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拨弦心脏猛地一缩,也顾不上身体的虚弱,急声道:“他在哪里?带我去!”
“在……在他房间。惊鸿姑娘正在照顾他。”风隼低声道。
惊鸿……
听到这个名字,上官拨弦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
“带路。”
来到萧止焰的房间外,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惊鸿带着哭腔的、满是心疼的声音:
“大哥!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替那个上官拨弦挡那一刀!万一……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替她……挡刀?!
上官拨弦如遭雷击,猛地推开房门!
只见萧止焰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胸前的衣襟被解开,靠近心脏的位置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血迹渗出。
而那个红衣女子萧惊鸿,正坐在床边,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角的冷汗,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听到开门声,屋内的两人都看了过来。
萧止焰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而惊鸿则猛地站起身,看向上官拨弦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怼和愤怒!
“你来干什么?!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救你,大哥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她声音尖锐,带着浓浓的敌意。
上官拨弦没有理会她的指责,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萧止焰胸前那刺目的纱布上。
心脏旁边……那一刀,几乎是致命的!
他……是为了救她?
什么时候的事?
是了……昨天她昏迷前,似乎听到他焦急的呼喊……难道当时,他就在她身边?并且为了救她,险些丧命?
一股巨大的冲击和难以言喻的情感瞬间攫住了她!
让她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猜忌和酸楚,只剩下对他伤势的担忧和……那几乎将她淹没的后怕!
她快步走到床边,无视萧惊鸿几乎要喷火的目光,直接伸手想要查看萧止焰的伤势。
“你干什么?!”惊鸿一把打开她的手,如同护崽的母兽般挡在床前,“不许你碰大哥!”
“让开。”上官拨弦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是医生。”
“惊鸿。”萧止焰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让她看。”
“大哥!”萧惊鸿不甘地跺脚,但在萧止焰坚持的目光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让开了位置,只是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上官拨弦,充满了戒备。
上官拨弦没有看她,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萧止焰的伤口上。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查看伤口。
伤口极深,距离心脏只有寸许,刀刃上显然淬了剧毒,虽然已经经过处理,但边缘依旧发黑,不断有黑血渗出。
萧止焰的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死寂的青灰,气息也十分微弱。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若不是他内力深厚,且救治及时,恐怕早已……
一股尖锐的疼痛刺穿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她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和最好的解毒生肌药膏。
“阿箬,准备热水,干净的布!风隼,去把我药箱里那个紫色玉瓶拿来!”她语速飞快地吩咐,手下动作不停,金针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刺入萧止焰伤口周围的穴道,封住毒素蔓延,同时刺激生机。
她的动作熟练而稳定,仿佛换了一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信服的专业和冷静。
萧惊鸿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施针手法,眼中的怨怼稍稍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和……复杂的审视。
萧止焰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清凉和丝丝缕缕的内力滋养,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专注而苍白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解释萧惊鸿的身份,想告诉她他心中的情意从未改变,但此刻虚弱的身体和紧迫的伤势,让他无法多言。
上官拨弦全力施为,用尽了毕生所学,与那致命的刀毒争夺着萧止焰的生命。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她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比昏迷初醒时更加苍白,但她眼神依旧坚定,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颤抖。
终于,当最后一根金针拔出,伤口流出的血液转为鲜红,萧止焰脸上的青灰色也渐渐褪去,气息变得平稳悠长后,上官拨弦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身体晃了晃,几乎脱力。
“姐姐!”阿箬连忙扶住她。
“我没事……”上官拨弦摆了摆手,目光依旧落在萧止焰身上,“毒素暂时控制住了,但伤口太深,需要静养,不能再奔波劳碌,更不能动用内力。”
她看向风隼,语气不容置疑:“立刻准备车马,护送萧大人回长安萧府!那里的条件和药材更齐全,有利于他恢复。”
“是!”风隼立刻领命而去。
“我也回去!我好久没回长安了。”萧惊鸿立刻道。
上官拨弦看了她一眼,这次没有反对,只是淡淡道:“路上照顾好他。我留下来善后。”
萧惊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会的。”
“不行!”
萧止焰立马看向萧惊鸿,“惊鸿你对洛阳更熟悉,且你武功更厉害,这里的案子交给你善后,拨弦跟我回长安,我需要她。”
萧惊鸿摇摇头,指着萧止焰,恨铁不成钢。
最后什么也不说,转身走了。
……
因为上官拨弦心里有疙瘩。
闹别扭。
萧止焰体力不支。
一路无话。
车队以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将萧止焰护送回了长安萧府。
萧尚书和萧夫人见到儿子重伤归来,又是心疼又是后怕,连忙将府中最好的院落收拾出来,让萧止焰静养。
上官拨弦几乎不眠不休,亲自调配汤药,为萧止焰换药施针,用精湛的医术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萧止焰的伤势在上官拨弦的精心调理下,一天天好转。
这日,上官拨弦刚为萧止焰换完药,看着他沉沉睡去,正准备起身离开休息一下。
房门却被“砰”地一声猛地推开!
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快马加鞭刚从洛阳赶回来的萧惊鸿,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
她对萧府这么熟悉?
像她家似的!
她看也没看旁边的上官拨弦,径直扑到床前,一把紧紧抱住了刚刚被惊醒的萧止焰,放声大哭起来:
“大哥!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我再也不怕了!我要和你一起,光明正大地找玄蛇报仇!”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些年隐藏的恐惧和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萧止焰被她抱得有些猝不及防,但听到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了然,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上官拨弦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她默默起身,准备将空间留给他们俩。
或许,她终究是个外人。
然而,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
一只温热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萧止焰!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紧紧攥住了她,不让她离开。
惊鸿也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
萧止焰的目光深深望进上官拨弦带着倦意和一丝疏离的眼底,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和郑重:
“拨弦,别走。”
他顿了顿,看向怀中的萧惊鸿,又看向上官拨弦,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惊鸿……是我的妹妹。是聿儿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上官拨弦猛地怔住,难以置信地看向萧止焰,又看向他怀中的萧惊鸿。
妹妹?
萧聿的亲姐姐?!
“她的母亲,是我父亲的一位江湖姬妾,也是……玄蛇的受害者。”萧止焰的声音带着沉痛,“惊鸿自幼习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母报仇。她一直隐藏身份,在暗中调查……这次陨星坠落,她也在追查线索,所以才与我们相遇。”
他看向萧惊鸿,眼中带着兄长般的疼惜:“她小时候胆子很小,总是躲在我身后……如今,她终于长大了,也勇敢了。”
萧惊鸿依偎在兄长怀里,用力点头,带着哭腔却坚定地说:“嗯!我再也不怕了!我要和大哥,还有上官姐姐一起,把那些坏蛋都揪出来!”
她看向上官拨弦,眼中不再是敌意和审视,而是带着一丝歉意和真诚的认可:“上官姐姐,对不起,之前是我不了解你……谢谢你救了大哥。”
真相大白。
原来……竟是如此。
所有的猜忌、酸楚、不安,在这一刻,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
上官拨弦看着萧止焰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和坦荡,看着萧惊鸿那与萧聿依稀相似的眉眼和释然的笑容,只觉得压在心口许久的大石,轰然落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释然,涌遍全身。
她反手握住了萧止焰的手,指尖微微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
所有的误会,顷刻冰释。
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萧府内院的药香尚未完全散去,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萧止焰靠在引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清明。
他胸前缠绕的洁白纱布,是昨日险死还生的印记,也时刻提醒着房间内的另外两人——上官拨弦与萧惊鸿,那场发生在洛阳邙山脚下的惊心动魄。
萧惊鸿换下了那身惹眼的红衣,穿着一身素雅的鹅黄襦裙,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正小心翼翼地削着梨。
她动作还有些生疏,显然不常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但神情专注,眉眼间那份属于江湖女子的英气被柔和了许多,偶尔抬眼看向兄长时,带着全然的依赖。
上官拨弦则坐在稍远些的窗边,面前的小几上摊开着那张沾染了她血迹的符文图纸,旁边还放着那块刻有“影”字的陨石碎片,以及观星道人赠与的龟甲罗盘。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图纸上那些扭曲的线条,秀眉微蹙。
虽然与萧止焰的误会已然冰释,但陨石带来的谜团和玄蛇的威胁,却如同阴云,并未散去。
“大哥,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萧惊鸿将削好的梨子切成小块,递到萧止焰嘴边,声音里满是关切。
萧止焰张口接过,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发顶:“好多了,多亏了你上官姐姐。”
他的目光转向窗边的上官拨弦,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与更深层的情愫。
上官拨弦感受到他的视线,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心头微暖,面上却依旧平静:“分内之事。萧大人还需静养,切勿大意。”
“还叫我‘萧大人’?”萧止焰故作伤口疼痛。
“止焰,叫你止焰行了吧。”上官拨弦立马纠正。
言归正传。
她将注意力转回图纸,沉吟道:“这些符文……我翻遍了师父留下的所有典籍,以及宫中一些秘藏记载,都未曾见过类似的结构。它们似乎……自成体系,蕴含着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规则。”
萧止焰神色凝重起来:“与那块陨石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