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太子殿下!”
来福也忍不住策马上前,怒喝道:“还不快速速打开城门!”
“嗯?”
周围的守城士兵微微一惊,然后纷纷朝李承乾看去。
虽然李承乾没有穿着正式的太子冕服,也没有穿任何代表太子身份的服饰,但那张脸,只要是在长安城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不会认错。
毕竟李承乾在长安那会儿,出镜率不可谓不高。
首先是轰动全城的祈雨,其次是震惊全城的军事演习。
每一次都给人印象深刻。
所以,守卫长安城门的士兵,不可能不认识李承乾。
却听一名士兵语调低沉的朝那名为首的士兵道:“好好像真是太子殿下!怎么办?要不要放行.?”
“这个.”
为首那名士兵也惊疑不定的看了眼李承乾,旋即蹙起眉头:“我们放行倒是容易,关键是梁王那边怎么交代?”
“是啊!前几天,有两个自称是百骑司的人,想要入城,鱼符也没有问题,结果被放进城后,当天就被杀了。甚至连放他们进城的人,也被以不遵守防疫条例为由,给关了起来!”另一名士兵小声附和道。
“可是,这人确实是太子殿下啊,我不会认错的.”
“那也不行,现在整个长安城的防务都是梁王说了算,就连朝中大臣,宫里皇后嫔妃,都要听从蜀王的安排”
“没错,咱们不能冒这个险,破坏防疫条例.”
“喂!我说你们几个!在那里磨蹭什么呢?还不快打开城门?!”
眼见几名守城士兵迟迟不打开城门,裴行俭又忍不住厉声道:“耽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有你们好看!”
“呃,这个.”
几名守城士兵对视一眼,旋即又见那名为首的士兵站了出来,拱手道:“太子殿下,不是我们不打开城门,实在是防疫条例有规定,我们不能擅自放任何人进城!”
虽然比起上次,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依旧没有打算放李承乾他们进城的意思,而是换了个折中的说法;“您看要不这样,让在下派人去通知梁王殿下,让他来迎接您,如何?”
“混账东西!”
裴行俭勃然大怒,便准备拔出绣春刀,准备硬闯。
但在下一刻,李承乾忽地阻止了他:“老裴!算了!让他去通知李愔吧,正好我也想见见他!”
“可是太子殿下.”
“行了,就这样吧!”
眼见裴行俭还想再说什么,李承乾又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
很快,一名守城士兵就被派往了城内。
而李承乾,则在城外询问起了城外百姓的情况。
原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甚至让他脸色都阴沉了不少。
特别是听说了那个所谓的防疫条例,李承乾心中的杀意,陡然攀升。
不得不说,李恪,李愔这对兄弟,还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们把人命当成了什么?他们把长安百姓视如草芥!
“好好好!这是在逼我杀兄弑弟啊!”
李承乾怒极反笑。
另一边,医学院。
曾经的洁净和秩序荡然无存。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腥气。
蜀王府的医者们正在忙碌,他们使用的器具和方法,在孙思邈等人看来,充满了诡异和野蛮。
一些被选中的病人被带了进来,接受着所谓的治疗。
他们脸上带着狂喜和期待。
孙思邈和他的学生们被强迫在一旁协助。
主要是清洗那些散发着怪味的器具,研磨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色彩斑斓甚至带有腥臭的药材。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屈辱。
一个年轻的学生看着那些病人被用一种漆黑的,粘稠的膏体涂抹在溃烂的伤口上,忍不住低声问身边的老师:“孙院长,他们.他们用的是什么?那东西.真的能治天花吗?”
孙思邈沉默地研磨着手中腥臭的草药,头也不抬,声音低得如同耳语:“此非医道,实乃邪术。以毒攻毒,或能暂压表象,然其毒性深植脏腑,恐后患无穷.”
说到这里,他忽地想起了瘟医蜡黄的脸庞,心中顿时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那些所谓的治愈者.未必是真的好了……”
“啊?这”
年轻学生忍不住立刻捂住嘴巴,让自己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但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
而这时,那个负责接管医学院的新院长‘助手’,也就是瘟医的助手,走了过来。
他脸上没有瘟医的蜡黄,但却透露着诡异的苍白,眼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宛如丧尸一般的扫视孙思邈等人,如同看着一堆木材。
只见他随手将一张写满奇怪符号,以及药材名称的纸丢在孙思邈面前。
“孙院长!”
他故意加重了那个讽刺的称呼,语速却没有一点降低。
却听他飞快说道:“瘟医大人有令,‘清瘟散’的配方有改动,这次的数量比以往都大。明日,不仅城内感染瘟疫的患者需要治疗,就连没有感染瘟疫的人,也要预防瘟疫。”
虽然他说得飞快,但他语气中却透露着不容置疑。
孙思邈拿起那张纸,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上面的几味主药,药性猛烈相冲,其中一味更是带有剧毒!
这所谓的改动版‘清瘟散’,根本不是什么预防药,而是一种能诱发脏腑衰竭,制造更大恐慌和死亡的慢性毒药。
悲愤如同岩浆,在他胸中翻腾。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脸色苍白的瘟医助手,眼中第一次迸射出毫不掩饰的愤怒和质问:“此方.此方根本就是”
“嗯?”
瘟医助手眼神一厉,如同毒蛇盯上了猎物,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孙思邈:“孙院长,你只需照做。蜀王殿下和瘟医大人的命令,就是长安的天!还是说你想尝尝违抗军令的滋味?”
他的手,有意无意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孙思邈握着那张如同催命符般的药方,指节捏得发白。
一边是医者的良知和对无数百姓生命的责任,一边是冰冷的屠刀和迫在眉睫的威胁。
他看着周围学生们惊恐绝望的眼神,看着实验室里那些被蒙蔽,即将遭受更大苦难的病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
“太子殿下!你快回来啊!”
他在心中奋力呐喊。
此时此刻,李承乾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必须活下去!
必须要等李承乾回到长安!
必须要把最后的一线希望.传递出去!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了头,声音仿佛从齿缝中挤出,带着无尽的屈辱和沉重:“.老道遵命”
瘟医助手满意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孙思邈低下头,继续研磨着那腥臭的药材,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石臼中,与那诡异的药粉混合在一起。
与此同时,太极宫,太极殿。
李恪正在主持内阁会议。
原本按照内阁成立的规则,李恪是无权参加内阁会议的,更别说主持内阁会议了。
但形势比人强。
无论房玄龄,李靖他们有多不愿意让李恪插手内阁之事,但随着李愔接管长安的城防,以及长安疫情在李恪的防空下,逐渐稳定。
他们不管做什么事,都绕不开李恪兄弟。
否则,他们以内阁代理皇帝治天下的命令,都出不了长安。
却听李恪平静而淡漠地道:“诸位大臣,今日的议题,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吗?如果没有,那就散会吧!”
“这个.”
众内阁大臣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纷纷看向房玄龄,李靖两位尚书仆射。
只见房玄龄略微犹豫,然后笑着道:“长安出现了天花瘟疫,却没有向周边蔓延,这是大好事。我们必须得将这个功劳,归功于蜀王殿下的有效防控。”
“是啊!是啊!”
“蜀王殿下有大功!”
众内阁大臣,纷纷附和,至于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而李恪却毫不在意,依旧平静而淡漠地道:“能在太子大哥回来之前,把长安的瘟疫控制下来,确实是一件大好事。但长安的瘟疫,依旧很严重,不可松懈。”
“所以,戒严还是要戒严的。”
“这是自然!”
刘洎立刻附和道:“正因为长安有戒严,才没有让天花蔓延到周边地方!”
“可是,长安毕竟是都城,总不能一直这样戒严下去吧?”褚遂良有些担忧地道;“而且,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陛下那边的消息了,万一陛下有什么急事需要联系我们,那该怎么办?”
“是啊!是啊!”
“不能让陛下不知道我们的情况!”
众内阁大臣再次附和,这次附和明显真心了不少。
因为他们的语气没有那种敷衍的感觉。
却听李恪冷冷说道;“陛下那边,自有本王去知会,而且,你们忘了吗?本王是陛下任命的粮草大总管,负责调运全国的储备粮食,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陛下要打仗,要班师回朝,首先应该联系的是本王,而不是你们。所以,陛下的事,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当务之急是控制好长安的疫情,并彻底消灭天花瘟疫。”
说到这里,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不瞒诸位大臣,本王府里的医者,经过多日的研究,结合患者的病症,已经研究出了改动版‘清瘟散’!此‘清瘟散’,不仅能治疗天花瘟疫,还能预防天花瘟疫!”
“只要此改动版‘清瘟散’被研制出来,人人都不用再惧怕天花瘟疫了,也不怕被天花瘟疫感染了!”
“什么!?”
众内阁大臣闻言,顿时大吃一惊。
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靖,魏征,都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李恪。
却听吏部尚书高士廉率先开口道:“蜀王殿下!您说的是真的?!您府里的医者,真的研制出了防治天花瘟疫的神药?!”
“是啊蜀王殿下!此事可开不得玩笑!”一旁的内阁大臣于志宁也忍不住附和道。
“呵呵.”
李恪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然后环顾众臣道:“诸位大臣可以不信我李恪,但不能不信我蜀王府的医者啊!他们治疗天花瘟疫的本事,可是连太子的医学院都不能比的!”
“不信,你们可以随便去找个长安的百姓,问问他们,是谁帮他们治疗好的病症!”
“这个.”
众臣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蜀王府医者的厉害,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却听魏征若有所思的道:“那蜀王殿下说的这个改动版‘清瘟散’,孙院长可知道?”
“这是自然!”
李恪淡淡一笑,旋即掷地有声的道:“孙院长不仅知道这改动版‘清瘟散’,还亲自协助我蜀王府的医者研制!”
“如果太子少师不信,可以马上去医学院查证,是不是确有其事!”
听到这话,魏征顿时语塞。
而一旁的李靖则有些不耐烦地道:“那这改动版‘清瘟散’,多久能研制出来?不可能要等半年一年吧?”
“李将军放心!本王府里的医者,都是神医,肯定用不了太久,再加上有孙院长,以及医学院的众医者协助,顶多十天半月就研制出来了!”
“届时,人人服用这改动版‘清瘟散’后,就能打开长安城门,解除防疫措施了。”
闻言,众内阁大臣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同时脸上涌现出一抹期待的兴奋。
“既如此,那就有劳蜀王殿下了!”
房玄龄作为总结,朝李恪行了一礼。
其余内阁大臣,也纷纷朝他行礼:“蜀王殿下居功至伟,民心所向!”
“呵呵.”
李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便摆手道:“散会吧!”
“是!”
很快,李恪就目送众内阁大臣离开了太极殿。
直到太极殿只剩他一个人,他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缓缓转身看向那近在咫尺的皇帝宝座。
曾几何时,他也梦想着自己有一天能离这个宝座近一点,可是,现实却告诉他,几乎不可能。
直到最近,他才忽地发现,曾经遥不可及的宝座,离自己居然如此之近。
仿佛自己只要想坐,立刻就能一屁股坐下。
好在李恪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深深看了眼那个充满极致诱惑力的宝座,就转身离开了太极殿。
“凡成大事者,就得耐住性子!”
李恪在心中不住的安抚自己,直到回到蜀王府。
“大哥!瘟医来了!”
就在李恪跨入蜀王府的下一刻,李愔就焦急忙慌的迎了上来。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李恪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李愔,又沉声道:“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也不知道!就看瘟医带着人闯了进来,说要见你,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说!”
李愔愁眉苦脸的道:“我正打算去宫里看望母妃呢!”
“母妃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听说宫里的不少皇子公主感染了天花,有些担心,想要我们派医者进宫,替他们治疗!”
“哼!多管闲事!”
李恪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便不管不顾的进了蜀王府。
很快,瘟医就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告诉了他。
“郎将大人,您是说.那些治愈的病人,开始出现反复?”
李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民心’是他此刻最大的依仗,若神迹破灭,后果不堪设想。
瘟医坐在阴影里,脸色比平日更加蜡黄,甚至透着一丝诡异的青色。
他慢条斯理地用一块丝巾擦拭着手指,仿佛上面沾了什么看不见的污秽。
“蜀王殿下不必忧心。”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治愈本就是暂时的。我的方法,是激发他们体内残存的生机,强行压制天花邪毒,代价就是透支寿元,且极易被其他外物引动复发。这并非坏事。”
他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向李恪和李愔:“复发,意味着恐慌会再次蔓延,而且更加剧烈。当那些曾经被治愈的人重新倒下,甚至死状更惨时,百姓才会彻底绝望,才会更加疯狂地抓住殿下您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届时,他们愿意付出的忠诚.将超乎您的想象!”
李恪和李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寒意,但也看到了更深的贪婪。
瘟医的话,如同魔鬼的低语,将人命视为燃料,只为点燃他们权力的火炬。
“那改动版‘清瘟散’.”李恪追问。
“按时分发。”
瘟医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那不仅是毒药,更是引子。它会加速那些体质虚弱,或者对殿下不够‘虔诚’之人的死亡。”
“同时,也能中和我施术时留下的一些容易被高明医者察觉的痕迹。双管齐下,长安的瘟疫只会愈演愈烈,而殿下的威望,将如日中天!”
“好!就依郎将大人之计!”
李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一丝不适,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然后扭头看向李愔:“愔弟,加大改动版‘清瘟散’的研制速度,重点照顾那些对医学院.或者说,对太子还抱有幻想之人!”
“另外,让我们的自己人,散布消息,就说那些复发的人,是因为心不够诚,私下里还在偷偷信奉牛痘邪术,触怒了瘟神!”
“是,大哥!”
李愔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禀报声骤然从门外传来:“启禀蜀王殿下,太子殿下回长安了,目前正被城门口的守卫拦在门外,请您指令!”
“什么!?”
李恪兄弟闻言,大吃一惊。
而瘟医也瞬间眯起了眼睛。
李承乾在这时回长安,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等人会在‘清瘟散’上动手脚?或者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