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2日,周一,清晨,东莞。
五月的余温尚未散尽,六月的热浪已初现端倪。
清晨六点,生物钟将李言准时唤醒。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熟悉的光影纹路,并没有立刻起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常的凝滞感。
他知道,今天,他将亲手揭开一个数字的面纱,一个关乎星辰科技,更关乎他自身命运走向的惊人数字。
他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拉开了窗帘。
晨光汹涌而入,将房间照得透亮。
楼下,卖早餐的摊贩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营生,熟悉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带来一丝心安。
推开卧室门,厨房里,苏晴正背对着他,在灶台前忙碌。
小米粥在砂锅里咕嘟着,散发出温润的谷物香气,平底锅里煎着的培根滋滋作响,油脂的焦香混合着空气中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构成了一种极其生活化的场景。
“醒了?”苏晴听到动静,回过头,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明媚笑容,“今天穿这套浅蓝色的衬衫吧?显得精神,也符合今天的好日子。”
她将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和西裤挂在衣架上,动作利落。
“好。”李言点点头,在餐桌前坐下。
桌上除了小米粥和培根,还多了一笼晶莹剔透的虾饺,“今天有虾饺?”
“嗯,早上现买的虾仁,知道你喜欢,就包了一些。”
苏晴将蘸料碟推到他面前,语气自然,仿佛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早晨。
李言夹起一个虾饺,蘸了点浙醋,放入口中。
面皮的柔韧与虾仁的鲜甜在齿间完美融合,带来一种扎实而温暖的满足感。
这种近乎琐碎的日常平静,与他即将在公司面对的那场由数字组成的风暴,形成了极其微妙的对比。
他知道,这或许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晨跑依旧。
路线是固定的,沿着小区外围的柏油路,呼吸着清晨尚且清新的空气。
汗水渐渐浸湿了运动服的背部,肌肉的酸胀感让他感觉真实地活着。
卖豆浆的阿婆依旧在老地方,看到他,露出缺了门牙却无比热情的笑容:“后生仔,还是老样子?今日油条炸得几好!”
“好啊,阿婆,来两根。”李言停下脚步,擦着汗,掏出零钱。
虽然已经吃过饭,但是自己却也不介意再来两根油条。
这种即时满足的、带着烟火气的交互,是他刻意保留的、与前世记忆和现实世界连接的锚点。
七点整,那辆黑色的奔驰S350准时停在楼下。
司机老陈,依旧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戴着白手套,恭敬地拉开车门。
“李总早,苏助理早。”
“早,老陈。”
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汇入渐渐繁忙起来的车流。
2008年的东莞,街道上充斥着各种车辆,两旁厂房林立,广告牌鳞次栉比,一幅生机勃勃又略显杂乱的制造业重镇景象。
车载收音机里,交通台的主持人正用带着粤语口音的普通话播报着路况和早间新闻。
李言靠在舒适的后座上,目光掠过窗外。
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
然而,当车子驶入厦边工业区,路过星辰科技厂区门口那蜿蜒曲折、几乎堵塞了半边道路的货车长龙时,那种异样的感觉再次浮现。
这静止的、等待的车流,无声地诉说着过去一个月里,发生在这里的商业奇迹。
“李总,苏助理,早上好!”前台小姑娘的声音比往日更加清脆,眼神里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敬畏。
一路走去,遇到的员工无不面带笑容,问候声格外响亮,眼神中除了往日的尊重,更多了一份与有荣焉的骄傲。
公司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氛围,像是大战胜利后等待论功行赏的期待,又像是即将揭晓最终谜底的紧张。
走进办公室,宽大的办公桌一如既往的整洁。
苏晴照例泡好了一杯明前龙井,翠绿的芽叶在玻璃杯中缓缓舒展,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然后,她将一份比其他文件夹明显厚实许多的牛皮纸档案袋,放在了李言办公桌的正中央。
“李总,这是财务部张总监半小时前亲自送来的,五月份的初步财务汇总,以及……利润核算报告。”
苏晴的声音保持着绝对的职业平静,但微微加快的语速和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亮光,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李言的目光落在那个厚重的档案袋上,封面上“星辰科技有限公司- 2008年5月份经营及盈利状况初步分析(绝密)”的字样,是用黑色钢笔手写的,笔迹力透纸背,显得格外庄重和……沉重。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端起那杯龙井,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茶香,然后才细细地品了一口。
清冽的茶汤滑过喉咙,仿佛在为他接下来的“数字阅兵”进行一场庄严的净口仪式。
他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楼下,远处老厂区的全貌尽收眼底。
运输车辆像忙碌的工蚁,在仓库与大门之间穿梭;
生产车间的窗户里,隐约可见流水线运行的灯光;
穿着各色工服的员工们,如同构成庞大机体的细胞,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整个星辰科技,就像一台高速、精密且无比强大的印钞机,在刚刚过去的五月份,开足了马力。
而手边这份报告,就是这台机器最终产出的、最核心的成果——财富的具象化。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的跳动。
然后,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用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档案袋的封口,取出了里面厚厚的一叠报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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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三十分,公司顶层的小会议室。
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光可鉴人,反射着顶灯柔和的光线。
围坐在桌旁的,是星辰科技最核心的管理层。
生产副总三叔,脸上带着连日奋战后的疲惫,但眼神炯炯;
销售总监李姐,虽然刻意保持着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研发总监韩博士,则是一脸期待与好奇;
供应链总监老王,表情严肃,似乎在担心接下来的数据会给他已经紧绷的供应链带来更大压力;
以及本次会议当之无愧的主角——财务总监张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