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建设兵团的胜出让观礼台上的气氛变得奇怪了起来,文武百官交头接耳,目光不时掠过夏林,而夏林好像也没咋把今天的事情当回事,坐在那低头正抠着什么东西往嘴里放,看着就像是螃蟹吃饭。
辰时二刻,号角再鸣。
大魏新军护卫营的三百将士自西侧入场。与昨日建设兵团的肃杀不同,这支队伍行进间几乎无声,每个士兵的眼神都特别平静。
他们既无禁军的耀武扬威,也无建设兵团的刻意整肃,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件寻常差事。
韦彤站在侦察连队列中,脸上有油彩,迷彩服让她的玲珑身材看不出真切。她微微昂头,目光扫过观礼台,在父亲韦将军凝重的脸上停留了一下,随即转向夏林。
见夏林正在那螃蟹吃饭,她一下子就想要笑出声来,难怪昨日队长说叫他们不要紧张,现在看起来主帅都不紧张他们自然也是有数的。
还有,昨天队长还偷偷给他们几个新兵透了个底子,说他们这个护卫营还有一个名字,不过那个名字比较长,平日不怎么用。韦彤倒是好奇的紧,追着高几期的老兵一路问下去最后才从老兵口中得到了答案——大魏新制第三精锐陆军军官学校教导团。
整个教导团上下,最低学历都是浮梁书院四年、军校三年的家伙,那平时跟他们在一个锅里抢肉吃的武侦队长,是浮梁陆军军事战术学院第二期的战术状元出身。
之所以这次会跟着夏林到处跑,主要是要在西域那边指导西北军和来长安指导李治手下的李唐新军。
但很显然,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教导团是个什么玩意……
而韦彤也是在现在才知道,难怪护卫营里的称呼都这么奇怪,大家彼此之间有时会称同窗,有时甚至不称将军而称先生……
“第二轮比试开始。”裁判官高声道,“今日项目:巷战、野外攻防、围营。禁用火器,只较军事素养。”
话音刚落,护卫营三百人迅速分为三队,每队百人,如水流般无声散入预先设置的模拟街巷中。这些巷陌仿照边境小城而建,土墙高低错落,巷道狭窄曲折。
北衙禁军同样派出三百精锐,由昨日表现最勇猛的郎将王贲率领。他们甫入巷口便结盾成墙,稳步推进,刀锋在晨光下闪着寒芒。
“左翼迂回,右翼压制。”王贲低喝。禁军立即分作两股,一股正面吸引,一股从侧翼包抄。这是禁军操练多年的标准战术,在以往演练中无往不利。
然而护卫营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们没有固守,也没有对攻,而是化整为零,以五人为一组隐入巷道阴影。当禁军右翼冲过第一个十字路口时,头顶突然落下绳网,两侧土墙后刺出裹着石灰的木枪。不过瞬息,二十余名禁军已被“击毙”退出比试。
“上方!”王贲惊怒抬头,只见几个护卫营士兵正从屋顶悄然撤离,身形矫健如猿。
观礼台上响起一片抽气声,这已不是简单的比武,而是真正的战场搏杀之术。
韦彤所在的小组负责巷道东南区域。她伏在屋顶,小心地挪开一片瓦当,仔细观察下方禁军的移动规律。
“二巷三组后撤,引他们进死胡同。”队长通过手势下达指令。
韦彤灵猫般翻下屋顶,在巷道间快速穿梭。她故意在拐角处露出身影,引得五名禁军追击而来。就在他们冲入死胡同的刹那,两侧墙头突然跃下四名护卫营士兵,木刀精准地劈在禁军颈侧。
“这丫头……”韦将军在观礼台上猛地站起,又缓缓坐下,脸上神色复杂。
巷战不过半个时辰,禁军已折损过半,而护卫营仅“伤亡”十七人。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始终掌控着战场节奏,每一次佯败、每一次诱敌都经过精密计算。
接下来是野外攻防。场地移至昆明池畔的丘陵林地,护卫营负责守御一处高地,禁军则需在一个时辰内攻占。
王贲重整旗鼓,将剩余兵力分为三波,采取车轮战术轮番进攻。箭矢如雨点般射向高地,盾牌手在前稳步推进。
护卫营的应对却再次让人瞠目。
他们不在高地固守,反而主动出击。每十人一组,利用树林掩护不断骚扰禁军侧翼。当禁军主力被吸引时,另一支小队已绕到后方,突袭了他们的补给点。
“围魏救赵!这是围魏救赵!”观礼台上有文官失声叫道。
韦彤带着三名同伴潜行至禁军后方。她敏锐地发现一处防守漏洞,两名哨兵正在交接岗位。她打了个手势,四人如猎豹般扑出,不过呼吸之间已“解决”哨兵,在补给车上洒下代表焚毁的红色粉末。
当代表烽烟的红色信号升起时,王贲脸色惨白。按照规则,补给被毁,攻方自动判负。
此刻,护卫营仅“伤亡”三十一人。
全场寂静。如果说昨日建设兵团的胜利尚在情理之中,那么今日护卫营展现出的实力,已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夏林终于站起身,踱步到观礼台前,他扫过面色各异的百官,最后看向脸色铁青的禁军将领们。
“看来得加点难度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样吧,护卫营出五百人,北衙禁军出七千人,就在这昆明池畔实地演练。时限三个时辰,目标:夺取中军帅旗。”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五百对七千,十四倍兵力差距!即便是最狂妄的将领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长孙无忌终于忍不住开口:“夏帅,这……是否太过儿戏?”
夏林挑眉:“儿戏?那就看看是谁在儿戏。”
他转向三娘,咧嘴一笑:“陛下觉得呢?”
三娘凝视他片刻,缓缓点头:“准。”
号角三鸣,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护卫营五百将士在昆明池北岸列阵,面对南岸七千禁军的浩大声势,他们依然平静如水,韦彤被临时编入先锋侦察队,与其他九名同伴率先渡河。
她伏在芦苇丛中,仔细观察对岸布防。
禁军显然接受了前两轮的教训,不再贸然出击,而是依托地势构筑了三道防线。帅旗立在中军大帐前,由最精锐的龙鹰卫守护。
“左翼第三营与中军结合部有隙可乘。”她在泥地上画出简图:“巡逻间隔二十息,足够小队渗透。”
队长点头,打出分散侦察的手势。
与此同时,主力开始行动。
护卫营并没有直接渡河强攻,而是分出两百人沿河岸向西移动,制造佯攻的假象,禁军果然中计,立刻调动两千人前往西侧布防。
真正的杀招此时才显露。余下三百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利用芦苇掩护向对岸游去,韦彤的侦察小队已清除掉数个哨点,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
当禁军发现西侧佯攻时,护卫营先锋已突破第一道防线。他们不恋战,不追击,目标明确地直插中军。
“拦住他们!”王贲在第二道防线怒吼,弓箭手万箭齐发,盾牌手结阵如墙。
然而护卫营的应对再次出乎意料,他们突然化整为零,以三人为组散入阵中。这些小组如庖丁解牛般在禁军阵型中穿梭,专门攻击指挥节点。
不过一刻钟,第二道防线的指挥体系已陷入混乱。
前锋突击小组此时已接近中军大帐。她敏锐地发现龙鹰卫的布防有个致命缺陷,他们过于注重正面防御,侧后方的辎重营成了软肋。
“从粮车区突破。”队长低声道:“那里直通帅帐后方。”
九人如幽灵般穿过粮车阵列,就在距离帅旗不足百步时,一队巡逻兵迎面而来。
电光火石间,韦彤腾空跃起,足尖在粮车上轻点,手中石灰包准确掷中帅旗旗杆。代表得手的蓝色烟雾冉冉升起。
此时,距离开战不过一个时辰,护卫营以“伤亡”五十七人的代价,在七千禁军环伺下夺取帅旗。
全场死寂。
微风拂过水面,吹散残留的硝烟。护卫营士兵开始整队,依旧沉默如初,仿佛刚才那场惊世骇俗的胜利与他们无关。
“这是怎么做到的?”
三娘惊愕的回头看向夏林:“这素养也太高了。”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作为统领过大军的人,她怎么看不出来这里头的门道,刚才护卫营如同教科书一般的以少胜多和斩首行动让她都感觉到脖子处凉凉的。
若是能把护卫营的人数增加到两千……不,或者只需要一千之数,那甚至都可以自上而下把北衙禁军给包了饺子。
他们的单兵素养、作战能力、战场感知、指挥体系根本就不是同期任何人能够比拟的。
再简单一点说,就是当下的护卫营就连夏林自己的新军精锐都不是对手,这可以说是降维打击……
“哦,这个啊。”
夏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凑到三娘耳边小声说道:“这护卫营其实是我的陆军教导团……本来是去西域带西北军的,这不完成任务了么,就顺便跟着我一起过来帮帮儿子了。”
“狗东西!”三娘极气反笑,她用力捶了夏林的大腿一下:“你用教导团欺负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