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在林间晃动,越来越近。
我靠在岩壁上,手心全是汗,混着血黏成一片。玉简贴着掌心发烫,不是温度,是某种频率的震颤,像心跳,又像在回应什么。刚才影蝶走得太快,话没说完就没了影,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卡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撞。
“他们本来想控制你……结果你横插一脚。”
我咧了咧嘴,牵动肩头伤口,疼得眼前一黑。横插一脚?说得我像是个英雄。其实那天我只是个刚穿过来的倒霉蛋,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顺手把一具“尸体”往洞里推了推,免得臭了招蛇。
谁能想到,那具“尸体”现在成了救我命的人?
手腕上的血文手镯安静下来,血纹不再乱窜,可我能感觉到里面有种东西在蠕动,像被关住的野兽,时不时撞一下笼子。影蝶说那是噬源蛊的残种,藏在丹田,等着扎根。要不是这镯子天生会吞东西,我现在早就被吃得只剩一张皮。
我低头盯着玉简,忽然发现表面浮起一层金纹,细看竟是《噬源诀》的延伸——不是普通功法,是专克噬源体的反制篇。她给我的不是保命符,是刀。
“有意思。”我哑着嗓子笑了一声,“一边想杀我,一边送我刀?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影蝶?”
话音刚落,头顶岩壁传来轻微响动。
她回来了。
银发垂落,紫眸冷光一闪,人已落在我面前,半蹲下身,目光扫过我肩膀:“还能坐起来,比我想的硬气。”
“你要失望了,我没死。”我抬眼,“不过你刚才说你是来杀我的,怎么改主意了?是因为我救过你?还是因为你现在也需要帮手?”
她眼神一凝,没回答,反而问:“你能看懂那玉简?”
“看不懂我也不会坐在这儿跟你说话。”我晃了晃手里的玉简,“它在震动,和手镯频率对上了。你是不是早知道这玩意儿能跟血文手镯共鸣?所以才挑这个给我?”
影蝶沉默两秒,忽然伸手按在我腕上。
血文手镯猛地一跳,她指尖泛起一丝银光,顺着经脉探入寸许,随即收回。
“你体内还有三缕黑丝没清干净。”她说,“它们在躲,等你放松警惕再冲进丹田。玉简的法子只能压三天,之后要么学会控它,要么被它控。”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只有两条路?”我冷笑,“逃,或者学着跟这玩意儿共存?”
“目前来看,是。”
“我不喜欢二选一。”我把玉简攥紧,“尤其是别人替我选的。”
她皱眉:“你现在没资格挑。追兵五息内到,你伤成这样,跑都跑不快。”
“谁说我要跑了?”我撑着岩壁慢慢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跪下,咬牙撑住,“我从现代卷到猝死,又从废物翻身到现在,不是为了转身就逃的。”
我抬头盯着她:“你说大长老想拿噬源蛊炼傀儡,那我问你——如果我真的成了傀儡,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她答得干脆,“他们会多一个听话的棋子,而我……会被彻底清除。”
“所以你也想掀桌子?”我笑了,“那你之前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杀了大长老?非得等我这个外人来搅局?”
“我没有证据。”她声音低了几分,“暗卫只听令行事,首领若违命,立刻会被反噬。除非……有人能证明大长老在用禁术操控暗卫。”
我眯起眼:“所以你现在帮我,不只是因为救命之恩,是想借我这把刀,砍断他的线?”
她没否认。
风掠过岩缝,吹得衣角猎猎作响。远处火把声更近了,夹杂着金属甲片碰撞的轻响。
“他们来了。”她说,“凌云带的是执法队,有拘押令,见你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我嗤笑,“他倒是挺急。”
“你打算怎么办?”她盯着我,“再往前就是断崖,退无可退。”
“谁说要退了?”我活动了下左臂,经脉还在烧,但能动,“既然他们想让我当傀儡,那我不如真演一出——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活生生的反噬。”
她瞳孔微缩:“你疯了?你现在进去就是送死!”
“送死?”我摇头,“我是去收账的。”
我抬起手腕,血文手镯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玉简在我掌心震动得更厉害了,金纹流转,竟与手镯内的吞噬之力隐隐呼应。
“影蝶。”我看向她,“你说这玉简能压制噬源体,那它能不能反过来——利用它?”
她一怔:“你想反向吞噬它?”
“不然呢?”我咧嘴一笑,“这镯子天生爱吃,不吃白不吃。既然他们想用蛊虫毁我根基,那我就把它当成养料,喂给手镯。”
“你根本不知道噬源蛊多危险!”她声音冷了下来,“一旦失控,你会连魂带肉都被吸干!”
“可我现在不动手,三天后也一样死。”我直视她,“不如赌一把大的。你不是说你也没退路了吗?那就一起赌。”
她盯着我,许久,忽然冷笑:“你比我想象的还不怕死。”
“我不是不怕死。”我缓缓站直,“我是不信命。”
风突然停了。
远处的脚步声清晰可辨,已进入百丈之内。
影蝶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我:“你真打算回去?”
“不。”我摇头,“我不回去。但我得让他们以为我会回去。”
我从怀里摸出一块碎布,是刚才撕下来的衣角,沾着血。我把它塞进岩缝深处,只留一角在外,随风轻晃。
“这是给他们的饵。”我说,“让他们以为我重伤逃窜,往北坡去了。”
她懂了:“你打算绕后?”
“没错。”我深吸一口气,“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总该有个安全点吧?能让我安心炼化这玩意儿的地方。”
她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地脉口。”
“在哪?”
“后山深处,一处废弃祭坛下方,有地脉裂隙,源质浓郁,且不受家族阵法监控。”
“带路。”我说。
她没动:“你现在的状态,走不到那儿就会被追上。”
“那你就得帮我。”我盯着她,“你既然能抽出三缕黑丝,能不能再帮我拖住残余?哪怕一时半刻?”
她看着我,忽然伸手按在我胸口。
一股寒意瞬间贯穿全身,像冰针扎进骨头。我闷哼一声,却感觉体内乱窜的黑流被强行压住了一瞬。
“我能冻住它两个时辰。”她说,“够你赶到地脉口。但之后,生死由命。”
“够了。”我点头,“两个时辰,足够我开始反杀。”
她收回手,转身跃上高岩,银发在夜风中扬起。
“跟上。”她声音随风传来,“别死在我后面。”
我撑着岩壁,一步步挪动,每走一步,经脉都像被刀割。可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们想让我当傀儡?
好啊。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
傀儡睁眼那一刻,最先割断的,是谁的喉咙。
我迈出第一步,脚下碎石滚落悬崖,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