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最后一门英语的铃声响起时,我握着笔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满心的期待。我把沈砚送的槐书签夹进试卷袋,起身时差点撞翻椅子,满脑子都是要跟他说的话:我好像解对了最后一道阅读题,我想报考巷口那家师范大学,还有,我等着听他的秘密。
校门口挤满了举着花的家长,我踮着脚在人群里找那个熟悉的白衬衫身影,从熙攘到稀疏,从阳光刺眼到暮色漫上来,始终没看见他。我安慰自己,他可能先去老槐树下等我了,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抱着书包往老巷跑时,书包带晃得肩膀发疼。路过巷口的便利店,老板娘笑着喊我:“丫头,考得怎么样?上午还看见你那个白衬衫朋友在这儿买牛奶呢!”我的脚步顿住,心里一紧:“您什么时候看见他的?”“就早上啊,还问我你平时爱喝的草莓味有没有货。”老板娘的话像颗小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圈不安的涟漪——他明明来了,为什么没等我?
老槐树下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几片落叶在打转。我绕着树走了两圈,指尖划过树干上我刻的歪扭“我”字,忽然摸到一点冰凉——是个用红绳系着的小盒子,藏在树洞里,正是我上次看见的、他装书签的那个盒子。
我慌忙打开盒子,里面没有新的礼物,只有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还有一枚泛着旧光的银质怀表。纸条上是他熟悉的工整字迹,墨水却像是没干透,晕开了几点浅痕:
“抱歉,不能等你亲口说答案了。
我曾以为能陪你走完这一程,却忘了我身上的‘永恒’,对人类而言或许是枷锁。最近发现旧伤复发,怕失控时伤害你,只能先离开。
怀表是我刚变成这样时,一位老人送的,走时很准,你以后上学别再迟到。
老房子的钥匙在门口脚垫下,你要是想喝排骨汤,冰箱里冻着我提前炖好的,加热就能吃。
别找我,等你真正长大,能接受所有真相时,我会回来找你。
——沈砚”
我捏着纸条的手越攥越紧,指节泛白,眼泪砸在怀表的玻璃镜面上,晕开一片水雾。怀表的指针还在“滴答”走,像他以前陪我补课时,落在练习册上的笔尖声。我跑到他的老房子前,掀开脚垫,果然摸到一把冰凉的铜钥匙。
推开门时,屋里的暖气还没停,空气里还留着淡淡的槐花香。厨房的冰箱里,整整齐齐码着几盒排骨汤,标签上写着加热时间;二楼的书桌上,我的数学练习册摊开着,最后一道大题旁边,他用红笔写了详细的解题思路,末尾画了个小小的槐树叶;墙上的旧相册翻开着,最后一页夹着的,是我送他的那张槐树新芽照,旁边多了一行小字:“等春天再来时,我就回来。”
我坐在他常坐的木椅上,抱着那本旧相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窗外的天彻底黑了,老巷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空荡的沙发上,落在没喝完的半杯热可可上,却再也照不到那个会把伞让给我、会为我熬汤的白衬衫少年。
怀表在掌心轻轻震动,指针指向晚上八点——正是以前我们一起在老槐树下告别,他看着我回家的时间。我把脸埋进相册里,听着怀表“滴答”的声音,像在听他没说完的话:
“别难过,我只是暂时离开。
等你能独当一面,等你不再需要我躲在身后保护你,我就会带着所有答案,回到你身边。”
那天晚上,我在他的老房子里待了很久,喝了一碗他炖的排骨汤,和以前一样好喝,却没了他坐在对面看着我时的暖意。离开时,我锁好门,把钥匙放回脚垫下,像他说的那样,没去找他。
只是从那天起,我的书包里多了一枚怀表,书桌上多了一张槐树照,心里多了一个约定——我会好好长大,好好考上大学,好好等他回来,听他讲完那些没说出口的秘密,续写我们没写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