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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4章 哥舒夜带刀

    秋意早已浸透了潼关的城砖。

    安禄山的叛军在关下扎营已有月余,营帐连绵如黑潮,将这座扼守长安咽喉的雄关围得水泄不通。

    城头的唐军甲士握着矛戟的手早已磨出厚茧,目光越过弥漫的硝烟,落在那面绣着“燕”字的大旗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哥舒翰拄着铁杖站在箭楼前,枯黄的病容在夕阳下更显憔悴。

    他的后背早已被疽疮蚀得不成样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可那双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像是两簇在风中摇曳却不肯熄灭的火焰。

    亲兵要为他披上裘衣,被他挥手挡开:“将士们都光着膀子守城,我穿这么厚实,像什么样子?”

    城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安禄山的仪仗缓缓推进到一箭之地外。

    那胡人身着紫袍金带,坐骑是匹通体乌黑的汗血宝马,腰间挂着的狼牙佩刀在阳光下闪着凶光。

    他勒住缰绳,仰头望着城楼上的身影,粗哑的嗓音穿透了风的阻隔:“哥舒翰!别来无恙啊!”

    哥舒翰眯起眼,铁杖在城砖上顿了顿,发出沉闷的响声:“乱臣贼子,也配与我说话?”

    安禄山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周围的亲兵都皱起眉头:“乱臣贼子?哥舒翰,你摸着良心说说,这大唐待你我真有那么好?”

    “想当年你在河西,不过是个牧马的戍卒,若非靠着一身蛮力搏出些名堂,如今还不是在戈壁里喝西北风?”

    “我大唐将士凭战功升迁,光明磊落!”

    哥舒翰的声音陡然拔高,疽疮的疼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却依旧挺直了脊梁,“哪像你,靠着阿谀奉承哄得圣人欢心,暗地里却养着私兵,藏着反心!”

    “圣人?哪个圣人?”安禄山突然勒转马头,宝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寒光,“是那个整日抱着杨贵妃醉生梦死的李隆基,还是那个听信杨国忠谗言,把边将当狗一样使唤的昏君?”

    “哥舒翰,你我都是胡人,血管里流的都是草原的血,何必替汉人卖命?”

    城楼上的唐军将士闻言怒喝,无数箭矢在弓弦上绷紧,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便要射穿那胡人的喉咙。

    哥舒翰却抬手按住躁动的亲兵,铁杖重重砸在城砖上:“安禄山,你给我听好了——”

    他的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顺着风势滚下城楼:“我祖父是突厥人,父亲是胡人,可我哥舒翰生在大唐的土地上,食大唐的俸禄,受大唐的恩宠!”

    “当年我在青海湖杀退吐蕃,圣人亲赐金刀,长安百姓沿街相迎,喊我‘哥舒夜带刀’!你告诉我,这样的家国,我怎能负?”

    “负?”安禄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腰间解下一枚虎符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你守着这潼关,不过是替杨国忠那等奸佞挡箭!”

    “他在长安日日编排你要谋反,圣人早就对你起了疑心,不然为何把你从河西调回,又让一群宦官盯着你的军营?”

    哥舒翰的脸色微微一白,疽疮的疼痛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他想起半月前,圣人派来的宦官拿着小本子,一笔一画记录将士们的言行,连他夜里咳嗽几声都要写进奏折。

    可他很快又攥紧了铁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你这叛军踏过潼关半步!”

    “好一个忠臣!”

    安禄山突然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阴鸷如狼,“那我问你,你麾下的蕃兵胡将,哪个不是背井离乡?”

    “你问问他们,是愿意跟着你困死在这孤城,还是随我杀回长安,抢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话音刚落,城下突然响起一阵喧哗。

    叛军阵中走出十几个披枷带锁的俘虏,都是哥舒翰麾下的蕃将。

    为首的突厥人抬起头,对着城楼哭喊:“大帅!安禄山说只要您开城,就封您为西北王,让我们回草原放羊!您就降了吧!”

    “闭嘴!”哥舒翰猛地将铁杖指向那俘虏,眼眶因愤怒而泛红,“我哥舒翰的兵,生是大唐的兵,死是大唐的鬼!谁再敢说降字,我先劈了他!”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将士,声音陡然温和下来:“弟兄们,我知道你们想家。”

    “等打退了叛军,我奏请圣人,让你们带薪回乡,给爹娘修房子,给儿女娶媳妇。”

    “可现在,咱们退无可退——身后就是长安,就是亿万百姓,咱们得守住!”

    唐军阵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呐喊:“死守潼关!誓死不降!”

    安禄山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知道劝降已是徒劳。

    哥舒翰这老东西虽然病重,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牢牢粘在潼关城头,只要他在一日,这雄关就一日难破。

    他调转马头正要回营,却见潼关城门处突然扬起烟尘,一队快马冲破暮色,直奔城楼而来。

    “是王思礼将军!”亲兵突然喊道。

    哥舒翰的心猛地一沉。

    王思礼是他派去长安求援的,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他挣扎着迎上前,只见王思礼翻身下马,怀里抱着明黄的卷轴,脸色苍白如纸。

    “王将军,圣人可有旨意?”哥舒翰急切地问道。

    王思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混着尘土淌满脸庞:“将军……圣人……圣人让您即刻出兵。”

    “你说什么?”哥舒翰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铁杖在城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城外有叛军主力,此时出兵就是自杀!圣人难道不明白?”

    “圣人说……”王思礼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说您拥兵自重,恐有二心。还说若三日之内不出战,就……就以通敌论处。”

    最后几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哥舒翰的心脏。

    他猛地捂住胸口,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滴在明黄的卷轴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

    “通敌?”他喃喃自语,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大笑,笑声里满是悲凉,“我守关数月,损兵折将,换来的就是通敌的罪名?”

    城楼上的将士都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大帅如此失态。

    王思礼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听见哥舒翰的笑声渐渐低沉,最后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拿笔墨来。”

    亲兵连忙铺好宣纸,哥舒翰颤抖着拿起狼毫,却怎么也握不稳。

    他望着城下安禄山的营帐,又想起长安城里的笙歌,突然将笔狠狠掷在地上:“传令下去,明日拂晓,全军出击!”

    “大帅不可啊!”王思礼猛地抬头,泪水纵横,“这是安禄山的圈套,圣人他……他被奸人蒙蔽了!”

    哥舒翰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西边的落日。夕阳正沉入群山,将潼关的城墙染成一片血红。

    他想起年轻时在河西,骑着战马追逐落日,那时的天空那么蓝,大唐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能永远飘扬下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他轻轻说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夜风突然变得寒冷起来,吹得城楼的旗帜猎猎作响。

    哥舒翰扶着垛口,望着远处叛军营地的灯火,突然低声唱起了河西的民歌。

    那歌声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倔强,在潼关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城下的安禄山听到歌声,突然勒住了马。他侧耳听了片刻,突然对着城楼冷笑一声:“哥舒翰,看来你也撑不住了。”

    “明日,我就在这潼关城头,等着你给我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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