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广宗。
春耕时节,官道上由千余人组成的车驾队伍缓缓向东而行,旌旗迎风飘扬,甲卫魁梧肃杀,骑士握鞭按辔。而被众人所簇拥在中央的马车简朴而素雅,看不出是为北方之主的车驾。
道路两侧错落着田亩,壮年男丁于其间劳作,老人在田间帮衬。临近午时,妇孺拎着茶水穿行于阡陌中,一副其乐融融之景。
当甲士在官道上行进时,孩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躲在不远处瞧着。而大人们生恐惊扰贵人,或是不小心触怒甲士,连忙招手哄散众人。
自平冀州以来,诸郡承平已有数月,而随着冀州兵卒陆续被放回乡野,春天的田亩中出现了不少壮丁的身影。今岁有壮丁在家劳作,田亩的产出必会比往年更多。
望着车外的春耕之景,张虞笑道:“与袁绍治冀州时相比,宓儿以为如何?”
甄宓晓得张虞所问何意,顺着张虞的意思说道:“袁绍治理冀州时,无岁不征,无岁不劳民。君侯治冀州以来,拣选冀州兵马,淘汰老弱,留编精壮,令夫子安心耕作,则是袁绍所不如也!”
甄道美眸流转,说道:“袁绍安能与君侯比?今冀州民间盛赞君侯英明,分田耕作,惩治恶豪,释放男丁,恢复冀州民生之举。有好事者料断统天下者,非君侯莫属!”
甄宓言语不虚,之前三姐甄道有意服侍张虞,甄宓便将甄道引荐于张虞。前些日,张虞宴饮稍醉,甄道服侍在左右,在酒精的刺激下,张虞与少妇甄道滚了床单,至此甄道便成为了张虞宠妾。
甄道虽样貌不如甄宓,但放在外头依旧可以佳人称之。其中的话,甄道身段比甄宓好,一双大长腿让张虞爱不释手。而今出巡地方,张虞便让二女随行服侍。
张虞感慨说道:“袁本初盖为一世之雄,鼎盛时地跨四州,称孤道寡,昔败于用人不明之上。治冀州以来,刑事宽松,纵下为恶,我今稍匡之,便能令冀州善治。”
袁绍能在汉末成为实力最雄厚的诸侯,除了他的家世外,与他个人能力离不开关系。军事能力略逊之,但在政治上可圈可点,至少冀州没被袁绍霍霍干净,而是在乱世里保持相应的人口,户籍三十余万户,是为关西诸州户籍之和。
放下车帘,张虞依在凭几上,笑道:“欲让冀州重现繁华,需待天下太平,中原不滋兵戈。望能在五年之内,扫清天下诸雄。”
自占据了冀州诸郡,张虞治下人口便跃迁至四、五百万,成为实力最强大的诸侯。坐拥兵力优势,张虞已为自己制定目标,在五年内统一华夏。而算上他起兵的十年,则十五年统一华夏,虽不能与刘邦相比,但至少不逊刘秀便可。
“君侯大志,妾不甚崇敬。”甄宓倒在张虞怀里,笑道。
“哈哈!”
张虞嗅着空气中迷人的香气,心中顿生愉悦。
天下,他欲有之;美人,他亦欲有之。
——
巡视至安平郡内的经县时,张辽、满宠、阎柔、鲜于辅等人奉命从信都赶来,以来迎接张虞车驾。
“拜见唐王!”
在张辽有意识的带领下,众将向张虞行以叩首礼。
“免礼速起!”
张虞上前扶起众人,说道:“今未进位,诸子何须叩行大礼?按旧称君侯便可。”
“谢殿下!”
待众人稍入座,张虞笑道:“自送诸君远征幽州以来,至今已有十月未见。期间,诸君先破乌桓,斩蹋顿;兵解幽州之围,败公孙;重围易京,取贼酋。我每每闻之,皆为诸君功绩欣喜。文远、伯宁,你二人不负我之期望啊!”
在送张辽出征幽州时,张虞没想到张辽能打出这般显赫的战绩,蹋顿、公孙瓒二人皆是威震北疆之人,而今皆亡于张辽之手,为张虞肃清了燕、赵之敌,更变相逼降刘和,让幽州诸郡献表臣服。
“蹋顿、公孙枭小之辈,非袁绍之大敌,由辽与伯宁便能御之,岂能劳君侯亲征!”张辽拱手说道:“若无君侯下信都,则易京不能破。”
张虞笑了笑,打趣说道:“文远何时学会这般恭维之语!”
顿了顿,张虞说道:“我今出巡至此,一是为巡视地方耕作,二是欲问幽州情形,三是谋伐袁绍。”
“请君侯明示!”
张虞沉吟少许,问道:“自蹋顿被斩,乌桓诸部情况何如?而今幽州诸郡情形又如何?”
随着冀州诸事进入正轨,张虞终于能将视线放在北疆,准备加深他对幽州的统治。
阎柔从马扎上而起,拱手说道:“禀君侯,蹋顿被斩,乌桓诸部遁逃塞外。而据乌桓耳目上报,公孙度遣使册封诸部单于,诸部单于迟而未决,恐归降辽东之后,君侯再起兵马征伐。”
“以柔之拙见,君侯眼下不如遣使北上,及时招抚乌桓诸部,迁部至边城,约束封地,抽兵调赋,效鲜卑、匈奴之举。若让乌桓归顺辽东,则凭辽东艰险,将难以调兵远征!”
张虞眉头微皱,问道:“公孙度何来胆气,今敢遣使册封诸部单于?”
阎柔整理脑海中的思绪,说道:“公孙度初为玄菟小吏,后董卓时被举辽东太守。公孙度执掌辽东郡以来,兼并属国,雄张海东,收拢流民。先下乐浪,据玄菟;后降夫馀,征讨高句丽,西破鲜卑,声震辽东,威服外夷。”
“据奔走商贾所言,公孙度帐下步骑有数万之众,常号十万兵。自中土崩裂始,公孙度裂辽东诸郡为平州,自称辽东侯、平州牧设坛于襄平城南,郊祀天地,藉田,治兵,乘鸾车,冠九旒,羽林从驾,出入堪比天子。”
“据柔所知,公孙度有雄才,兼并辽东,降服外夷,故地虽处偏远,但却有汉胡为爪牙,并料断君侯无力远征辽东。”
辽东诸郡虽说偏远,然在永和时期的户籍有近七十万人。至汉末时,诸郡人口或有衰减,但至少能有四、五十万之众,故是为公孙度称霸辽东的基础。
而公孙度在割据辽东之后,为了扩充势力,除了向外征讨夫馀、高句丽外,他更是向内下手,整顿了郡内一百多家豪强,以便他编户齐民。加之收拢流民,辽东人口随之激增,让公孙度有了养数万兵的底子。
经一系列扩充势力的操作下来,公孙度将辽东属国改为郡,设立辽西、中辽二郡,至此有五郡之地,才自称所谓的平州牧。
“君侯,公孙度有兵不下三万,我军若征之,道路跋涉数千里,兵马需倍之。而今袁绍未平,袁术势大,故君侯不如招抚公孙度,并降安乌桓诸部,令幽州无后顾之忧。”郭图说道:“若让公孙度降服乌桓,则恐辽东忽袭幽州。”
张虞微微颔首,说道:“辽东险远,伐之如鸡肋,今安抚便可。公孙度既自号平州牧与辽东侯,那便正式册封为襄平县侯,及奋扬将军,以为安抚之用,并励征讨蛮夷之功。”
停顿了下,张虞说道:“另外子润率大同军北归,以护乌桓将军之职,代我安抚乌桓诸部。”
“遵命!”阎柔领命道。
“那幽州诸郡呢?”张虞问道。
“禀君侯,兵权之事由各郡太守或将军自领,刘使君可发令征调。昔解幽州之围时,刘使君将兵权授予辽,而辽伐公孙瓒时,便发幽州诸郡精锐万人从征,由鲜于辅将军督领。”张辽说道。
说着,张辽取出怀里的虎符上呈,说道:“幽州兵符在此,请君侯收取。”
张虞把玩着兵符,顺势揣入兜里,说道:“公达,遣使至幽州,询问各郡详细兵马,让诸部上呈兵将名册。”
“诺!”
“幽州可另有情况需禀?”张虞看了眼鲜于辅,问道。
鲜于辅斟酌几许,离位而报,说道:“禀君侯,辅以为幽州偏远,欲至幽燕诸郡,经冀州亦需跋涉千里。辅以为河北水道繁多,今可疏通河渠,以便君侯远控幽州,往后如若征讨辽东,军粮漕运至幽州,则可省民夫之疲。”
“开通河渠?”
张虞挑了挑眉,问道:“不知君欲疏通那两条河道,又从何处相汇?”
鲜于辅说道:“今汉时黄河改道,昔黄河从渤海入海。君侯如能引水入旧河道,并以诸水补之,再北连潞水,则能从渔阳郡注渤海。幽州古有九河之称,河水水量丰富,补济旧河道,不仅能行漕运,更能运兵马。”
东汉前期的黄河不在青州入海,而是在冀州与幽州交界地区入海。河间郡的命名便是因位于海河与黄河之间而命名,渤海郡则是位于渤海而命名。
至于海河,其实在汉代并没有狭义上的单条河流,而是由九条河流分别注入大海,故以九河称之。而海河的诞生除了自然地理外,离不开人工因素的干预。
张虞蹙眉而思,看向随行文士,问道:“黄河故道,我有所耳闻。但鲜于君所言漕运,诸子可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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