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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 分户与袭爵

    荣国府,凤姐院。

    早晨阳光明媚,空气通透清净。

    五儿正在房间里盘账,王熙凤因平儿首日入房,自有些体己话要说,两人便在游廊上闲步。

    西窗底下的七八盆月季,开得异常旺盛,黄的、红的、白的,争奇斗艳,娇艳欲滴。

    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熙凤,手中端着小茶壶,正往月季花盆浇洒清水。

    那日西窗下月季突然竞相开放,灿烂靓丽,极好兆头,王熙凤也顺产分娩生下女儿。

    府上经事的老婆子,说这些月季是祥物,保佑大姐儿顺利落地,以后必也能保佑平安。

    从此这些月季就成了凤姐院中要紧东西,王熙凤吩咐园中的花婆子,隔日便来侍弄伺候。

    她自己只要得闲,便过来给花拔草浇水,倒是添了不少乐趣。

    王熙凤一边摆弄花草,一边和平儿说些闲话,自然离不了平儿昨夜入房情形。

    她逗着平儿说了几句,笑道:“我果然没猜错,三弟先把你养熟了,再想着疼你,读书人就是爱讲究。

    你只管全心全意服侍他,还怕哪天不能趁心,我可要提醒你一句,琮兄弟和他人不同。

    他是世家子弟中少见的一体双爵,当初宫中让他承袭荣国爵,圣旨上写的一清二楚。

    威远爵需嫡长继承,荣国爵不论嫡庶都可承袭。

    虽这一桩让老太太极不自在,可却便宜你们这帮丫头。

    你早些得了三弟欢心,将来养个小子出来,未必不能捡这桩大便宜,将来说不得还能捞个诰命。

    这事是长远之计,你可别稀里马虎,三弟要是疼你,要可劲的往上贴,将来成事我脸上也有光。”

    王熙凤因心里清楚,丈夫贾琏落了充军,这辈子不仅断了承爵念想,便是花钱捐官都不能。

    要是自己这心腹丫鬟,能得琮老三宠爱,生下子嗣取了这桩大便宜,王熙凤就当自己了了念想。

    真能如此她在贾家多份倚仗,即便大姐儿将来也多份依靠,她总点拨平儿房闱之事,就是出于这份用心。

    ……

    平儿俏脸通红,说道:“奶奶别说这些话,叫人臊的慌,奶奶该想宝玉房里的事,后面怎么应对才好。

    我早上和五儿刚进西府,便听人说二太太清早进了西角门,说是径直去了宝玉院里。

    必定昨日之事,风声已传到东路院,二太太哪里还会坐得住,必是大早来西府理论。”

    王熙凤伸手拨弄一朵玫红色月季花,微微一笑,风韵俏丽,似比手中月季还胜三分。

    笑道:“琮兄弟已发了话,我心里愈发有底子,这事已很清爽,更不要多费脑子。

    我们处置宝玉的法子,本就依着家规道理,又有琮兄弟认同,即便老太太也挑不出错。

    都到了这个时辰,二太太也没过来理论,想来我们摆出架势,她知找我也没用处。

    必定去找老太太说道,仗着老太太宠爱宝玉,想借此挑唆事情。

    她要架桥拨火儿,真的成了事情,我倒是更乐意。

    老太太如出来拉偏架,事情传开去就更好办,京中八房嚼舌头的少不了,读书人的话叫众口铄金。

    上几辈的代儒太爷,晚两辈的璜大爷,他们是什么套路,二房下面就是什么套路。

    不过老太太可不是糊涂人,我们能想到的,老祖宗必定要会想到,咱们只能骑驴看唱本。

    五儿正在盘帐本子,我们也去瞧瞧,西府家当之中,那些房宅田亩边角不得劲,将来操办心里也有数。”

    平儿听了王熙凤这话,自然就明白了意思,美眸微有惊色,二奶奶早挖了坑,等着二太太来跳……

    ……

    荣国府,荣庆堂。

    王夫人在宝玉院里埋怨一通,但她深知王熙凤性子狠辣,既已摆出这等做派,便不会轻易收手。

    自己找她吵闹理论,也都是于事无补,反而落了长辈的脸面。

    只有找老太太说道此事,以上压下,才能给宝玉重新争回体面,让大房知晓二房不能随意欺辱。

    在王夫人想来,因事情只过去一夜,老太太或许还不知详情。

    也或许西府下人惧怕王熙凤,不敢也老太太提起此事,都在背地里隐瞒,这在大宅门都是常情。

    只要自己在老太太跟前说明来由,老太太必定是不依的……

    等王夫人进了荣庆堂,发现贾母并不在堂上,她便让小丫头去后堂传话。

    但她等了许久,也没见贾母入堂,只有丫鬟鸳鸯从内堂出来。

    穿着青碧撒花交领背心,月白圆领袄子,牙白色长裙,系着松花绿绣花汗巾,俏丽婀娜,风姿动人。

    王夫人问道:“鸳鸯,怎么不见老太太,我正有要紧事想和老太太说道。”

    鸳鸯明眸微微闪动,说道:“老太太身子不爽利,方才进屋歪着,今日不见客,这会子睡着了。”

    ……

    王夫人脸色一僵,问道:“老太太可知昨日宝玉房里的事故?”

    鸳鸯说道:“老太太今早已知道,因袭人等丫鬟服侍不周,惹宝二爷生气,砸了许多名贵古董。

    二奶奶罚袭人等丫头四个月例银,老太太说二奶奶肃正家法,处置妥当,也给宝二爷留体面,这便极好。

    宝二爷虽行事莽撞些,等老太太身子爽利些,自会叫他过来提点教导。

    老太太说此事已经过去,以后谁也不许多提,以免一家人生出嫌隙,坏了家和万事兴的道理。

    二太太如是找老太太说此事,我倒担心会惹老太太生气。

    要是说道其他事情,二太太可告诉我知道,等老太太醒来我必转告。”

    王夫人一听这话,心头震颤,脸色难看,她也是内宅老练妇人,哪里听不出鸳鸯话里意思。

    老太太是不是真的身子不爽利,暂且不说,但是宝玉这件事情,老太太根本不想去管。

    所以鸳鸯才会如此回话,明着说老太太不许再提此事,不然便要惹她生气。

    老太太这是要堵自己的嘴,息事宁人,和稀泥了事。

    老太太怎就忘了,她一辈子最痛爱宝玉,如今也不管不顾,由着宝玉被人欺负,西府真就没了道理?

    ……

    但王夫人即便心中不服,也不敢在鸳鸯跟前表露,因老太太信这个丫头,只怕比信自己还多些……

    自己只要略有不满之情,这丫头在老太太跟前学嘴,只怕婆媳之间要生出嫌隙。

    王夫人想要二房得势翻身,唯一的依靠便是贾母,可万不敢让她生出一丝不快。

    王夫人强笑道:“宝玉房里的事情,不好劳动老太太费心。

    只是老爷知道事情,要让宝玉回东路院问话。

    我担心老爷性子急躁,对宝玉会有打骂苛责,心里很是担忧,想请老太太周旋。

    你只管把这话告诉老太太,我明日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鸳鸯不动声色说道:“二太太的话我记下了,老太太醒了必会告诉。”

    王夫人有些恹恹不乐的走了,鸳鸯才快步进了内堂卧房。

    ……

    荣庆堂后院卧室,贾母正靠着躺椅上闭目养神,鸳鸯附在耳边将王夫人之语转述。

    贾母听了鸳鸯的话,一双老眼张开,叹道:“她也是想不开的,事事入心,一点亏都不愿吃。

    这事如由着她来闹,只怕就要难以收拾,还没等我死,大房二房就要撕破脸皮。

    琮哥儿如今是家主,要是按照族规常理,两房不睦,便要分房立户,便是我都拦不住事。

    到那种境地,我的宝玉可不是丢些脸面,想过安生日子,只怕不容易了。

    鸳鸯,你安排一个婆子,去东路院那边守着,二老爷下衙后便传话,就说宝玉做错了事,我已经教训过了。

    让二老爷保重身子,不要再因此事生气,宝玉这几日先不回去……”

    ……

    荣国府,凤姐院。

    王熙凤和平儿围在五儿身边,五儿正在校对两本账册清单。

    说道:“二奶奶,上回三爷承袭荣国爵,因是降等袭爵,西府少了五百石的爵产。

    折算成上等良田被朝廷收回,剩余爵产都被朝廷重新清点造册,我手上这本就是宗人府下发的爵产清册。

    我听三爷说过,上册爵产都是皇命钦赐,须由爵主嫡脉相传,不得划割分传旁系子弟,违者大不敬。

    上一辈大老爷和二老爷,因是老太爷临终遗奏上表,朝廷才特许两房不分,大房承爵,二房继产。

    但到三爷这一辈,圣旨钦定,三爷承爵继产,西府爵产需三爷子嗣单传。

    文字辈或玉字辈分家,只能分割贾家自置产业。

    我将宗人府清册和公中账册校对,这十年以来,贾家耗费不小,每年公中都没多少盈余。

    因此最近十多年都无像样自置产业,如今所剩自购家业,大都是老太爷手上置办。

    这十几年以来,有过几次上辈子弟分家,已划走了肥裕部分,剩下都是边角不好的。”

    ……

    王熙凤一笑,说道:“我猜想也是这样,既我们看出其中究竟,二太太管家多年,必定也是清楚的。

    老太太当一辈子国公夫人,见多识广,心中更是明镜似的,如此我就知道,以后遇事症结在何处。”

    五儿和平儿对视一眼,她们都是聪慧之人,都明白王熙凤话中意思。

    不管是老太太,还是二太太,她们最不想触碰之处,便是二房从荣国府分家立户。

    因为一旦二房分家立户,根本无法从荣国府分剥像样的产业。

    老太太一辈子最宠爱宝二爷,二房分家之后,宝二爷哪里还有如今富贵日子。

    二太太做了十几年荣国府当家太太,眼界极高,强势擅权,更无法忍受分家的窘迫。

    如此看来,荣国大房二房的糊涂账,只怕三年五载都是理不清的……

    ……

    这时丫鬟丰儿进了房间,说道:“我得了二奶奶吩咐,去荣庆堂那边走动。

    正巧遇上老太太粗使丫头傻大姐儿,拉着聊了几句,便套出了话头。

    傻大姐说方才二太太来过荣庆堂,一副怒气冲冲模样,本来要见老太太的。

    但鸳鸯姐姐说老太太身子不爽利,今日不见客,把二太太给撅回去了。”

    王熙凤笑道:“我就说老太太虽上了年纪,可半点都不糊涂,二太太即便要闹,也要被摁下去。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事情既这么着,我即便有些章法,也就使不出来了。

    左右也就罢了,这事也再翻不起风浪,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好在这次也敲打足够,袭人这些丫鬟长够了记性,但凡宝玉再出幺蛾子,她们必定死命拦着。

    老太太知道我们管家的尺度厉害,对宝玉也多点提点约束。

    大宅门办事就像钝刀子割肉,当中牵扯太多,哪能一下子斩断干净。

    如今只能先干耗着,只等宝玉成亲娶妻,才好耳根清净些。

    上回老太太说过,等到今年秋末,贾夏两家就要议定婚期。

    要说宝玉还有些福气,那位夏家姑娘倒是好人物,看起来也像个能干的姑娘。”

    王熙凤随口说着闲话,但她是心思精细之人,突然想起夏姑娘上回来东路院,应是宝玉舞象生辰宴。

    夏姑娘看琮老三的目光,有一种古怪的灼热,让她印象很是深刻……

    王熙凤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看了眼五儿和平儿,觉得自己念头有些荒唐,自嘲的摇了摇头。

    ……

    五儿说道:“二奶奶,今年春夏两季少雨,不少地方都有旱灾,西府几处田庄收成,比往年差了许多。

    最近两月时间,外头米粮一直在涨价,虽上涨价码不多,但挡不住日积月累。

    林大娘说林管家常在外头走动,知道一些市道缘故。

    说是如今已入秋,朝廷忙于整顿九边冬戍之事。

    许多军伍被调集九边,大批粮草冬衣也运送北上,所以外面米粮价格才上涨。

    前几日我还问过三爷这些闲话,他说这一年多时间,漠北草原残蒙游骑猖獗,入冬之前经常抢掠边塞。

    一旦战事频起,市面上米粮布匹价钱,还会接着上涨,到了年关深冬,价格会上升到最高。

    昨日二姑娘已让管家采买了几车米粮,作为东府人口过冬耗费。

    我们西府外院有两间库房,如今都还空着,也该储备些米粮,不然到年关价钱上涨,要多费不少银子。”

    王熙凤笑道:“既然琮兄弟都这么说,那必定是没错的,这事你做主就成。”

    ……

    等到日落时分,贾琮下衙回府,经过西府角门,正看到两辆马车停驻门前,许多小厮来回搬运米袋。

    等到回到自己院子,堂屋里摆了不少箱子,其中两箱还是市面上少见的外海之物。

    晴雯、英莲等丫头对夷人番物十分新奇,正在那里来回把玩摆弄。

    芷芍见贾琮进屋,笑道:“三爷可回来了,这些是金陵曲大姑娘送来的,还有几份书信。”

    贾琮接过书信拆阅,除了曲泓秀和秦可卿的书信,还有一封是消失许久的王德全所写。

    他眼神不由微微一凝,王德全五月随甄家船队出海,一直杳无消息。

    虽外人都传甄家船队倾覆于外海飓风,但贾琮却知是甄芳青藏匿船队,王德全才会跟着下落不明。

    虽他知王德全必定安然无恙,但数月没有音信,心中一直牵挂,如今得了他的书信,也算松了口气。

    王德全在信上叙述,自五月在金陵出港,入外海一日,船头察觉海上风信,船队便改向行驶。

    海上航行一日之后,船队在某处不知名岛屿停靠。

    此岛周围暗礁密布,水文复杂,海雾迷离,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极其凶险。

    但领航的船头十分熟悉水道,带领船队通过暗礁群,在岛上避风船躲避飓风。

    岛上建有船坞,依船远眺,可见岛上地势复杂,山峦起伏,流瀑湍急,树林葱郁。

    但是船队除了少数人下船搬运货物,大多数人被约束驻留船上避风,王德全也未下船登岸。

    船队停泊四日后,海上飓风平息,船队重新离港航行,按照既定航线远航行商。

    船队七月返航,接近大周沿海疆域,突然改变航线,在福建福宁县一处偏僻港湾停驻。

    王德全随甄家船队,在福宁县驻留半月,甄家才安排车马送他返回金陵。

    至于甄家船队去向如何,王德全也不得而知。

    ……

    贾琮掩上信件,微微思索片刻,大概就推断出事情过程。

    甄家船队五月出海,的确遇上海上飓风,但早有一处水域凶险的海岛,作为船队的避风港湾。

    船队游商返航,再没进入金陵水域,而远在福宁县靠岸,并且停驻半月之久,似乎在等候消息。

    贾琮相信这都是甄芳青提前安排,等待朝廷颁布圣旨,甄家处置结果落地,消息必定传递到福宁县。

    甄家船队就此确定最终去向,这时才放归王德全返回金陵,一切都进行的天衣无缝。

    贾琮心思悠恍,那处水域凶险,位置隐蔽,建有停泊船坞的巨大海岛,必定就是甄芳青的隐遁之所。

    如果这就是事情真相,金陵甄家具备的底蕴,远比贾琮想象的要深厚。

    甄芳青虽智谋出众,不逊须眉,但毕竟只是个妙龄女子。

    她的年纪和阅历,会局限她的认知和远见,似乎做不出这等深湛的退身之路。

    很难相信如此年轻的女子,会未雨绸缪到这种地步,在远海偏僻之地,早早经营一座藏身海岛。

    而且将一座无人海岛,打造成停靠大型船队的港湾,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

    甄家船队在这水路凶险的海岛,能这般畅通无阻通行,必定是长年航行积累。

    那位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看似身居官阶高位,似乎只是甄家的幌子。

    此人做出送银入京藏匿之事,粗疏短视显而易见,怎么都不像决胜千里、城府深沉之辈。

    贾琮隐约断定,甄家在甄芳青和甄应嘉的背后,必定还有不为世人所知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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