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亨元年的长安城,夏日的暑气尚未消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烦躁的燥热。
太极殿内,原本庄严肃穆的朝堂此刻却陷入一片混乱。
太极殿前的广场上,琉璃瓦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光,檐角的脊兽好像也在这热浪中变得躁动不安。
铜制的香炉里青烟袅袅,却无法驱散大殿内混乱的气氛。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整齐的队列此刻早已被打乱,窃窃私语声、愤怒的争执声交织在一起,如同煮沸的鼎镬。
在大明宫的寝殿内,李治正斜倚在床榻之上,苍白的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他用手紧紧按着额头,试图缓解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剧痛。
风疾发作时,他只觉得整个脑袋生生撕裂,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眼前的珠帘在晃动,将殿内的光线切割成细碎的光影,如同他此刻破碎又凌乱的思绪。
李世民和李承乾晚年被风疾折磨的模样,此刻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那时的他,看着父亲在病痛中挣扎,虽有心疼,却无法真正感同身受。
而如今,这可怕的病魔降临在自己身上,他才深刻体会到其中的痛苦。
李治闭上双眼,深深叹了口气,命运的轨迹似乎早已写就,他终究还是踏上了与父兄相似的艰难道路。
就在李治被病痛折磨得几近崩溃之时,他的心中仍牵挂着国事。
中部地区的旱灾刻不容缓,无数百姓正挣扎在生死边缘。
于是,他强撑着病体,下达一道道旨意,调动各方力量,将大量的粮食运往灾区。
每一道旨意的发出,都要耗费他巨大的精力,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那是无数百姓的希望。
在这样的困境中,李治做出了一个无比大胆的决定——让武媚娘听政,处理国家大事。
这一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武媚娘担任西京遣京使期间,将西域五道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雷厉风行的手段,敏锐的政治眼光,以及出色的统筹能力,都给李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西域,她稳定边疆局势,促进贸易往来,赢得了当地百姓和官员的认可。
在李治心中,武媚娘的能力足以承担起这份重任,而他也实在是别无选择。
当武媚娘身着华服,缓步踏入太极殿时,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步伐从容,脸上带着自信而沉稳的微笑,自带一种无形的气场。
然而,这份平静只是短暂的,很快,如暴风雨般的反对声便呼啸而来。
“岂有此理,这朝堂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女人来做决定了,陛下呢,我要见陛下!”
监察御史裴炎率先站了出来,他满脸涨得通红,怒目圆睁,声音如洪钟般在大殿内回荡。
他的官袍随着激动的情绪微微颤动,手中的笏板也被他握得紧紧的,那是他捍卫“真理”的武器。
在裴炎心中,自古以来,朝堂便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就应该深居后宫,相夫教子。
武媚娘一个昭仪,竟然要染指朝政,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是对祖宗礼法的公然践踏。
“礼部尚书呢?礼部尚书何在?”
裴炎继续大声叫嚷着,他试图召集其他大臣,共同反对这一“荒谬”的决定。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在空旷的大殿内久久回荡。
“陛下何在,陛下何在?”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起来,一时间,大殿内乱成了一锅粥。
“这成何体统?”各种质疑声、反对声此起彼伏,如同汹涌的浪潮,似乎要将武媚娘淹没。
礼部尚书刘仁轨看着裴炎的激烈反应,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咳嗽了一声,声音有力:“裴炎,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咆哮朝堂?你以为这是在你家里吗?这里是太极殿!”
刘仁轨的话语中带着威严,让裴炎微微一怔,稍微收敛了一些。
刘仁轨整理了一下官袍,对着武媚娘拱手行礼,态度恭敬却又不失分寸:“娘娘,臣请问,陛下何在?陛下可安好?”
“臣知道,娘娘执掌西域五道,那是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
“可是,现在这里是太极殿,而非西京。”
“这里处理的是国事,而非边陲小事,娘娘,恕臣直言,这天下事在陛下,而非娘娘。而且娘娘又怀有身孕,还是多加休息,保重身体要紧。”
刘仁轨的话看似温和,实则暗藏锋芒。
他既肯定了武媚娘的能力,又委婉地表达了对皇权归属的担忧,同时还以关心她身孕为由,试图让她知难而退。
这番话可谓是老成谋国,既维护了大臣的尊严,又给武媚娘留了几分面子,让人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武媚娘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下方乱作一团的大臣们,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身姿挺拔,如同一株屹立不倒的青松。
直到刘仁轨说完,大殿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时,她才终于开口。
“都吵完了?闹完了?”
武媚娘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她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的大臣,在裴炎身上停留了片刻。
裴炎毫不畏惧的迎上她的目光,怒目而视:“武昭仪!你不过是一个昭仪,哪怕听政,也应该王娘娘听政,她才是皇后,你?”
“一个陛下的妃子,安敢妄议国家大事?”
裴炎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屑,武媚娘在他眼中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武媚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自信,几分嘲讽,还有几分胸有成竹。
她摆了摆手,声音平静而有力:“好了,都消停些吧,本宫和你们一桩桩一件件的说。”
“我确实,只是个昭仪,不过皇后娘娘有处理政务的经验吗?”
“她长居后宫,这是明明白白的,而我,在入宫前,执掌西域五道。”
“你们都给本宫记住了,本宫这个西京遣京使,乃是先帝所封,先帝曾言,女子也可以位极人臣,诸位难道都忘记了吗?”
“你们质疑的不是本宫的能力,你们不过是因为本宫是个女人罢了,怎么,难道皇后娘娘听政,你们就不像现在这样了吗?”
武媚娘的话语直击要害。
她巧妙地用先帝的话作为挡箭牌,将大臣们对她的质疑上升到对先帝的不尊重,让那些大臣们一时语塞。
同时,她也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大臣们反对的本质原因——女人。
“还有,本宫在这里,只和你们解释一遍。”
武媚娘说着,缓缓站起身来,衣袍随风飘动,尽显威严之气。
她的眼神锐利,扫视着下方的大臣们:“本宫在这里听政,是因为陛下犯了风疾,头疼欲裂。陛下相信本宫的能力,这才让本宫来听政,此为公,不为私。”
“至于皇后娘娘,那自然是要照顾陛下的,诸位可都听明白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武媚娘的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既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又彰显了自己的政治智慧。
她用自己的方式,在这场激烈的朝堂之争中站稳了脚跟,也为自己日后在政治舞台上的崛起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