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河内郡守府,艳阳高照。
苏曜伸着拦腰,自房间中走出时,就见郡长牵招早已等候在门口,恭敬的献上了洛阳城送来的快报。
苏曜接过牵招呈上的厚厚一迭文书,快速浏览着洛阳传来的朝议纪要。当他看到“天皇”尊号的提议时顿时目光一滞。
怎么会是这玩意?我不就跑了倭岛一趟么。
第一时间,苏曜脑海中闪过的就是小鬼子王室的那些抽象分子。
不过一瞬间,苏曜就回过神来,这称号纯粹是被鬼子偷走搞烂了——最初称天皇的那可是唐高宗李治,跟倭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接着,苏曜的目光很快就被袁绍和卫明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吸引,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些家伙,倒是挺会搞事情。”苏曜轻笑一声,回身走进屋内,将文书递给正由侍女梳理长发的万年公主:
“陛下也看看吧,咱们的臣子们可真是讨论出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万年接过文书,细细读来,目光扫过“天皇”二字时,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抬眸看向苏曜,目光中带着丝复杂的情绪:
“这卫先生和袁本初把夫君捧得超迈三代,可真是胆子不小,刘太常他们怕是要气炸了吧,朕都能想到朝堂上的火爆样”
万年放下文书,轻轻一叹又打趣说:“夫君倒也沉得住气,明知洛阳一团乱麻,却偏带着朕坐守河内,等着他们吵出个结果。妾身倒是没想到,这权谋的手段,夫君现在也是如火纯青了。”
万年公主的话语中虽然带着丝调侃,但眉眼中的忧虑却也是一闪而过。
她如何不知“天皇”这个尊号的分量?
这已经不是与“天子”平起平坐的问题了,而是直接超越了“天子”的地位。这绝非简单的礼仪之争,而是关乎帝国权力结构和意识形态的根本问题。
苏曜闻言,哈哈一笑,走到万年身后,接过侍女手中的玉梳,亲自为她梳理那一头如瀑青丝,动作轻柔中带着几分生涩:
“他们怎么想我不在乎,我只关心女皇陛下的想法。”
万年身子突然一顿,她抬起头来,深深的望着苏曜的眼睛,片刻后,她握住苏曜的手,站起身来,盈盈下拜一气呵成:
“夫君民心所向,妾身愿意禅让。”
“陛下?!”侍女们顿时发出一阵阵惊呼。
苏曜看着突然下拜的万年,以及周围惊慌失措的侍女,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疼惜。不过他并未立刻去扶,而是任由万年保持着这个姿态,说: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夫君,”万年抬起头,深吸口气道,“妾身是认真的。自父皇蒙尘,汉室倾颓,若无夫君力挽狂澜,扫平群雄,莫说这帝位,便是妾身与这天下百姓,恐早已不知沦落何等境地。夫君之功,上超三代,下盖寰宇,非人臣所能酬。如今民心所向,天命在夫君,妾身岂敢因一己之名位,而逆天违众?这皇帝之位,理应由夫君……”
“糊涂!”
苏曜打断了她的话,终于伸手,一把将万年拉起,揽入怀中,丝毫不顾周围侍女们低垂的头颅和泛红的脸颊。
苏曜低头看着怀中的可人儿,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道:
“我苏曜若要这帝位,何须等到今日?当初在洛阳,我便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黄袍加身,但我没有。为何?因为我苏曜争的是天下,是四海臣服,是万邦来朝,是让我汉家文明光耀寰宇,而非区区一个中原皇帝的虚名!”
他扶着万年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记住,你是我的妻子,是我亲手扶上帝位、公告天下的女帝!只要我苏曜在一日,这大汉的皇帝就永远是你!无人可以取代,包括我自己。”
苏曜的话让万年眼中泛起泪光。
她非常感动苏曜的回护,但心里其实很清楚,如今是时候了。
名不正则言不顺,在她继位以来朝堂发生的无数次争执与矛盾都与他们如今这尴尬的地位相关。
尤其是苏曜西征后,朝中流言蜚语更是甚嚣尘上,她虽然立了太子,也很难打消所有人的疑虑。
唐王太强了,没有人不恐惧他的地位。
这样的内耗对朝廷绝对不是好事,也不可能长久。
故而万年其实一直都在心中作着准备,等待着这一天,如今看到苏曜主动推动舆论的发展,她就知道时候到了。
虽然对于这权利和地位,她确实有些不舍,对于刘氏江山改姓,她也很有些自责。
但她很清楚,这以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她这位夫君早就超越了人的范畴,乃是天上之仙。
既然天命不可违,她何不大度一点,顺应改变,尽可能少给天下些动荡,也让刘氏宗亲少些伤亡。
万年泪眼婆娑:“夫君,天命难违,民心所向,这‘天皇’之号……”
“他们敢提那我当然敢接!”苏曜微微一笑,摸着万年的脸颊,笑容中带着睥睨天下的自信,“但这‘天皇’,非是要取代你的‘天子’和皇帝。”
紧接着,苏曜拉着万年走到窗前,指着窗外广阔的天空和大地:
“你看,这苍天之下,厚土之上,寰宇之广,远超你我脚下这中原一隅。我的战场,是整个天下!我要让贵霜、安息、罗马,乃至更遥远的未知之地,都扬起大汉的旗帜,传颂你我的名号。”
他回身,目光灼灼:“‘天皇’,可为我之尊号,代表我统御八荒、至高无上的权威与伟业,是万王之王,是寰宇共主,是普天之下唯一的主,是天神在地上的代言。而‘天子’,仍是你,是你统御华夏、治理万民的人间帝王身份。你我夫妻一体,我为‘天皇’,你即为‘天后’,仍兼大汉皇帝之位,代我执掌中原,总理人间政务。如此,神权与皇权并立,并行不悖,既可酬我之功,又不废你之位,更可安天下之心。你以为如何?”
苏曜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万年心中炸开,瞬间驱散了所有的迷雾与焦虑。她从未想过,这个尊号竟可以如此解释,权力竟可以如此安排!
“天皇……天后……”万年喃喃自语,眼中光芒越来越盛。
她一下就发现了苏曜这个提议巧妙至极:
“天皇”尊号彰显其超越凡俗、堪为神祇的功绩与地位,满足天下臣民的景仰与舆论压力,同时也将他个人的权威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几乎与“天”等同的高度,凌驾于一切世俗王权之上,是万王之王,是皇上之皇。
而“天后”之号,既明确了自己作为天皇正妻的至高地位,又保留了她“天子”的身份和皇帝的实际权力,继续统御大汉朝廷,治理华夏疆土。这并非禅让,而是升格,是在原有的权力架构上,增加了一个更高层次的、象征性与神性结合的至尊位置。
如此一来,既无需动摇汉室正统,又彻底解决了苏曜功高震主、名器不足以酬功的问题,还将两人的关系通过尊号更加紧密地绑定在一起,共同成为这个庞大帝国的最高象征。
“夫君.此策,此策甚妙啊!”万年激动地抓住苏曜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如此一来,礼法可安,功臣可酬,天下可定!只是,只是这天皇怎么看都有些虚缈,岂不是委屈了夫君.”
她想到苏曜将居于那至高无上、却可能更超然物外的“天皇”之位,而自己仍掌实权,总觉得有些不安。
“委屈?”苏曜朗声大笑,“这天下都是咱们家的,有什么委屈?我说过,琐碎政事你来处理,我懒得管,乐得清闲,只管开疆拓土、征讨不臣便是。如今有了这‘天皇’名号,更是名正言顺,将来我率大军西征,或是乘格里芬巡幸四方,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万年闻言,破涕为笑,眼中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明亮与坚定。她紧紧回握住苏曜的手,用力点头:
“妾身明白了!就依夫君所言!朕这便拟旨,召集群臣,共议上‘天皇’尊号之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