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神不守舍的姐姐从房间出来,沈庸赶忙凑上去。
“阿姐,是不是轮到我了?”
心事重重的沈碧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
话音未落,林欢在门内冲着周芷韵招了招手。
周芷韵进入房间,心中疑窦丛生。
方才问慕家姐妹,她们都讳莫如深,让她更觉不妙。“林公子,究竟出了何事?”
林欢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昨天绑了你,还记恨我吗?”
提起此事,周芷韵心头火起。
她习武多年,自信实力不俗,竟被一个手脚筋脉皆废之人制住,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别说那顿毫不留情的……越想越是羞恼交加,脸颊莫名滚烫。
“不过是我一时大意!若你真有本事,何需‘笠剑仙’出手?”提及偶像,她语气不自觉带上敬畏。
林欢听到“笠剑仙”三字,一时没绷住,捂着脸闷笑起来。
这笑声落在周芷韵耳中,无异于对偶像的亵渎!“噌”地站起,她美眸含怒,纤掌拍在桌面,震得杯盏轻跳:
“不准你对‘笠剑仙’不敬!否则我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林欢忍俊不禁,连忙侧身,肩头耸动,咳得眼角飙泪:“咳……咳咳……好好,我是受过正经训练的,一般轻易不笑,除非……实在忍不住!”
见周芷韵粉拳紧握,怒意蓄势待发,林欢赶紧收敛笑意,正色道:“周小姐,言归正传。今明两日,或有鞑子骑兵来犯,屠村之祸近在眼前。此事,需与你商议。”
“鞑子?”周芷韵瞳孔骤缩,话到嘴边猛地顿住,警惕地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鞑子犯境,你不报官、不通边军,与我说有何用?昨日那鞑子信口雌黄,莫要当真!”
林欢凝视着她,轻叹一声:“既如此,请周小姐自便。我自当与村民另寻他法。”
沉默如冰蔓延。
周芷韵审视着林欢沉静的面容,片刻后,终是摇头:“你可知晓鞑子的厉害?每队虽不过十五骑,却人人铁甲护体,寻常刀剑难伤分毫。村中这点老弱妇孺,青壮带残者居多,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余口,如何能挡铁骑冲杀?”
林欢目光锐利如电,直视周芷韵的双眸:“不知周帮主可有一颗拳拳护民之心?”
周芷韵挣扎片刻,一股郁结多年的愤懑与不甘喷涌而出,声音带着压抑的激颤:
“也罢!今日事急,我便不再瞒你!我爹曾是边军校尉,沙场负伤,解甲还乡,继承祖业。多年前,他倾尽家财,广招义勇,拉起一支民团,对抗鞑子!”
她的语速加快,似要将积压的悲愤倾泻出来:“他们提着脑袋,专杀越境劫掠的鞑子!父兄热血洒边地,确实让鞑子一度收敛!可换来的是什么?!”
周芷韵眼中怒火灼灼,化作彻骨寒冰:“是官府的打压!那些曾被我们以命相护的乡邻,转头便戳着脊梁骨痛骂周家为狼子野心的‘盗匪’!官府更是将我兄长推上法场,刽子手的屠刀……就是给周家的‘报答’!自此,我爹一病不起!”
林欢表情也变得凝重。
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
懦弱无能的官府,对待自己人从不手软,对待强势的外族则卑躬屈膝。
这件事情必定也是鞑子给本地官员施压造成的。
“如今斧头帮难道不是抗击鞑子吗?”
周芷韵俏脸闪过一抹不屑。
“我的斧头帮明面上是周家青楼、赌坊等产业的护院,对那些跟着辱骂并诋毁我周家的人从来都不客气。从那以后,那些人就算心里不服气,也得憋着。见到我也得卑躬屈膝。”
“斧头帮也不断出去打击鞑子,只不过我们现在都是打杀那些落单的,最多三四个人的游骑兵,绝对不与超过十人的鞑子部队交战。为的就是减少伤亡。”
“如今我们就算看到商队,或者民居被劫掠,也不会出手救援。都是等着鞑子抢完东西才去黑吃黑。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我们就是土匪,而且很冷血?”
语落,她写满“无所谓”的俏脸,嗤笑了一声。
林欢听着周芷韵带着悲愤和自嘲的倾诉,看着她强装无所谓的表情下那份深深的伤痛与无奈,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更是洋溢出畅快之色。
“冷血?何谈冷血!”
“若按你所言,那帮吃了周家护佑,转头却又骂周家是强盗的蠢货、那些为虎作伥、打压忠良的狗官……这些人难道不该得此下场?”
他微微倾身,眼神锐利地锁住周芷韵略显错愕的眼眸。
“你周家为护乡邻,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却是污名枷锁!这大炎的秩序,这连山县的官场,就是这等腌臜货色把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官府豢养蛀虫,百姓愚昧麻木!在他们眼里,真心护持者反倒成了‘匪’!”
林欢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又转回周芷韵:
“‘以德报怨’四个字,就是个笑话!是留给圣人装点门面的幌子!对付狼子野心、愚顽不堪之辈,就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甚至要更狠、更快,让他们不敢再生出背叛和伤害之心!”
他冷冷地笑了笑,掷地有声:
“你说我笑你们冷血?错了!若是我,还会让那些蠢材付出更大的代价,让他们刻骨铭心,彻底断了‘欺善怕恶’、‘忘恩负义’的念头!让那些人不仅怕我,还要敬我,拜我!他们会知道,在这连山县,离开我,他们没活路。”
林欢这一连串的话,如同惊雷,劈开了周芷韵强撑的冷漠外壳。
林欢不是在试图安慰她,而是冷酷地指出她做的还不够彻底!
这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边界。
她僵在原地,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种近乎颠覆性的触动。
多年来积累的怨气、憋屈似乎被林欢这冰寒刻骨又带着极端“力量感”的话语瞬间点燃、炸开,然后被一种冷酷的、带着锋芒的“道理”重新塑造。
震撼!
这就是周芷韵此刻唯一的感觉。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身疤痕、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痞笑的男子,竟然好似在他身后看到光芒。
“你……你到底是谁?”
林欢傲然而立,嘴角扬起一抹桀骜不驯的弧度,目光却坚定如磐石:
“我是谁?不过是边军退下来的一个残兵。但我更是你的同道中人!”
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与我并肩,若你想让周家成神,受万民敬仰香火,我便捧你周家登入神坛!若你想要周家成魔,让所有负周家者惶惶不可终日、五体投地匍匐求饶,我便助你化身炼狱修罗,让他们永生永世——瑟瑟发抖!”
周芷韵神色愕然。
好狂!
他真的好狂!
但那种周身散发出的霸气,让周芷韵却生不出半分怀疑。
寂静在屋内肆意蔓延着。
二人互相对视之时,周芷韵竟然觉得有些心悸。
“你要我如何帮你?”
林欢嘴角微扬,右手食指晃了晃。
“错!不是你帮我,是我们要第一次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