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光淳一向温文尔雅的性子,此时也变得有些暴戾。
“误会?那可是在你们魏氏的饭庄里,据桉儿的丫鬟说,魏公子是跟在桉儿的身后进的饭庄。他怎会不知屋内的人是桉儿?”
“这,这畜生没你想地那般聪明,他糊涂着呢,是店里的小厮使坏,让他上的楼。他一定是不知道里面的夏桉。那小厮已经被我给绑来了,就是他胡说八道,才让浮生一时犯糊涂,差一点酿下错处。”
夏光淳冷哼一声:“出了事情,侯爷倒是会找替罪羊。若非衙门的人在场,我女儿如今或许已经遭了魏浮生的毒手了。”
夏光淳想想就气得心口堵得厉害。
王广泉很会察言观色。
他“呵呵呵”笑了一声:“说白了,你们两家到底是亲戚关系,依本官看,这也就是子女之间小打小闹的一场误会。魏公子昨日押进府衙之后,也一直喊着自己不是有心的,是个误会。二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不然,咱就别走什么堂审流程了,都给孩子们一个机会。”
魏金城道:“对对对,妹夫你消消气,浮生那小子,回去后我定会上家法,好好调教一番,然后,让他给德昭郡主好好地道个歉。你看如何?”
魏浮生绝不能堂审被判刑,否则他魏府的颜面要往哪里摆?
他魏金城还怎么有脸在同僚中抬起头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是求,他也要求夏光淳私下和解。
他姿态放得很低,准备若夏光淳不肯,他就豁出去使劲求一次。
不过,夏光淳倒是比他想象地要好说话,准确的说,是那德昭县主,也就是夏桉,有些好说话。
夏光淳叹了口气:“若是依我的心思,必是要为桉儿要个公平的裁决。然,我今日来之前,桉儿跟我这个做父亲的说,她说昨日虽差一点被魏家公子坑害,好在府衙相救及时,她并未受到伤害。
加之,魏家兄妹与她自幼相识,她愿意相信,这是个误会。她很快就要成亲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谁产生什么官司,是以,她说,只要魏公子写一封承诺书,承诺日后不会再在对她的人身造成威胁。”夏光淳狠狠地一甩袖,“她愿意和解。”
魏金城听了,重重松了口气:“桉儿是个好姑娘,感谢桉儿,放心,承诺书,道歉,一样都不会少。”
夏光淳道:“我还没说完。”
魏金城忙道:“你说,你说。”
夏光淳继续道:“我女儿有心量,大不代表我夏光淳也是个有心量的人,魏侯,你是我的妻兄,我们之间也算是十几年的亲戚,纬儿如今还要叫你一声舅舅。是以,我希望经过此事,你能严加管教令郎。他再这样无状下去,早晚会惹出大事!”
魏金城卖着好脸色:“自然,自然,多年的亲戚,这次是我们侯府对不住桉儿。你就放心,即便你不提,本侯这次也一定会好好收拾那臭小子。”
王广泉笑了笑:“你看,我就说亲戚之间,总归是好说话的,您二位都是京中有体面的人。这官司就不必对簿公堂,如此和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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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瑶自前夜回来之后,便如霜打的茄子,一直呆坐在桌边,沉默不语。
因为一夜未睡,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昨天夜里夏桉与她讲述的事情,震惊得她始终回不过神。
一想到夏媛临死前的情形,她便觉得心口闷疼不已。
媛儿原来是那样死的,至于姑母,原是自己作茧自缚。
所以她心中最喜爱的两个人,一直以来,竟是这样的不堪和愚蠢。
她想逞英雄,却不知逞的是假英雄。
多么可笑。
中午的时候,丫鬟过来高兴地告诉她,兄长被放回府了,夏三姑娘主动同意和解的。事情已经过去,让她不必再忧心。
听闻此讯,魏明瑶眸子闪动了一下。
她竟是真的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她问:“表哥来过了吗?”
“并未,听说今日侯爷去官府也未曾见到他,说是公事繁忙。”
魏明瑶自嘲地扯扯嘴角:“知道了。”
这一关是过去了,但她心底的某些东西,已经彻底崩塌,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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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夏舒纬与几个友人一起在酒楼聚会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夏府,而是回到了翰林院。
他看了看个空着的学士的位置,在座位上整理一番明日要与璟隆帝讲解的《尚书》的内容。
须臾,又看了看四下无人的公署,起身缓缓走向了于成仁的桌子旁。
在他的桌面上打量了几眼,他转眸又看了看窗户和门的方向,确定四下无人,他直接伸手,去抽桌子的抽屉。
今日于成仁便是在这个抽屉里取出手稿。
结果,他没有抽动,抽屉果然上了锁。
他从袖口取出提前备好的一个类似钥匙形状的撬锁工具,伸进锁扣来回动了几下,锁开了。
他拉开抽屉。
可是,原本装满手稿的抽屉,此时却空无一物。
上了锁的抽屉,是空的。
他又四下打量几眼。
不甘心地又抽开了另外个两个抽屉。
里面除了几本典籍史书,也并无任何纸张。
他沉眉又打开书桌旁边的小柜子,俯身在里面翻找。
只要让他得知他的钻研方向,他便可在他的基础上,开枝散叶,加入自己的观点和论述,将东西变成自己的。
明日在璟隆帝面前宣讲出来。如此,这学术成果便就是他的。
而后,他再回去伪装几份相似的手稿,即便于成仁之后觉得自己的论点与他相似,也可伪装成他们的思路相撞而已。
但先在璟隆帝面前阐明之人,便就是这学术的主人。
所以,这学士的位置,便就是他的。
即便是欧阳大学士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毕竟,学术上想到了一起,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他边想边翻找,却没有发现,此时窗户上已经渐渐印出一个人影。
于成仁透过窗户缝隙,看着低头在自己桌边埋头找寻的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眸子。
夏舒纬,好你个夏舒纬!
他们之间可是多年的好友,如今又同在翰林为官,他真心拿他当挚友。没曾想,想要偷取他手稿的人竟是他?
京城第一公子,就是这般行事的?
黑暗中,他并没有露面,而是退身几步,气冲冲地离开了。
夏舒纬没有得逞,他几乎将于成仁的桌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依然没有看到任何的手稿。
他不禁狠狠皱起眉头。
那于成仁向来大大咧咧,且他的手稿昨夜还在他的桌子里,怎么今日收拾得如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