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这个年轻人,在接到这样一份明显不怀好意的将令后,会勃然大怒,甚至抗命不遵。
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平静的,就接受了。
“萧将军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北莽的主力,已经开始分兵,同时向北境的数个重镇,发动了猛攻。前线的战事,很吃紧。”
冯千里放下了茶杯,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
“好,本将知道了。”林羽点了点头,“章甘!”
“末将在!”
“从今日起,你便是安城的代理城防官。本将不在的日子里,安城的防务,就全权交给你了。”
“记住,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必须给本将,守住这座城!”
“大人……”章甘的眼眶,瞬间红了,“您……您真的要走吗?”
“这是军令。”林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把安城交给你,我放心。”
“末将……末将遵命!定不负大人所托!”
章甘用力的抹了一把眼睛,单膝跪地,声音嘶哑的吼道。
林羽转过头,再次看向冯千里:“冯校尉,请转告萧将军,林羽,明日一早,便启程出发。”
冯千里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双本是玩世不恭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与敬佩。
他起身,对着林羽,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
“林将军,保重!”
夜,深沉如水。
都尉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
林羽独自一人,坐在桌案前,面前铺着一张巨大的北境地图。
地图上,用红色的朱砂,标注出了十几个正在遭受北莽大军猛攻的城池。
这些城池,如同一颗颗钉子,死死的钉在北莽南下的必经之路上。也正是这些城池的存在,才将北莽的二十万大军,分割开来,无法形成合力。
但同时,这些城池,也承受着最惨烈的攻击。
每一个时辰,都有成千上万的士兵,在那些城池之下,化为枯骨。
萧彻的“游击将军”之令,就是要让林羽,去支援这些最危险,战况最惨烈的地方。
“想拿我当刀使?”
林羽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也好。”
“我便做你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只是不知道,你这执刀之人,握不握得稳。”
林羽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很弱小,没有和萧彻这种老狐狸掰手腕的资格。
他必须接受这个任命,必须在这盘棋上,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但是,他绝不会任人宰割。
他要利用这个机会,不断的杀戮,不断的变强!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林羽,是一把能斩断一切枷锁,甚至能噬主的绝世凶刀!
……
翌日清晨。
林羽没有带走安城的一兵一卒。
他将那两千多名幸存的士兵,全部留给了章甘。
他知道,这些人,是守卫安城的根基,也是他在这乱世之中,好不容易才积攒下的一点家底,绝不能轻易的消耗在无谓的战场之上。
他要带走的,是他真正的底牌。
“取出【八百修罗铁骑】!”
林羽心念一动。
嗡——
在他面前的空地上,空间一阵扭曲。
八百名身穿黑色修罗战甲,胯下骑着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梦魇战马的恐怖骑士,悄无声-息的出现。
他们静静的列成一个方阵,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冰冷而纯粹的杀气,让一旁的冯千里,都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他从未见过,如此精锐,如此可怕的骑兵!
这支部队,仿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九幽之下的,修罗鬼域!
“这……这是……”
冯千里指着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声音都在颤抖。
“这是本将的亲卫。”
林羽淡淡的说道。
他没有过多解释。这支部队,就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敢于接受萧彻任命的最大底气。
“出发!”
林羽翻身上马,一马当先。
他身后的八百修罗铁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个整体,紧随其后。
八百骑,奔腾而出,却悄无声息,只有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如同死神的脚步。
冯千里呆呆的看着这支绝尘而去的黑色洪流,久久无法回神。
他知道,从今天起,北境的天,要彻底变了。
……
与此同时,燕王府。
燕王赵擎苍,正与几名心腹谋士,对着沙盘,商议着军情。
“安城大捷,都尉林羽,阵斩北莽先锋大将拓跋雄,后又以一人之力,独斗北莽大巫神,破其尸傀大阵,致使北莽三万先锋军,全线溃败。”
一名谋士将最新的战报,缓缓道来。
“哦?”赵擎苍的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这个林羽,是何来历?”
“回王爷,此人,原是京营刑徒军中的一名死囚。后因屡立战功,被偏将军刘莽提拔为百夫长。刘莽兵败后,他又被南疆大都督萧彻,擢升为都尉,镇守安城。”
“一个死囚?”赵擎苍的眉头皱了起来,“区区一个死囚,竟有如此本事?能阵斩拓跋雄,还能破了呼延灼的尸傀阵?”
“此事,确实有些蹊巧。”另一名谋士也开口道,“拓跋雄,乃是灵海境中期的悍将。而那个呼延灼,更是北莽大萨满的亲传弟子,一手控尸之术,神鬼莫测。就算是我军的灵海境强者遇上,也颇为头疼。那个林羽,据说……才刚刚踏入御气境。”
“御气境,斩灵海?”赵擎苍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有点意思。”
“王爷,萧彻已经下令,擢升此人为游击将军,命其率部,支援各处战场。看样子,是想将此人,当做一把尖刀来用。”
“尖刀?”赵擎-苍冷笑一声,“怕只怕,这把刀,太过锋利,会伤了执刀人的手。”
“传令下去,让我们安插在各处的眼线,密切关注这个林羽的动向。本王倒要看看,萧彻的这把刀,到底有多锋利。”
“另外,再派人去查一查那个呼延灼的来历。本王总觉得,北莽这次倾巢而出,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
风,愈发的冷了。
夹杂着冰冷的雨丝,抽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林羽率领着八百修罗铁骑,在泥泞的官道之上,向着战况最激烈,也最危险的临渊城,疾驰而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棋子。
他,是那柄足以搅动整个棋盘风云的,最锋利的刀刃!
临渊城。
这座矗立于北境边陲的雄城,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震天的喊杀声,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城墙之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城墙之上,同样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守城的五万南疆军,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两万。幸存的士兵,也个个带伤,人人带血,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城楼之上。
临渊城的守将,南疆军大将陈庆之,身披一件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重甲,手拄着一柄断了半截的长剑,单膝跪地,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的脸上,布满了刀伤和箭痕,左臂更是被齐肩斩断,只用麻布草草的包扎着。
在他的面前,站着一名身材魁梧,同样浑身是血的北莽将领。
“陈庆之,你已经败了。”
北莽将领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北风,冰冷而残酷。
“投降吧。本将军可以看在你是一条好汉的份上,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陈庆之抬起头,吐出一口血沫,脸上露出一抹惨烈的笑容。
“我南疆的儿郎,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投降的懦夫!”
“想破我临渊城,就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冥顽不灵!”北莽将领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既然你找死,那本将军,就成全你!”
他举起手中的狼牙棒,体-内灵海境巅峰的修为轰然爆发,带着万钧之势,向着已经油尽灯枯的陈庆之,当头砸下。
陈庆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只有无尽的遗憾。
他没能守住这座城。
他没能兑现,与脚下这片土地,共存亡的誓言。
“将军!”
城墙之上,所有幸存的南疆士兵,都发出了绝望的悲吼。
……
就在那狼牙棒即将落下,将陈庆之的脑袋砸成一滩肉泥的瞬间。
一道黑色的闪电,突然自远方的天际,爆射而来。
那是一杆通体漆黑的长枪!
长枪之上,仿佛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带着一股撕裂一切,洞穿一切的恐怖威势,后发而先至,精准无比的,撞在了那柄狼牙棒之上。
轰!!!
一声巨响。
那名北莽将领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恐怖力量,从狼牙棒上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城墙的箭垛之上,将坚固的砖石,都撞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痕。
他“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满脸骇然的望着那杆插在地上,兀自颤鸣不休的黑色长枪。
这……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与此同时。
临渊城的城下。
正在疯狂攻城的北莽大军,突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望向自己的后方。
只见那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股黑色的洪流。
那是一支骑兵。
一支通体漆黑,仿佛从地狱中冲出的,魔鬼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