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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求援

    到乡里时,已经快中午了。

    拾穗儿谢过老王,直奔旗政府。旗政府是个二层小楼,灰色的墙,绿色的窗。院子里堆着雪,几个工作人员在扫雪。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走到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雪,又理了理头发。头发被头巾压得扁扁的,她用手捋了捋,可还是乱。算了,就这样吧。

    王旗长办公室在二楼。楼梯是木头的,踩上去咯吱响。拾穗儿上楼时,腿都在发抖——一半是累的,一半是紧张的。

    敲门,里面传来声音:“请进。”

    推门进去,王旗长正在看文件,戴着一副老花镜。抬头看到她,愣了一下,把眼镜摘下来:“你是......金川村的拾穗儿?”

    “王旗长好,是我。”拾穗儿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办公室很暖和,暖气片滋滋响着。她的鞋是湿的,在地板上留下两个水印。

    “快进来坐。”王旗长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路通了?”

    “还没全通。”拾穗儿接过水杯,暖和着手。水很烫,但她舍不得放下。手太冷了,需要这股热乎气。

    她把村里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发电站建到一半遇到大雪,工地受损,路不通,陈阳病重,刘二柱摔伤住院......说得很慢,但很清楚。哪些地方塌了,损失了多少材料,陈阳烧到多少度,刘二柱的伤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王旗长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他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又按灭了。

    等拾穗儿说完,他叹了口气:“这些情况,我也听说了。昨天你们村送伤员来医院,我就知道了。可旗里......也有旗里的难处啊。”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院子里,雪还在扫,一下一下的。

    “这场雪是全乡范围的,受灾的不止你们一个村。东沟村有十几户房子被雪压塌了,西岭村冻死了几十只羊,都是损失。旗里就这么点资源,得统筹安排。”

    拾穗儿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水杯在手里,已经不烫了,温温的。可她觉得冷,从心里往外冷。

    “旗长,我知道您有难处。”

    她站起来,声音有些发颤,“可我们村的发电站,不只是我们一个村的事。如果建成了,是全旗第一个自给自足的发电站,能给其他村做个榜样。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要是停了,之前的投入就全打水漂了,全村人的心血就白费了......”

    她说不下去了。眼前浮现出那些画面:王奶奶一层层打开布包,李老三的红纸包,刘二柱说“我在城里工地干活,晚上宿舍的灯亮堂堂的”时的神情......

    眼圈红了,但她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王旗长转过身,看着她。这个姑娘站在那儿,棉袄旧了,袖口磨得发白。脸冻得通红,手上都是冻疮。可眼睛里的那股劲儿,像雪地里的火苗,烧得旺旺的。

    “你先坐。”王旗长走回办公桌后,沉吟了一会儿。手指在桌面上敲着,嗒,嗒,嗒。

    “这样,我尽量帮你协调。”他终于开口,“旗里还有一台备用的发电机,可以先借给你们工地用,保证施工用电。医疗方面,我让医院派个医生,带上药,跟你回村,给陈技术员看看。路的问题......”

    他顿了顿,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旗里的铲雪车就一台,现在全旗都在用,不能只给你们一个村。但我可以联系县交通局,看看他们能不能支援。”

    “谢谢旗长!谢谢!”

    拾穗儿站起来,连连鞠躬。眼泪终于掉下来了,不是委屈,是感激。

    她知道,这些支援不多,但在这个时候,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别谢我太早。”

    王旗长摆摆手,表情严肃起来,“这些都是暂时的。你们村最缺的,还是钱吧?修复受损设施,购买材料,都需要钱。这我就真没办法了,旗里的经费就那么多,分不过来。”

    “钱”这个字像块石头,压在拾穗儿心上。她知道王旗长说的是实话,旗里也难。去年修水渠,今年建小学,哪样不要钱?可没有钱,接下来的工程怎么推进?

    从旗政府出来,拾穗儿去了医院。

    医院在街那头,三层楼,墙刷得雪白。院子里有棵老槐树,叶子落光了,枝丫上积着雪。

    刘二柱住在三楼病房,脚上打着石膏,吊得高高的。他媳妇在旁边伺候着,正给他喂水。看到拾穗儿,连忙站起来:“穗儿,你咋来了?”

    “我来旗里办事,顺道看看二柱哥。”

    拾穗儿把带来的苹果放在床头。苹果只有三个,是她用最后一点钱买的。“二柱哥,感觉好点没?”

    刘二柱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看到拾穗儿,想坐起来,被他媳妇按住了。

    “好多了。”

    他挤出一丝笑,可笑容里都是苦,“就是这脚......医生说至少三个月不能下地。穗儿,我对不起大家,这节骨眼上,不但帮不上忙,还拖后腿......”

    “别这么说。”

    拾穗儿在床边坐下,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慢慢削皮。

    “你是为村里受的伤,村里不会不管你。你好好养着,家里的事,有大家呢。”

    苹果皮一圈圈垂下来,薄薄的,不断。拾穗儿剥得很仔细,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

    刘二柱媳妇抹了抹眼睛:“穗儿,村里现在咋样了?路通了吗?”

    “快通了。”

    拾穗儿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刘二柱,“大家干得可起劲了。等路通了,材料运上来,工程就能继续。等你脚好了回去,发电站说不定就建成了。”

    刘二柱接过苹果,没吃,拿在手里。

    他看着拾穗儿,突然说:“穗儿,我柜子里还有五百块钱,是我留着交住院费的。你拿去,买材料。”

    “不行!”

    拾穗儿和他媳妇同时说。

    “二柱哥,你的钱不能动。”

    拾穗儿站起来,“住院要花钱,家里也要花钱。村里的事,村里想办法。”

    “可村里还有啥办法?”

    刘二柱声音提高了,“家底都掏空了,贷款还没还,现在又出这事......穗儿,你别瞒我,我都知道。”

    拾穗儿不说话。病房里很安静,能听到隔壁孩子的哭声,还有走廊里护士的脚步声。

    过了很久,她说:“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

    从医院出来,拾穗儿去了乡里的信用社。

    信用社在街角,门面不大,玻璃门上贴着“存取自由”的红字。她站在门口,看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

    门开了,有人出来,看了她一眼。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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