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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七章好大一个线团

    冀州城。

    白流年有些遗憾,因为慕容琉璃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杀人。

    这是造成今天这个绝对被动局面的关键之一。

    当然,更为关键的地方在于少爷是个疯子。

    吴撼吾有很多次机会都可以走,可以顺利离开冀州,可他就不是想走。

    如果他早些走的话,冀州城里何至于能集结起来这么多高手。

    看看那些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不是可以在这大宁江山只能独当一面的青年才俊?

    不说叶无坷和高清澄。

    你看看曹懒,那是东广云汇的少当家,以他的能力若从东广云汇离开转而做官,现在就算让他做冀州府治都算大材小用。

    你看看方弃拙,不说他的剑法如何,他可是做过进军副指挥使的人,让他到地方上做战兵将军也合格。

    你看看夏侯拒错,这么多年始终销声匿迹,可从他的行事和实力就能看出来他过往经历过什么。

    被这样一群人围在冀州,别说一个少爷,就算是三个少爷也走不了。

    所以他很失望。

    对少爷很失望,也对慕容琉璃很失望。

    就在冀州城内的一家客栈里,经过了刀兵连续两轮盘查都没有暴露的白流年也想离开了。

    “此前让你在叶无坷他们回来之前于冀州内杀几个人。”

    白流年站在窗口,看着外边戒备森严的大街满眼都是遗憾。

    “如果你听了我的,高清澄的视线就会被转移。”

    慕容琉璃笑了:“我是很想听你的,可我在你的计划里没有听出来一丁点对徐相有帮助的事。”

    白流年:“你什么都不做难道就对徐相有帮助了?”

    慕容琉璃:“总比添乱强。”

    白流年回身看向慕容琉璃:“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慕容琉璃:“没有。”

    白流年:“其实很可惜。”

    慕容琉璃:“何处可惜?”

    白流年:“你很可惜。”

    慕容琉璃说:“你是要杀我?”

    白流年摇了摇头:“我是说你可惜的地方就在于,徐相知你忠诚但不信你,只想把你藏好,不想让你为他做事。”

    “可你又想为他做些什么,像是个没头苍蝇一样撞到我这里来,然后就盼着我能做些什么......”

    “你从未说过徐相对你有什么恩德,但你却笃定为徐相奔走之心,你知道我不笨,我又总是会想太多。”

    慕容琉璃笑了笑,但显然眼神有些慌乱。

    她接着理了理发丝的机会,掩饰了眼神里的慌乱。

    “你第二个可惜的地方就是聪明,徐相如果愿意让你做些什么以你的聪明也一定能做成什么。”

    白流年说:“你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到了冀州之后却逐渐看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慕容琉璃:“我没有。”

    她说:“我只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白流年:“不必掩饰了。”

    他把窗子关上。

    “你猜到了少爷是徐相最后一层壳,怎么说呢?其实这不是壳,从来都不是。”

    “真要说是什么,我更愿意把这一层一层的东西看作是一个巨大的线团。”

    “朝廷要想给徐绩把那天大的罪名定下来,就需要把这线团一圈一圈的解开。”

    “层是可以断层的,但线是一直连着的,朝廷在解开这个线团的时候,整条线都是罪。”

    “等到朝廷把这个线团彻底解开后,发现这条线上不管兜兜转转了多少圈最终指向的还是徐相。”

    “这一整根线上挂满了人,挂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每一个看起来都罪不可恕,然而最里边的线头却没连着徐相。”

    “等朝廷解开了,理顺了,抓的抓杀的杀,发现每个人都罪有应得的时候,却发现徐相身上干净了。”

    “叶无坷厉害,高清澄厉害,张汤当然更厉害,最厉害的还是陛下,可这次陛下也没办法。”

    “陛下是要拿徐相做朝廷改制的推手,唯有让天下人知道徐相罪恶滔天才能名正言顺的废掉相权改制内阁。”

    “陛下是担心百姓们反对改制吗?不,陛下担心的一直都是读书人,陛下也怕读书人那张嘴和他们手里的笔。”

    “所以这些年来徐相一直都想做文人领袖,如果真让徐相成功了那陛下推动改制的事更难办。”

    “徐相又成不了文人领袖,因为两座书院里教出来的弟子心中那座大山还在呢,高院长在,就轮不到徐相。”

    “徐相知道自己不能成为文人领袖,所以他一直都是两条线一起画。”

    他坐下来。

    面对着慕容琉璃。

    他说:“这条线就是叶无坷查案的这一路。”

    慕容琉璃又理了理头发,遮掩心虚。

    她是想到了这些,所以她才没有什么动作。

    她想到了这些都是徐相的安排,把徐相这些年私底下做的事全都分摊到别人身上。

    那一层一层的壳剥开,到最后和徐相一点关联都没有。

    她看懂了,所以什么都不做,甚至盼着高清澄把冀州城里这最后一条线给挖出来。

    “远的不说,从江南邪教初露苗头开始。”

    白流年道:“那是叶无坷接触到的徐相布置好的第一层壳,也是第一个线头。”

    “通过邪教这个线头,让叶无坷能继续往后查,一直查到壳组织那,查到唐安臣的过往。”

    “唐安臣晚年凄惨家破人亡,这件事真的是壳组织那几个小年轻就能一手操控出来的?”

    “叶无坷查证了,那当然就是他们一手操控出来的,因为他们确实操控了,连他们都看不到背后有徐相的影子。”

    慕容琉璃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要验证,从白流年的话里验证两件事。

    第一,白流年说的和她自己推测出来的是不是一致。

    第二,白流年的身份。

    白流年继续说道:“经过邪教的线头牵连出来壳组织,然后洗干净了徐相对唐安臣下手的罪证。”

    “然后是西蜀道的事,叶无坷又查出来旧楚余孽的问题,在西蜀道大开杀戒,在邪教和西蜀道两个线头上,把温贵妃的罪名钉的越来越死。”

    “这一次徐相没有把自己身上的脏彻底洗干净,但也没有什么大的脏污,因为温贵妃咬不死徐相。”

    “然后是漠北......徐相在廷尉府昭狱里关着,可他的手早早就伸到了漠北。”

    “他想利用漠北的混乱杀死一大批人,这一大批人是谁?是他儿子徐胜己?当然不是,而是他安排在徐胜己身边的那些人。”

    “徐胜己是个可怜人,他一直都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什么,可他哪里知道,他身边一直都有徐相的人。”

    “第一次,廷尉府那支派往漠北的小队几乎全军覆没就是徐相的手笔,那时候徐相就有意在铲除和他魏君庭之间的关系了。”

    “现在连徐胜己都笃定魏君庭是他创建的,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爹利用他做了什么,这一层,又被徐相洗干净了。”

    “再是辽北。”

    白流年看向慕容琉璃:“徐相最大的罪证就在辽北,因为徐相确实通过官商勾结的事从中获利甚巨。”

    “这是最不好洗掉的罪证,可徐相就是徐相,早早就开始利用剑阁了,当他发现吴撼吾这个人可用之后,立刻就让整个剑阁配合吴撼吾。”

    “剑阁的人这么多年没有找过他们那个所谓闭关的老阁主,真的只是因为他们觉得现在拿的很多了所以没必要找?”

    “吴撼吾这些年顺风顺水,想成什么就成什么,他利用剑阁和不问堂的渠道获得了他想要的一切。”

    “那真的是他自己有多聪明?当然不是,那是徐相给他的,一点一点给他的,再利用他把燕山老营的勋贵牵连起来。”

    “连续几层套进去,从辽北道第一个替徐相背锅的连夕雾开始,到现在的所有人,他们把徐相最难洗的罪证也给洗掉了。”

    “吴撼吾有点聪明,他突然暴露出来想去长安大概就是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可他没有证据。”

    白流年缓了一口气。

    “在这一层一层的布局之中,徐相不是没有犯过错,但好在他总能弥补。”

    白流年说:“到吴撼吾这,不管吴撼吾是被生擒还是被击杀,徐相关于辽北道的牵连就都断开了。”

    “所有的罪证都会指向吴撼吾和剑阁,真正控制剑阁的是徐相,徐相再利用剑阁控制大批的地方官员和商人。”

    “原本这一点也不好洗掉,巧不巧,就有个野心勃勃的吴撼吾被徐相看到了,他成就了吴撼吾这个少爷。”

    “其实徐相关于剑阁以前也有安排,这是徐相把一根线绕的圈数最多的地方。”

    白流年看着慕容琉璃:“他知道剑阁可以利用,所以埋线不问堂,埋线旧楚余孽,甚至还埋线了杨甲第。”

    “可是这些人最终不能洗干净,最终还得有个指向,指向司马无垢?那个家伙也很聪明,指向杨甲第?那个家伙不够聪明。”

    白流年说:“吴撼吾聪明但不是那么聪明,可他野心勃勃手段狠厉,这样的人最好用。”

    慕容琉璃:“你让我杀燕山老营的人是为了给吴撼吾拖延时间?”

    白流年:“如果吴撼吾冒出来的太突兀,高清澄和叶无坷会怀疑的。”

    慕容琉璃:“所以你打算利用我搅乱视线,再把我杀了断线。”

    白流年:“一开始确实这么想的。”

    慕容琉璃:“但我没有动手你也没有逼我。”

    白流年点头:“因为我后来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慕容琉璃明显有些紧张,她刻意扭了一下头。

    然后又想着,自己若不闻不问的话更显得有些做作。

    于是她挣扎片刻后问:“想明白了什么?”

    白流年:“想明白了你这样一个人,总说徐相对你有大恩,徐相又只是好好的藏着你以前并不用你,是徐相落难之后你自己主动要为他做些什么可你又不知道做些什么。”

    “你显得如此重要又显得如此无能......这是很矛盾的事,因为徐相从来都不会用你这样无能的人,你会成为他的破绽。”

    “但他还是那么小心翼翼的藏着你,唯一的可能......”

    白流年看着慕容琉璃的眼睛:“你是他的女儿。”

    慕容琉璃笑了笑,她没回应。

    除了笑了笑之外,她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她知道白流年不一样,很聪明,可她没有想到白流年这么聪明。

    “你真不该出来啊。”

    白流年轻叹一声:“你只需要好好的藏着,徐相就有血脉传承。”

    慕容琉璃:“那你呢,你的所作所为,也不像是专门为了那个少爷服务。”

    白流年耸了耸肩膀。

    没回答。

    慕容琉璃:“你更像是在关键时候把少爷身份逼迫出来的,你就是徐相安排在吴撼吾身边的人!”

    白流年也只能笑笑。

    他说:“徐相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不聪明?”

    说到这他忽然问了一句:“你到底多大?”

    慕容琉璃:“二十一。”

    白流年郑重起来:“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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