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须陀见宇文昭神情恍惚,视线胡乱搜索,眉头骤然凝聚。
秦叔宝见状,将插在门柱上的熟铜金锏拔了出来。
咔嚓!
“通守大人问你话!”
听到提醒,宇文昭猛然醒悟,抱拳回复道:
“在下宇文家第三子,宇文昭。”
张须陀默默点头,继续讯问:“今晚的信是你写的?”
宇文昭愣了一下,马上回复:“正是在下。”
“这段时间,偶尔听见有丫鬟小厮说道麻匪的事,在下留了一个心眼。
直到今日,竟听见有人商量,要勾连城外麻匪,劫杀我宇文府。
因我人微言轻,又常年被府上下人欺压,因此不敢当面揭穿。”
宇文昭吞咽一口口水,露出怯懦的表情:“但是宇文府毕竟是我的家,我分不清楚真假,亦是不敢心存侥幸。
因此托人送出了密信。”
“你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调用五十府兵进城,可有军令?”
听着宇文昭谈吐自然,戚远升起浓浓的疑惑感:
难道这小子,真的提前知道有麻匪劫府杀人?
听到张通守问话,戚远亦是抱拳回复:“回通守大人,属下今日回宇文府吊唁,在明日姐夫下葬后,便要护送二姐赶回齐郡戚家。
行程提前跟旅帅请示了,有行军指令。”
张须陀目不斜视,盯着宇文昭的目光,好似刮骨的钢刀,看得宇文昭护身肌肉紧绷在一起。
“报!”
身后一名士卒上前禀报。
张须陀点头:“说!”
“府中的麻匪,包含大当家陈拐子在内,共计五十八人。
已尽数服诛!”
“嗯,有没有查到什么证物?”
士卒呈上一封折叠的信件:“在其中一个头目身上,搜到了麻匪与府上丫鬟私通的书信,其中暗指了今晚亥时‘干活’的事?”
在场众人,都明白‘干活’二字是什么意思。
唯独戚远深深疑惑:难道今晚劫府的事,是真的?
不可能!
不说麻匪跟官府有勾连,
道上的山贼、强盗,都明白这种大案,轻易不能去犯。
否则历县地界,绝对容不下他们。
你麻匪再狂,也就是个山贼,连有行动纲领的反贼都算不上。
劫杀县城中的大户,让县令如何做人?
更别说齐郡通守张须陀,此时正驻扎在历县,前段时间,还剿灭了反贼王薄的一股势力,血染千里,气势如虹。
你这个时候,来打宇文府?没听过主母是我戚家的吗?
戚远顿时有种失落,难道自己一个队正,竟不被麻匪放在眼里。
但是转念一想,陈拐子连县令和名将张须陀都不放在眼里,自己被轻视一点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我刚进来时,看见戚队正的兵,在打宇文昭,这又是为什么?”
见宇文昭想要说话,戚远迈步上前,抢话说道:
“禀通守大人,我一来,就看见自家两位姐姐,还有两个外甥都惨死当场,唯独宇文昭一人,在麻匪围攻下安然无恙。”
“因此以为是外甥宇文昭,与麻匪勾连,在我赶来救援时,想要脱身,
便想要将他擒下拷问。”
秦叔宝上下打量一番,又伸手翻开宇文昭背后、胳膊上的豁口,露出敬佩之情。
“你这个外甥伤得可不轻......”
戚远心头一震,躬身伏低解释:“大人明察,我的兵都是彪兵,与东突厥打过仗的。
宇文昭武力反抗,情急之下,难免收不住力。”
张须陀往前走了几步,惊得几人皆是退步行礼,等候指令。
“来人!”
一名军吏生的面容俊秀,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上前拿出了纸笔。
“军需官!把宇文府上,所有麻匪尸首勘验统计。
宇文府中被杀的人,也一并做好收殓......”
军需官连忙记录,应了一声诺。
戚远神情严肃,上前道谢:“多谢大人照拂,宇文家的逝者,还是我自己来收殓吧。”
张须陀声音低沉,抬手打断:“无妨,此事发生在我齐郡,是我治军不严!”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张通守做事雷厉风行,对山贼、反贼的手段,往往是铁血腥风,绝不股息。
这群麻匪竟然公然进城,劫杀大户。
已经触碰到了他的红线。
下一刻,便布置军务,要求秦琼带兵封锁历县,将所有麻匪余孽尽数铲除。
“戚队正,此间事了,你带队返回鹰扬府,告知你的校尉,一个月内,将历县附近山贼、麻匪剿灭。
若敢懈怠,贻误了军情,军法处置。”
“诺!”
“军需官,这个人应该是麻匪头目陈拐子。”
张须陀指着地上的死尸说道:
“哼哼,以前一直在通缉榜上首位的大盗,竟然死得这般简单!”
随后看向宇文昭:“按照齐郡悬赏金额,三日内足额送到宇文昭手上!”
“诺!”
众兵卒一惊,方才想起来,这一直以来让他们府兵头痛的,齐郡麻匪头目,大当家陈拐子。
竟是被眼前这个青涩的少年,杀死。
而且听说,是他一人独战一群麻匪。
灵堂之前,如有神助一般,连续干掉三个麻匪,又硬杀陈拐子,全身而退。
若不是被戚远带人围攻。
这小子,可能身上都不会有伤?
难怪军吏秦琼看他的眼神,有种莫名的欣赏。
张须陀简短地布置了一番,留给宇文昭一个鼓励的眼神后,转身率军离去。
“将军!”
宇文昭上前一步,大喝一声。
身边护卫立即上前,抽出两寸刀刃,将他拦下。
张须陀转身,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宇文昭双手抱拳,郑重地说道:
“将军,我愿将,宇文府上金银细软、千亩良田、临街铺面,以及历城中的这户宅院一并捐给将军,祝将军平叛灭匪凯旋。”
“你能做这个主吗?”
宇文昭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宇文家八十三口,已尽数被屠,唯我一人独存。
能做主,且只能是我做主。”
“你想要什么!”
“入军户,守鹰扬府,报效朝廷!”
“不可!”
一声不协调的厉啸声响起,竟然是戚远神情慌张的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