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深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和偶尔从岩壁滴落的水珠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们挤在一个天然形成的、仅能容身的岩石凹陷里,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着伤口。
李末背靠冰冷的岩壁,胸膛剧烈起伏。左臂上,那个暗灰色的追踪仙印,如同一个活着的诅咒,持续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刺痛感,以及一种被无形视线死死锁定的毛骨悚然。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一丝丝冰冷、带着秩序属性的异种仙元,正通过这个印记,如同跗骨之蛆,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他自身的仙元运转。墨云的力量,远不止是定位那么简单。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皮肤下隐隐有暗金色的流光一闪而逝。初步融合那滴“不灭真血”,带来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之前硬抗战斗余波和空间乱流造成的严重内伤,此刻正在以一种远超常理的速度愈合。肌肉骨骼密度大增,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这《不灭魔躯》果然逆天,仅仅是入门,就让他拥有了堪比一些专精炼体修士的根基。
但心情,却沉重如铅。
顾青青正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仅剩的疗伤丹药和洁净的仙泉水,为那名脸色苍白、气息萎靡的护卫处理着伤势。奎老的陨落如同阴影笼罩在两人心头,尤其是顾青青,那双原本灵动的美眸中,此刻充满了悲伤与后怕。
“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顾青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看了一眼李末手臂上那不祥的印记,又迅速移开目光,仿佛那是什么毒蛇。
李末没有立刻回答。他默默清点着他们拼死从遗迹中带出的东西。
顾青青那里,是那团被玉瓶勉强封住的、精纯无比的本源仙气,光是感应其气息,就让人心旷神怡,价值无可估量。
他自己这里,是已然融入己身的《不灭魔躯》传承和那滴持续改造肉身的不灭真血,这是未来安身立命、甚至挑战规则的根基。
还有怀中那块记载着“归真之地”信息和“钱钥”之谜的兽皮卷轴,这牵扯到上古秘辛和仙界本质,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收获巨大,足以让任何仙人疯狂。但代价,也同样惨重。奎老身死,自身被天规部精英追杀,还惊动了遗迹深处那不知名的恐怖存在。
“必须先解决这个。”李末抬起左臂,目光冰冷地盯着那个仙印。他再次运转《窃天手》,神识化作最纤细的探针,包裹住仙印,试图解析其结构,找到剥离的关键节点。
然而,墨云的手段远超他的想象。这仙印并非简单的能量构造,而是与某种更高层面的仙界规则绑定,其复杂精密程度,如同一个微缩的、自带防御和反制程序的堡垒。李末的神识刚一深入,就遭到一股冰冷秩序力量的强烈排斥和反击,震得他神识一阵刺痛,不得不立刻撤回。
不行!以他目前对《窃天手》的领悟,根本无法强行剥离!反而因为这次的试探,那仙印似乎被激活了某种机制,侵蚀他仙元的速度隐隐加快了一丝。
就在这时——
一股冰冷、庞大、带着绝对锁定意味的神识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水,再次扫过这片区域!虽然只是一掠而过,但那清晰的、如同被天敌盯上的感觉,让三人的心脏同时漏跳了一拍!
墨云!他还在追!而且距离更近了!
李末甚至能通过仙印那微妙的感觉,模糊地“感知”到,墨云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和效率,穿过复杂如迷宫的矿坑通道,精准地沿着他们残留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气息,以及仙印这个最明亮的信标,不断拉近着距离。
他的追击,没有任何焦躁,没有任何迟疑,冷静得像是在执行一道预设好的程序,高效得令人绝望。
“走!”
李末猛地站起身,强行压下因仙印侵蚀和刚才试探带来的不适感。不能再停留了!每多停留一息,危险就逼近一分!
顾青青也立刻搀扶起受伤的护卫,三人再次投身于无尽的黑暗与曲折的矿道之中。
逃亡。永无休止的逃亡。
他们不敢走能量充沛、相对安全的主矿道,只能在这些被废弃了不知多少年月、充斥着不稳定能量和塌方风险的支路、岔道中穿行。李末凭借着《万源引气初解》对能量的敏锐感知,尽量避开那些能量狂暴或结构脆弱的区域。
但墨云的气息,如同附骨之疽,始终吊在身后,并且越来越清晰,压迫感越来越强。
在一次被迫穿过一条充斥着腐蚀性瘴气的狭窄裂缝后,三人不得不再次停下,稍作喘息,驱散侵入体内的毒气。
李末刚闭上眼,试图运转功法加快恢复,神识中却猛地“看到”了一副清晰的画面——
就在他们刚刚穿过的那条裂缝出口,不过数百丈外的另一个岔路口,一道玄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
正是墨云!
他甚至没有看向李末他们这个方向,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感受着什么。然后,他那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壁和能量干扰,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李末左臂的仙印之上!
那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冰锥,带着洞穿一切的冷漠和掌控一切的自信。
李末猛地睁开双眼,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近在咫尺!他几乎能感觉到墨云身上那特有的、冰冷的秩序仙光的气息!
与此同时,在极度紧张和压迫之下,他怀中的铜钱,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不同于以往的感应。这感应并非指向遗迹方向,而是指向他们此刻所在位置附近,一条更加偏僻、几乎被坍塌的巨石完全掩埋的废弃支路深处。那里,传来一种与遗迹同源,但更加微弱、更加隐晦的空间波动。
而前方,矿道再次一分为三,延伸向未知的黑暗。
身后的杀机已锁定无疑,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李末的目光在前方三条未知的岔路和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方向飞快扫过,最终,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
不能再这样被动地逃下去了!
必须想办法应对,或者……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做一个了断!
(第二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