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冬季冷暖反复,雪存不了多久又化掉。
黑蛇想找点事做,独自琢磨许久,觉得可以尝试阴神幻化人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想法,大概以前曾接触过吧。
想做就做,在幽暗洞窟里开始毫无头绪摸索。
自己的阴神太庞大了,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就一个劲地想变小,用力想象自己的在缩短、凝实。
纯粹而蛮横的努力到下半夜,终于,感觉到阴神庞大轮廓好像真的向内收束,变小了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
泛起一丝高兴的波动,瞬间反弹回两丈六尺长本来模样。
未因此灰心,相反,这次短暂的收缩与失控,让黑蛇确信好像真的可行。
幻化,其实就是意念对阴神的塑形。
其中具体关窍一概不清楚,反正凭着那股模糊的直觉,使劲莽上去就是了。
容不得丝毫心神涣散,稍一松懈,勉强聚拢的形态便无法维持,一切全靠近乎蛮横的坚持硬撑。
现在远远做不到幻化人形。
不能急。
这事,得一点点的、慢慢的来。
已经知道了改变阴神形态大概方法,剩下的,无非是投入漫长时间,重复练习,直到变化如呼吸般自然熟练为止。
洞窟里,黑蛇一遍又一遍笨拙的缩短庞大体型……
不在乎时间,专注做事。
练习缩短许久,灵机一动开始尝试拉伸,让自己延展变长。
万事开头难,待懂得了那点基于意念引导的粗浅方法,后续变化如顺水推舟,凭着‘要改变’的模糊念头去引导,雕琢一团无形的雾。
大约过了四次月圆,黑蛇能够粗浅的改变阴神外形,现在需要一个更明确的目标。
意识到自己必须详细了解人类身躯具体模样。
自己好像只记得尽量少吃人,记得人用两条腿走路,以及人类擅长发出复杂叫声。
脑仁里出现了新的困惑,自己这阴神该变成个什么样外形呢?
干脆下山亲眼看看吧。
阴神返回本体。
庞大身躯缓缓蠕动,碾过厚厚积雪,朝有人聚居的小盆地村落沉默游去。
大概是前天才落的大雪,厚厚的积着没来得及融化。
深夜,晴朗夜空只有个细细月牙,树木光秃秃没叶子,雪地有一道长长黑色影子,不紧不慢左右摆动着向前游走,身后留下弯曲蛇行痕迹。
树杈上猫头鹰正巧瞧见这一幕。
歪了歪毛茸茸脑袋,圆溜溜大眼睛好奇盯着大黑蛇。
很快来到村落附近。
在村外山头,找到个向外斜的砬子,下面积满落叶十分干燥,庞大身躯钻进厚厚枯叶堆便静止不动。
阴神从躯壳离开,无声直奔那些透出热源的人家而去。
有狗察觉到某种异常嗷嗷叫,其它狗听见也跟着叫,很快,村里狗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被吵醒,推门探头看看情况,发现狗在跟风乱叫便没当回事,关门回屋继续睡觉,狗就这样,见到个野鼠都会叫,多叫几声也好,兴许能够吓跑野兽。
当庞大清冷阴影游近狗窝,最先叫唤的狗立刻闭上嘴,筛糠似的剧烈发抖,夹着尾巴使劲往后蜷缩。
路过狗窝习惯性往里看一眼。
莫名其妙的习惯性。
狗子大小刚刚好,不多不少,适合一口吞下果腹,可惜阴神吃不了食物。
游到窗户跟前,抬起脑袋凑到窗户跟前往里看。
这家没法观察,屋里的人都睡了,呼噜声很大,偶尔翻身吧唧嘴。
换一户人家继续趴窗户。
连续走了五家,所有人都在睡觉,其中一户幼崽饿醒发出叫声,喂饱后继续睡,黑蛇后知后觉明白不该晚上来,这些人不是夜行性人类,天黑要睡觉。
想着等白天再观察,实在不行叼个人类回山洞慢慢看。
忽然发现好玩的事,有人营造出模糊的黑白画面。
蠕动靠近了看。
画面来自于一个小男孩。
小不点正忙着挖土坑,两只小手紧握硬木棍当铲子,嘴里念念有词玩的专注又开心。
挖了好一会儿,小男孩心满意足站起身,小跑到一旁草丛跟前,站定,挺着肚子,瞄准草丛里的小虫儿放水,脸上露出认真又得意的笑容。
黑蛇热感应看向屋内,被窝里有一股温热暖流悄然扩散开。
人类真厉害,画面里放水,现实中也能做同样的事,就是窗缝飘出来的味有点浓郁。
黑白画面消失,小男孩迷迷糊糊动两下,避开身下的湿漉漉。
方才那一幕印象很深,黑蛇记住了大概外形和身高。
先凑合照这个外形模仿,等鼓捣出基本外形轮廓了,再去研究手脚动作之类的。
返回躯体,睁开眼,左右摆动游回山谷。
熟练滑进洞窟,盘绕,准备开始练习时发现个问题,自己好像把看到的人类外形特点给忘了……
沉默待了会儿,勉强忆起大致外形。
不敢歇息,赶紧开始重塑阴神,全凭蛮横的专注直面困难,与本能进行无声的抗拒。
待在洞窟里其实无所谓昼夜。
反正阳光也照不进来。
对黑蛇而言,意味着有更多不受打扰的练习时间。
如果有阴阳眼的人在洞内,会看到极其惊悚的一幕。
庞大阴神无声扭曲变形,拉扯凝聚出两条类似胳膊的部分,一条长得过分,软塌塌垂着,另一条却短得可怜,怪诞诡异。
对蛇类而言实在太难,因为很难凭空想象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完全超出了认知,对四肢没有哪怕一丝概念。
脑仁光滑也有优点,忘记的不仅仅是过去,连遭遇的困难与挫败也会很快模糊。
反正一直去做准没错。
今天做不到,明天继续练习,以后有很多个明天。
整个冬天,除了月圆之夜望月呼吸,剩下时间都在洞窟里,一遍遍练习阴神外形的幻化。
等到冬雪开化坚冰消融,才去喝几口活水。
可能是之前一直念叨减少无意义蜕皮,这个春天真的没有蜕皮迹象,成功减少了消耗和风险。
冰凌花开了。
在残雪与枯叶边缘小小的开放,一点也不起眼,却带着一股破雪而出的倔强。
就在忙着搓阴神外形的时候,又有人出现,踩着落叶掩埋时隐时现的石阶登山,住进空寂许久的孤岩小院,看架势存了长久隐居打算。
黑蛇最近比较忙,没闲工夫观察新邻居,反正都是过客。
觉得气温差不多了,便动身翻越山岭去江里捕鱼。
饿了一个冬天急需补充油水,没去打新邻居的主意,因为大鱼更容易消化,比吃人划算多了。
江畔多了些变化,两岸漂浮几个被掏空了的木头壳子,浪花撞击它们翘起的两端时,空壳摇晃并发出沉闷嘭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