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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2章、嘿,鲶鱼一般的家伙

    紫宸殿内,沉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子叫人不开心的味道。

    李治立于皇阶之下,一身杏黄太子服衬得他面容愈发帅气,他此刻手中捧着的不是寻常奏章,而是一卷厚厚的实录,封皮上墨迹犹新。

    “臣,有本奏。”

    声音清晰,打破了殿内死寂。龙椅上的三娘微微颔首,示意李治可以开始了。

    李治展开手中卷册,目光扫过满殿朱紫公卿:“自河东归来,臣走访七州二十三县,查问民情。今日所奏,句句属实,字字惊心。”

    他顿了顿,此刻殿内落针可闻。

    “军制革新,本是强兵之策。然各地执行,弊端丛生。”李治声音渐沉:“云州折冲都尉赵德明,借裁汰之名,勒索兵卒。凡欲归乡者,需纳‘赎身银’五两。无力缴纳者,竟被强征为私奴,充作田庄苦力。”

    武将队列中,一个身影微微晃动。云州都督脸色发白,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更有甚者。”李治声音陡然提高:“新军操练,本为提升战力,却成了某些人敛财之机。一柄制式横刀,兵卒需自出三两银子,一副皮甲,竟要八两白银!试问,天底下可曾听过要自行买军备的军人?”

    “殿下!”兵部尚书急忙出列:“此事尚需查证……”

    “查证?”李治冷笑,从袖中取出一迭诉状:“这是三日内,东宫收到的三十九份血书!安州农户因无力缴纳‘清丈费’,被逼卖女;汴州漕工因拒绝‘孝敬’,被打成残废;云州老卒拿不出赎身银,悬梁自尽!张尚书,这就是您要的查证?”

    兵部尚书面色涨红,讷讷不能言。

    长孙无忌适时出列:“殿下所虑极是。然新政初行,不宜过于严苛……”

    “不宜严苛?”李治转身面向三娘:“敢问陛下,若是朝中诸公的子弟被如此盘剥,诸位还能说出‘不宜严苛’四字吗?”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为何刘仁一呼而万人应?正是因为这些蛀虫借新政之名行盘剥之实,逼得良民为盗,忠兵为叛!今日若再行宽纵,明日反旗必将再现!”

    殿内一片死寂。几位老臣面面相觑,年轻官员则目露激赏。

    李治郑重行礼:“儿臣恳请,成立新政督察司,由东宫直辖,赴各道严查新政执行中之不法。凡有借机敛财、鱼肉百姓者,无论品级,一律严惩!同时,明发诏令,公示新政细则,使百姓知晓何当为,何不当为,使宵小无所遁形!”

    三娘沉默良久,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每一声都似乎敲在众臣心上。

    “准。”

    短短一字,重若千钧。

    她看向李治:“太子既已查明实情,可有具体章程?”

    “有。”李治从容不迫,“其一,即日起,各道设立新政公示牌,凡与民相关之政令,必须明示。其二,督察司设密报箱,许百姓匿名举发。其三,凡查实贪墨者,赃款十倍罚之,半数赏举报之人。”

    “臣反对!”刑部尚书出列:“十倍罚之,未免太过严苛。且赏举报之人,恐开诬告之风!”

    “严苛?”李治冷笑:“陈尚书可知道,一个农户一年收入几何?被这些蛀虫盘剥之后,还能剩下几口活命粮?至于诬告……”

    他从袖中又取出一份文书:“这是儿臣拟定的《举发查验细则》,凡举发必查证,诬告者反坐其罪。陈尚书可要细看?”

    刑部尚书哑口无言。

    这时,一直沉默的韦定方突然出列:“老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军中最恨喝兵血、吃空饷之辈。若不能肃清这些蛀虫,整军经武终究是空中楼阁。”

    他这一开口,几位武将纷纷附和。

    三娘目光扫过全场,见再无人反对,缓缓起身:“即日起,成立新政督察司,由太子总领。可先斩后奏。”

    她顿了顿,声音转冷:“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新政上动手脚。”

    退朝的钟声在晨曦中回荡。群臣看着这黄黄的太子服,恍惚间竟好像是看到了那杀人不眨眼的夏道生,这父子当真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李治回到府中换上普通装束,匆匆赶到了他与拓跋尚约定之地。

    “老弟!”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治回头,只见拓跋尚正笑嘻嘻地靠在桥栏之上,而他身后,小武和张柬之二人几乎是相互搀扶着走来。

    这两人面色苍白,眼窝深陷,步伐虚浮得仿佛随时都会瘫软在地。小武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张柬之更是连书生帽都戴歪了,活脱脱两个逃难的灾民。

    “你们这是……”李治愕然。

    小武勉强站直身子,声音沙哑:“殿下……今日早朝可还顺利?”

    话未说完,就是一个踉跄,幸得李治及时扶住。

    张柬之则摇摇欲坠苦笑道:“二哥今日带我们从西市到东市,从曲江到灞桥,走了整整三个时辰……”

    拓跋尚得意地拍着胸脯:“这才哪到哪,区区五十里罢了。等会我带你们去昆明池赛舟!”

    小武闻言,眼前一黑,直接软软地倒了下去。李治眼疾手快将她抱住,只见她平日里清冷的眼眸此刻写满了绝望。

    “尚哥儿!”李治忍不住喊道:“他们不是你这习武之人,经不起这般折腾!”

    拓跋尚挠挠头,看着已经站不稳的两人,终于良心发现:“罢了罢了,今日就让他们歇着。”他凑近李治,挤眉弄眼:“正好,为兄有话要跟你聊聊。”

    小武与张柬之二人坐在那休息,拓跋尚则将李治拉到一旁亭中坐下,顺手从怀里掏出两个还温热的胡饼,递过一个给李治。

    “说说吧,你那选妃的事,到底怎么个章程?”拓跋尚咬了一大口胡饼,含糊不清地问。

    李治皱眉:“你怎么也关心起这个?”

    “我能不关心吗?”拓跋尚咽下饼,正色道:“你可知道,现在长安城里都传遍了,说你这个太子优柔寡断,连个妃子都选不出来。还有人打赌,看你最后会选谁。”

    李治沉默片刻,望着远处宫墙的飞檐:“不是选不出来,是不知该如何选。”

    “哦?”拓跋尚挑眉,“说来听听。”

    亭中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桃李的芬芳。

    李治望着亭外一株开得正盛的海棠,轻声道:“选妃不是选美,更不是儿戏。它关乎朝局,关乎未来。韦彤志在沙场,我若强留她在宫中,是折断了鹰的翅膀。崔琳骄纵,却并非大恶;裴婉端庄,却太过拘谨。而且每个人身后,都站着盘根错节的势力。”

    他转头看向拓跋尚:“选谁,不选谁,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父亲说,让我选自己喜欢的。可身为太子,‘喜欢’二字,太过奢侈。”

    “迂腐!”拓跋尚突然拍案,吓得不远处的路人都为之一颤。

    他站起身,在亭中踱步:“我问你,你是要选个太子妃,还是选个未来的皇后?”

    李治一怔:“这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拓跋尚转身盯着他,“太子妃,只要温良贤淑,能打理东宫即可。”他顿了顿继续道:“但皇后呢,其实也没什么用处,天底下的女子都一个样子,我娘亲是个皇后,最后怎么了?不还是抛下我爹与我了么。”

    他凑近李治,压低声音:“我爹与叔叔都瞒着我,可我都二十了,还能不知道我娘以前那些事?我跟你讲,下个月我就要去拜访李密,不光拜访,我还要以储君之名宴请他一家,我倒要看看我那娘有没有脸来见我。”

    李治大惊,抬头看向自己这二哥,他显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粗线条没脑子。

    说着他拍了拍李治的肩膀:“为君者,最忌优柔寡断。选妃如此,理政也是如此,既然选不出,你就通吃!什么人才能通吃?赢家才能通吃!你在朝堂上的魄力呢?”

    李治怔怔地看着拓跋尚,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兄长。

    远处,休息了片刻的小武和张柬之终于缓过气来,正向这边走来。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亭中相对而坐的两位太子身上。

    “尚哥儿。”李治突然开口:“谢谢你。”

    拓跋尚咧嘴一笑,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真要谢我,今晚上西郊一号,花魁给我点满!”

    这时小武二人已走到亭前,恰好听到这句,顿时脸色是一白。

    李治看着他们,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袍,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走吧。”他说:“今日我请客。不过不是炙羊肉了。”

    他看向拓跋尚,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今日刚巧我要回去看看弟弟妹妹们,尚哥儿,我带你去蹭饭。”

    拓跋尚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知道蹭谁家的!”

    四人说笑着向独孤家大宅走去,途经一片桃林时,李治忽然停下脚步。

    花开得正艳,粉白的花瓣在风中翩然起舞。

    他突然想起春起之时,也是在这片桃林,韦彤一身红衣,纵马而过,笑得比桃花还要灿烂;崔琳在花下抚琴,琴声悠扬;裴婉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替他拂去落在肩上的花瓣。

    “其实。”李治轻声说:“她们都是好女子。”

    小武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张柬之则凑过去小声道:“师姐,他说你不是好女子。”

    小武都没有回头,只是一个侧身顶心肘:“你若是不会说话,我也略懂些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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