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巷口,卷起几片落叶,带着一丝凉意。
上杉越站在原地,那双刚刚燃起过辉煌金色的眸子,此刻却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死死地盯着宫本茂,仿佛要将这个年轻人的骨骼、血肉、乃至灵魂都看穿。
“B级……”
他嘶哑地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一枚无味的橄榄,苦涩而荒谬,
“你TM是在耍我?”
“我从不开玩笑,尤其是在这种事上。”
宫本茂脸上的金色缓缓褪去,恢复了深邃的黑色,他嘴角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我说过,时代变了。血统,不再是束缚我们这些‘混血种’的唯一枷锁。”
话音未落,宫本茂转身,朝着被炼金矩阵笼罩的拉面摊外走去。
他每走一步,周围那无形的结界便如潮水般退去一分,外界的喧嚣重新涌入,稀释着此地的死寂。
上杉越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穿过几条更为幽深黑暗的小巷,宫本茂停在了一处废弃的停车场角落。
阴影里,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蜷缩着,身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那是一个“鬼”,一个龙化过程已经进行到一半的猛鬼众成员。
他的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鳞片,手指的关节扭曲变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双眼睛被暴虐的欲望染成了暗金色。
看到这一幕,上杉越不由得眉头一皱,想要出手结果这人的生命。
“看着。”
但宫本茂却不为所动,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支注射器,里面装着淡金色的液体,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下,宛如流动的琥珀。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那“鬼”挣扎的瞬间,精准地将针头刺入对方的颈动脉。
“吼——!”
那“鬼”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肉眼可见的,他皮肤上那些狰狞的鳞片仿佛被无形的手抹去,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退、溶解。
扭曲的骨骼发出“咔咔”的轻响,正在被强行矫正。
他眼中那属于龙类的暴虐金色,像是被清水冲刷的墨迹,一点点淡去,最终露出了属于人类的惊恐与茫然。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秒。
十几秒后,那个几乎要堕入深渊的“鬼”,瘫软在地,除了脸色苍白、浑身虚汗外,竟与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无异。
上杉越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呆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作为曾经的皇,蛇岐八家的顶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压制,不是暂时的缓解,这是……逆转!
是真正的,从根本上将龙化的过程逆转回来!
有了这种技术,家族代代相传的“鬼”的悲运将不复存在。
这东西,是圣药,也是……足以颠覆一切的魔鬼的钥匙。
上杉越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本想让皇的血脉就此断绝,让那个被家族当做祭品囚禁的神明,在漫长的时间中被遗忘,直至腐朽。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因为这三个孩子的存在,因为这个自称宫本茂的年轻人……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宫本茂,那张平静的脸上,写着他看不懂的深渊。
“你……究竟是谁?”
上杉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动摇。
“一个想让世界变得更有趣一点的人。”
宫本茂将用空的注射器随手丢进垃圾桶,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从容的微笑,
“现在,你愿意听听我的计划了吗,皇?”
上杉越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良久,心中天人交战。
他依旧不信任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这小子就像一条毒蛇,华丽、致命,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毒牙。
可相比之下,那个躲在暗处,将自己的血脉后代当做棋子,玩弄蛇岐八家与猛鬼众于股掌之中的家伙,无疑是更加阴冷和危险的存在。
一条摆在明面上的毒蛇,总好过一条藏在暗影里的。
“你想我做什么……”
沉默良久,上杉越终于开口。
……
几日后,东京,那家静谧的怀石料理店。
同样的和室,同样的枯山水庭院,宫本茂与橘宗政相对而坐,气氛却比上一次要凝重许多。
“上次让你分析的药剂,有结果了吗?”
橘宗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急切。
蛇岐八家的情报网络几乎覆盖了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猛鬼众内部最近正在秘密流传一种神奇的药剂,据说能稳定那些濒临失控的鬼的血统。
他们费了些力气,也搞到了一支样品。
“嗯,很巧妙的东西。”
宫本茂呷了一口清茶,不紧不慢地回答。
这是他亲手调配的杰作,他当然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
只不过因为他明面上继承的是橘宗政的研究,和这药剂的技术路线完全不同。
这同样也是他伪造身份进行行动的原因,目的自然是为了撇清关系……
“对方的技术路线和我们现有的完全不同,”
宫本茂放下茶杯,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并非从死侍胎儿中提取的血清来中和,而是采用了某种……我从未见过的技术,在病毒之中植入了特定的基因序列。
进而补全了鬼体内缺失的、导致不稳定的那部分龙族血统因子。”
“是吗?那绘梨衣……绘梨衣能用这种技术吗?”
橘宗政的呼吸猛地一滞,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恐怕很难。大家长,您要明白,绘梨衣小姐的问题并非‘缺失’,而是‘过多’。
她的治疗,需要的是‘减法’,而不是这种‘加法’。”
宫本茂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与遗憾,他轻轻摇了摇头。
听到这个结论,橘宗政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他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有些失望。
“呼……那……这个方法能复刻吗?”
他没有放弃,如果家族能掌握这项技术,同样意义重大。
“理论上可以。”
宫本茂给出了一个让他重燃希望的答案,
“但对方的技术壁垒非常高,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资源来进行逆向解析。”
“好……”
橘宗政点了点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
只要有希望就行。
蛇岐八家背负了千年的悲运,或许真的可以在他们这一代,看到终结的曙光。
然而,就在这一刻,橘宗政的目光倏然转向门外,眉头再次紧紧皱起。
和室之外,竟隐隐传来了喧闹与短促的惊呼声。
这对于一家以极致的私密和安静为服务宗旨的顶级料理店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宫本茂也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顺着橘宗政的目光看向了那扇紧闭的障子门。
下一刻,没有敲门,没有通报。
“嘶啦——!”
绘着山水画的障子门被一股巨力粗暴地从中间撕开!
木屑与纸片纷飞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人穿着一身极为华丽的黑色和服,脸上带着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手中握着一把仍在滴血的武士刀。
鲜血顺着刀尖,一滴滴落在光洁的榻榻米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红梅。
“你是……猛鬼众?”
看着那张面具,橘宗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霍然起身,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严轰然散开,
“你们想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
只见宫本茂的脸上写满了惊慌与恐惧,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完全是一个被吓坏了的文职人员。
橘宗政心中一沉。
因为是秘密出行,知道他在这里的人屈指可数,猛鬼众是如何精准找上门来的?
“做什么?”
面具下传来一声沙哑的轻笑,带着戏谑与疯狂,
“大家长,能请你去死一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