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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神龛祭祀惊世将军

    玲珑公主对于这声音自不陌生。

    即便是在玉芙宫中时,她孤身一人躺在那贵妃椅上,也总会想起这声音的主人。

    过往几月,陈执安远赴南方九州争夺执印之位,玲珑公主整日等着陈执安的消息,因陈执安在南方九州所向披靡,大虞六姓人物甚至不敢缨其锋芒而感到欣喜。

    又再克制的期盼陈执安能够早些归来。

    可当陈执安真就归来,真就得了那执印之位,成为悬天京最有权势的年轻天才,玲珑公主反而更加克制了。

    魏离阳就在悬天京中。

    三千镇龙军就驻扎在悬天京外北郊。

    圣人亲自下令,让她跟随魏离阳前去有龙府。

    此事哪怕还有转机,可在玲珑公主眼中,却也是天大的麻烦。

    她了解魏离阳,了解安国公,更了解大虞朝堂。

    于是自陈执安回归悬天京之后,颇为期盼与陈执安相见的玲珑公主,却始终未曾召见陈执安,哪怕今日女扮男装出宫,也只是远远看陈执安一眼……

    只因为再过几日,等到大治二十四年到来,她便真要跟随魏离阳离开悬天京了。

    即便玲珑公主心有谋算,想要去无留山道人卜算得出那一座山,可无论结果如何……与这悬天京的缘分,大约便如此尽了。

    她若能够得山上机缘,逃离镇龙军,逃离魏离阳,便只能离开大虞。

    若上不得山,得不到机缘,便只能够与魏离阳前去有龙府,再行寻找机会,又或者等候自己那神秘的娘亲。

    所以方才,当陈执安的马车缓缓驶过,玲珑公主便站在这楼阁上,在心中轻声与陈执安道别,并在心中暗暗低语:“将要离别,却不知是否有缘分再见。”

    然而天下之事,总会生出许多意外来。

    对于玲珑公子来说,今日的意外便是不远处一张桌子上的琼花露,以及坐在桌前的陈执安。

    陈执安脸上带笑,笑容颇为随和洒脱。

    他正做着一个相请的手势,对她说道:“我听闻圣人下令,公主将要跟随见龙将军一同前去有龙府,今日有幸,能够在这酒楼中得遇公主……今日臣身上有许多身份,可仔细想来,臣还是玉芙宫中的画师。”

    “公主,这琼花露乃是露水清酒,酒劲温和,便是女子喝上一坛也无碍,但因此酒却可口齿留香,便如琼花盛开。

    却不知臣下能否请公主与我共饮一杯。”

    他就此开口,语气真挚。

    玲珑公主身着白衣,便如同一位翩翩公子。

    几月之前,玲珑公主便是这番扮相出宫,前来寻找陈执安,与他同游。

    可今天,却显得有些犹豫,她思索了几息时间,又看了一眼陈执安,看到陈执安如同深海一般深邃的眼眸,终究点了点头,入座。

    陈执安为玲珑公主倒了一杯酒,美酒出壶,顿时香气弥漫,确实如同琼花盛开。

    玲珑公主小口啜饮,此时夜幕已来,又是难得的晴日,天上无云。

    天上星辰若隐若现,月亮洒下清辉,便如同一层白霜,与悬天京中的灯火相得益彰。

    陈执安沉默。

    玲珑公主饮了几口酒,明明琼花露酒劲极为柔和,但她脸上却染上两道红晕。

    这一次玲珑公主主动开口,道:“陈执安,你可还记得我曾经向你寻求建议。

    那时你在纸上为我写下一行字。”

    陈执安轻轻颔首。

    玲珑公主诵念:“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区区九个字,却总令我沉思。

    何日的我才是我,何处的我才是我。”

    玲珑公主眯着眼睛:“我自出生以来便久居深宫皇城,偶尔走出皇城去悬天京中游逛一番。

    年幼时如此,年少时如此,直至如今……我已嫁做人妇,即便有名无实,却也依然如此。

    我一时之间,不知何时的我才是我。”

    “我时常躺在玉芙宫中的长椅上,时常入梦。

    梦中我也成为了高来高去的侠客,成了高来高去的仙人。

    上九天观月,穿梭云中。

    下山中寻仙,餐风饮露。”

    “我醒来时,总分不清梦中的我是我,还是久居深宫,依附于圣人,又或者依附于安国公的我是我。”

    玲珑公主眯着眼睛,缓缓低语。

    “所以……当我看到你写下的那阕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区区十几行,却让我恍如隔世,就仿佛天上明月是我,登上高楼者是我,天上的仙人也是我。”

    玲珑公主徐徐开口,似乎是在与陈执安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还有那幅七彩画,斑斓多彩,不似梦中的我,更不似镜中的我,却又是我。”

    玲珑公主低声呢喃。

    又过了几息时间,玲珑公主又喝下一杯酒……

    此时天上寒风流转而至,竟然吹来了几朵云,遮住了明月,遮住了点点星辰。

    玲珑公主眼神恢复几分清明,她凝视着陈执安:“正是因为那七彩画,因为那明月词,又因为那一行字。

    我决定随魏离阳走上一遭,去寻一寻真正的我。

    陈执安,你觉得我能否功成作我?”

    玲珑公主说了许多话。

    云里雾里,说的并不清透。

    陈执安也似乎未曾听得太明了,可他却仍然点头:“事在人为,公主心里有了决定,总能寻到一些结果。”

    他话语至此,停顿几息时间,又亲自为玲珑公主斟满一杯酒。

    “陈执安虽然年少,却知恩德仁义两个词该如何写。

    毋论如何,公主几次三番相助于我,我不敢忘记。”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纸鹤来。

    陈执安将那纸鹤摊开,又拿出一支笔来,仔仔细细写字。

    “公主想要去有龙府走上一遭,陈执安不会阻拦,也期盼公主安好。

    可倘若公主遇到艰难之事,可以在这张纸上写下文字,我自能看到。”

    “现今,陈执安修为称不上强大,麾下断狱军也并不听我号令。

    可是公主若有所求,陈执安也会尽力一番。”

    陈执安在那纸上写下了几行字,当他停笔,这张纸飘飞起来,又叠成纸鹤,翅膀扇动,悬在玲珑公主的面前。

    玲珑公主看着眼前少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悸动,她很想要就此拆开纸鹤,看一看陈执安究竟在纸上写了什么,但她却终究忍住了。

    她怕自己看了那些字,便不想再离开悬天京了。

    于是玲珑公主伸出手,任凭纸鹤落在她白皙的手上。

    陈执安向玲珑公主敬酒,一饮而空,这才起身离去。

    玲珑公主注视着陈执安的背影。

    月光如水倾泻在玲珑公主拈着纸鹤的指节上,骨节泛着清白。

    陈执安渐行渐远,玲珑公主恍惚又见到许多景象。

    宫中作画。

    低头写诗。

    以及与她同游花街……

    她心中的种子似乎已经破土,长成参天大树了。

    “摘几朵琼花走。”

    玲珑公主开口:“再带上些琼花露。”

    玉絮奴隔着纱帘,轻声应是。

    ——

    陈执安与玲珑公主道别,又回了青莲县。

    青莲县宅子里,四百六十五位汉子仍然在悉心修行。

    源源不断的天丹供给,令他们几乎能够整日整夜修行,不做停息。

    有禅生丹提升他们的天赋、根骨,倒也不需担心压榨肉身、元关太盛,毁坏了他们的根基。

    也正如陈执安所想……

    禅生丹实在不凡,这四百六十五位汉子各自吞服禅生丹,天赋根骨提升不知何其巨大,再加上修行的天罗天功玄妙不凡,这些汉子们的修行速度可谓一日千里。

    短短一月,许多真元境界的人物已然将要突破神蕴。

    这一夜,云停、白间、郁离轲看着陈执安手中的花瓣,越发惊奇。

    “这花瓣乃是五禅花花瓣,服用五禅花,对于凝聚神蕴颇有妙处。”

    “既然修行了天罗天功,将要组成天罗缚龙阵,神蕴境界总不好只凝聚七道神蕴。”

    陈执安说道:“每人两瓣五禅花花瓣,神蕴增益,泥丸宫坚固广大,他们也许可以凝聚第八道,甚至第九道神蕴。”

    几人看着陈执安手中的五禅花花瓣,皆不语。

    他们早就见识过五禅花花瓣,却未曾想陈执安手中竟然有如此多的五禅花花瓣。

    良久之后,云停才叹气说道:“将军机缘太过深厚。

    有禅生丹这样的丹药,有五禅花花瓣这样的宝药,其实不需要浪费在我麾下这些粗莽的汉子身上。

    只需要传此丹药、花瓣之妙处,传将军的炼丹之术,再传将军的慷慨。

    必然有不少根骨不凡的人物前来投奔。”

    陆竹君、郑玄泽二人同样点头。

    大虞六姓以及诸多世家门阀,为何能够吸引那么多的先天、甚至玉阙门客,无非就是玄妙的神通传承,以及贵重的修行资粮。

    陈执安炼丹之法极为玄妙,炼出的丹药堪比三品天丹,又有五禅花花瓣这等药材,必然能够吸引许多强者。

    只是陈执安听到云停的话,却摇了摇头。

    “我这执印……尚且根基不稳。

    麾下并无强军,难以震慑天下。

    在这般情况下,我若是以修行资粮诱之,必然会有人来投奔。

    可却称不上忠诚二字,往后甚至极有可能成为负担。”

    “可云停将军麾下的儿郎不同。”

    云停问道:“有何不同。”

    陈执安将手中的花瓣塞给云停:“因为我信得过云停将军。”

    他只说了这一句,又叮嘱众人说道:“你们仔细修行,莫要怠慢。

    我要外出一遭,不消十日,便会回来。”

    郑玄泽顿时有些担忧:“将军要去何处?

    悬天京中风波未落,明日那些大族人物便都要被斩首。

    如今大虞不知多少人恨你入骨,恨不得生吞你的血肉。

    你现在离开悬天京,难免不会生出意外来。”

    陈执安笑了笑,道:“无妨,所谓机缘临头,若不去取,却畏首畏尾,反而登不上高处。”

    “而且……我若想远行,寻常人可寻不到我的踪迹。”

    他说话间,夜空中有清风拂过,雾气升腾。

    云停等人顿时一惊。

    他们能够清楚的看到陈执安就站在他们面前。

    可他们元神、神蕴、真元却根本无法捕捉陈执安的所在,就好像眼前陈执安的真身,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像。

    “杨鹤引前辈的【我相茧】配上我这天门修为,越发玄妙。

    区区第一重天地茧便如此玄妙。

    若是能够入得【色相茧】,却不知又是怎样的光景。”

    陈执安与众人告别,便运转天地茧,与这天地融合为一。

    又见云雾遮掩,离开青莲县,远去河上州。

    河上州距离悬天京不远,离开京畿州地域,跨越七经山,便到了河上州。

    对于这七经山,陈执安却并不陌生。

    早在许久之前,他便在这山下杀了褚岫白,并自命太白山惊世将军。

    如今又来故地,陈执安神蕴流转,却忽然在七经山上捕捉到一道玄妙的金光!

    陈执安行走于云雾中,循着那玄妙金光而去,却终于在一处山路上,看到一个新的神龛。

    那神龛乃是木制,称不上崭新,但根据木雕罅隙的新鲜程度,也可知这神龛乃是被新刻不久。

    区区神龛,陈执安见的多了,倒称不上惊奇。

    真正令陈执安惊讶的是……这神龛中供奉着的雕像。

    却只见这神龛中供奉着一把木刀。

    而木刀之下,还有一个牌匾。

    “祭惊世将军。”

    牌匾正面,只有区区五个字。

    可当陈执安神蕴扫过,却清晰的感知到这牌匾的背面,还有一篇祭文。

    【伏惟将军神威凛凛,正气昭昭。昔者奸佞横行,豺狼当道,世家纨绔伪称军功,屠戮良民以充敌首。赤子泣血于荒野,冤魂哀号于九泉。将军配刀而起,怒发冲冠,诛枭獍于山川之下,斩魑魅于尘雾之上。寒刃既出,涤荡浊世;雷霆所指,魍魉尽销!

    今以丹心奉飨,颂将军刚正不阿之骨,勇毅无双之魄。愿神光永耀,护佑苍生免遭刀笔之祸;祈英灵长驻,震慑宵小莫行欺世之恶。伏冀将军鉴此微诚,长飨人间香火;更望神威浩荡,永镇山河清明。】

    陈执安深吸一口气。

    “只因我杀了作恶的妖鬼,便有人为我立碑,祭祀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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