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顺着我的手臂退去,裂缝边缘的岩石不再发红。我抽回手,指尖还在发麻,丹田里的源海翻滚了一下,像是刚吃饱的野兽打了个嗝。血文手镯贴着皮肤,热度没降,反而更烫了。
影蝶一步跨到我前面,银链垂在身侧,左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短刃。她背对着我,声音冷得像冰:“他们来了。”
我没动,盯着她后脑那缕散下来的银发。刚才那一瞬间,我看到她抬手要拉下面巾。
“别。”我说。
她动作停住。
“你要死也行,”我往前走了一步,抓住她手腕,“但得让我记住你活着的样子。”
她转头看我,眼睛里没什么光,像是蒙了一层雾。远处沙丘顶上出现了火把,三五个,正往这边移动。脚步踩在硬土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你不懂。”她说,“我是暗卫,生来就该无声无息地完成任务,然后消失。我不该有名字,也不该被人记住。”
“那你现在叫什么?”我问。
她愣了一下。
“影蝶。”我说,“这名字挺好听的。比‘代号七’强多了。”
她没笑,可眼角动了一下。
“从小他们就在我身上刻命令。”她慢慢抬手,摘下面巾,“烙印在这里。”
月光照下来,她的脸露出来了。银发披在肩上,眉心有一道淡红色的痕迹,像小时候被烫过。五官很锋利,不是那种温柔的美,是能割伤人的那种。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在断魂崖底快死了。”她说,“你把我拖上来,喂了颗药丸,一句话没说就走了。那时候我就想,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明明自己也是废物,还敢救别人。”
“我不是废物。”我纠正她。
“你是。”她看着我,“但你不怕当废物。”
我笑了下。
“后来我查了你的资料,凌家弃子,修炼十年连源感境都没突破。所有人都踩你,你也不吭声。可你在夜里翻墙出去,在岩穴里偷偷练功。我跟了你三天,发现你根本不是不会练,是你在等机会。”
“等什么?”
“等一个能翻身的机会。”她把面巾塞进怀里,“而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翻身。我只知道,命令下来,就得去做,做不完,就死。”
我伸手碰了碰她眉心的印子。
“现在命令呢?”
“没有命令了。”她说,“我现在只听自己的。”
“那正好。”我把她拉到身边,“接下来的路,我们三个一起走。”
盲女还在原地坐着,抱着膝盖,玉佩贴在胸口。她抬头冲我们点点头:“他们离得更近了,二十个人,带着追踪符。”
我看了看四周。荒原空旷,没遮没拦,唯一能躲的地方是西边那片密林,树影黑压压的一片,风一吹,叶子哗啦响。
“你背不动她。”影蝶说。
“试试。”
“我来断后。”她说,“你带她先走。”
“不行。”我直接蹲下,“上来。”
盲女没推辞,趴到我背上。她很轻,像一片落叶。我站起来,回头看影蝶:“走不走?”
她盯着我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你要是敢把她摔了,我就杀了你。”
“那你得先追上我。”
她嘴角终于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我们开始往密林跑。刚迈出几步,身后传来喊声:“在那边!别让他们进了林子!”
火把晃动,人影冲下沙丘。弓弦声响,一支箭擦着我耳朵飞过,钉进前方一棵树干。
影蝶猛地拉开距离,银链甩出,缠住一根低垂的树枝,借力跃起,一脚踢飞了一个扑上来的追兵。她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右肩的伤口又裂开了。
“你撑得住吗?”我问。
“少废话。”她抹了把脸上的血,“再快点。”
林子越来越近。地面从沙土变成了松软的腐叶,踩上去闷响。树冠遮住了月光,四周一下子黑了下来。
追兵没停下,脚步声紧跟着进来。有人点燃了照明符,黄绿色的光在树间飘荡。
“往深处走。”盲女在我耳边说,“左边第三棵古树后面有条暗道。”
“你怎么知道?”
“它告诉我的。”她拍了拍心口的玉佩。
我转向左边。影蝶紧跟在右侧,手里多了两把短刃。她把一把扔给我:“接着!”
我单手接住,反握在掌心。
身后传来惨叫,一个人影撞在树上,脖子歪成奇怪的角度。影蝶的银链收回袖中,冷冷地说:“第三个。”
“你还剩几个?”
“八个。”
“省着点用。”
“你管好自己。”
我们穿过一片藤蔓区,前方出现一棵巨大的古树,树干裂开一道缝,里面黑乎乎的。我正要往里钻,影蝶突然拽住我胳膊。
“等等。”她盯着地面,“有人来过。”
我低头看,腐叶上有新鲜的脚印,不止一双,而且方向是从里面出来的。
“陷阱?”我问。
“可能是。”她说,“也可能……是出口。”
盲女突然挣扎了一下:“别进去!里面有东西在呼吸!”
话音未落,树缝深处传来一声低吼,像是某种野兽被惊醒。紧接着,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夹杂着腥臭味。
影蝶立刻挡在我前面,双刃交叉。
“退。”她说。
我们后退几步,刚站稳,树缝里冲出三个黑影,速度快得看不清脸,手持弯刀,直扑而来。
我背着盲女没法闪避,只能抬手格挡。刀刃砍在短刃上,火星四溅。对方力气极大,震得我虎口发麻。
影蝶一跃而起,银链缠住一人脖子,猛力一扯。那人喉咙发出咯咯声,倒地抽搐。
第二个冲向我的人被我一脚踹中膝盖,跪在地上。我顺势一刀划过他手腕,武器落地。他惨叫一声,捂着手退后。
第三人目标是盲女。他举起匕首刺向我背后。
我来不及转身,只能把身体往左偏。匕首擦过右肩,划开一道口子。血流出来,浸湿了衣服。
影蝶飞扑过来,一脚踢中那人太阳穴。他当场昏死。
战斗结束得很快。地上躺了三个,都穿着和凌家暗卫相似的衣服,但服饰纹路不同,更像是某个隐秘组织的装束。
“不是凌家的人。”影蝶检查尸体,“这些人用的是噬心诀,属于暗夜教分支。”
“他们怎么会在这?”我问。
“也许和地脉有关。”盲女说,“守门人醒了,有些人不想让它被唤醒。”
我看着那棵古树的裂缝,里面依旧黑着,可刚才那股热风消失了,连呼吸声也没了。
“我们不能停。”我说,“继续走。”
影蝶点头,捡起一把完好的弯刀递给我:“拿着。”
我把刀插进腰带,调整了下背上的盲女:“走哪?”
“顺着林子边缘绕。”她说,“前面十里有个废弃驿站,可以暂时藏身。”
“你记得路?”
“我记得所有逃生路线。”她看了我一眼,“以前执行任务时画过的。”
“现在不用画了。”我说,“你现在逃命,是为了活。”
她没说话,可脚步明显快了些。
我们沿着林边前行。风越来越大,树叶哗哗作响。远处雷声滚动,像是要下雨。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影蝶突然停下。
“怎么了?”我问。
她抬起手,指向右前方:“有人在等我们。”
我看过去,树影下站着一个人,穿着灰袍,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身形佝偻,头发花白。
“夜老?”我皱眉。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夜老。
他咧嘴一笑,嘴里没有舌头。
他的右手抬起,掌心浮现出一个黑色符文,和之前在荒原尽头见过的一模一样。
影蝶立刻把我往旁边推:“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