到的事,你也有可能做得到……或是第四,或是第六?”
倦知还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也不对。”
白轩又否认了这个猜想。
如果她真的是藏在剑仙遗蜕里,也早该是被暗月界门当做异物给扫除了。
天魔也突破不了暗月界门的防御,即便是倦知还,白轩也不信她能做到。
“猜不到就不用猜测了。”倦知还劝说道:“这件小事其实也无关紧要吧……我只有在特定的时机才能出现,恰如此时此刻,你若是不进入秘境,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白轩点了点头,然后问:“那你现在,本体在哪里?”
“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留在这里的我,不过是一道思念。”她拿起温好的酒,重新斟满,往前一推,摇晃的酒水从杯子中洒落了一些,然后蘸着这些酒水写下自己的名字:“这些洒落的酒水,就相当于是我了。”
“那你的本体,会不会来见你?”白轩继续问。
“当然,会相见的,只是每次相见的时间,不由我来决定。”
“倒也不能期待她来帮我是吗?”
“你只能靠自己,如今的倦知还,并不在这里。”她抓起一团雪擦了擦桌子上的酒水:“而且,你目前的情况,也不需要她来帮忙吧?”
白轩又转头看向唱戏的戏台,问道:“你都看到了这些,却并不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的,你又不是第一个拥有宿慧之人。”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宿慧。”白轩看向她的装束和打扮:“它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也有关于我的重大秘密。”
倦知还笑了,笑容该死的甜美,也藏着几分戏谑:“怎么?在吓唬我?换成之前,我可能会想想怎么听你的忽悠,或者解释一下自己的想法,但现在……”
“现在?”
倦知还不语,只是从地上抓了一团雪,双手一拍,然后快速揉捏出了几个团子组合在了一块,然后打了个响指,雪团子立刻变成一个惟妙惟肖的Q版形象。
正对应着秦小婵。
“她都已经知道了,我又不是唯一一个……我说的对吗,穿越者白轩。”
穿越时空的秘密,又一次暴露了。
之前就早有预感。
她的打扮过于现代化,或许早就知道了。
白轩由此旁敲侧击出了肯定的结论:“果然,你也定然是和剑仙遗蜕有关。”
那是伴随着自己穿梭时空的灵魂绑定的物件,甚至能通过界门的安全性检测。
知道这些,白轩意识到可能要更加谨慎的对待这些剑仙遗蜕,谁知道它们都被动了什么手脚?
“告诉我第三诛仙的真名是什么吧。”白轩将话题复归正题。
“这么着急?不用再多坐一会儿?”
“我倒是更想和你本人见一面。”白轩说:“只是一道思念,还是算了吧。”
“这倒是不用担心,相信你们很快就会再见。”
“……我就是客套一下,你听不出来?”
白轩说:“我一般不喜欢和前世的故人有所关联。”
“我知道。”她托着腮帮轻轻说:“你害怕被困在过去,而失去向前走的勇气……你担心自己会变成楚冰河那样的人,是吗?”
白轩语气生冷了几分:“说的你好像很懂。”
“我只是一道思念,我能感受到的只有情绪。”倦知还饮下一口温酒,微微侧过面庞,趴在梅花桌上,双眼凝望着青年:“在我之前,不需要伪装,因为只有我能了解你的全部。”
白轩看向雪地:“这可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人是会改变的,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倦知还笑的温柔缱绻:“我虽然很想将一切都告诉你,不过……还是给自己保留一份重逢的惊喜吧。”
天色似乎渐渐暗了下来,唱戏的人也已经人去台空。
她说:“似乎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轩还有三个问题:“你没什么想留个白梅派的话?”
“没有,我和楚冰河一样的想法,是繁荣还是凋亡,都随她们自己。”
“倘若传承就这么消亡湮灭,那也证明我的传承也不过如此。”
嘴上这么说,但倦知还露出了几分倨傲之色,自信这份传承不会断绝。
白轩继续问:“能把八九玄功教给我?”
倦知还说:“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
“什么意思?”
“等你出去后,自然会明白。”倦知还说完,又提醒道:“还有,记住……六欲天魔的消亡不过是一个开始,之后发生的一切可能才是真正的考验,所以,留点心。”
白轩没听明白。
但也记住了这句提醒。
他沉默了一会儿,直至积雪淹没过脚踝时,最后提问:“我和你,是不是早已经重……”
“嘘。”倦知还把手指压在了嘴唇上:“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不要问,不要提前揭开礼物的丝带……猜到了,也不应该说出口。”
她的手指上抬,轻轻遮住白轩的眼睛:“你该离开了。”
在闭上眼睛后,白轩感觉到了一个温热的拥抱,黑暗中,听到耳畔的呼吸声。
“它的真正名字叫做第三……”
说出了真名之后。
雪地中,女子拥抱着青年,阔别五百年的相拥,没有那么深情,只是很温暖很放松。
远方的白色浪潮震耳欲聋,要将整个梅园覆盖淹没。
她的声音却显得那般清晰。
“记住……”
“在清醒之后,我们将会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