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人站了很久。
楚星雨没有睁眼，也没有出声。他体内的神魂晶核仍在缓缓旋转，灵力如细流般在经脉中穿行，维持着突破后的稳定状态。但他的意识早已清醒，门外那股刻意压低的气息，像一块石头沉在水面，压得空气都变得滞重。
那人最终转身离开，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门板轻微震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寂静。
楚星雨依旧盘坐原地，呼吸平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可就在那人离去的瞬间，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指尖划过掌心，留下一道浅痕。这不是痛感带来的反应，而是提醒自己——危险已经靠近。
怀里的灵珠忽然又亮了一下，蓝光微闪，像是心跳。
他不动声色地将灵珠往衣内按了按，同时神魂悄然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网，覆盖整个房间。这不是普通的探查，而是以修罗神骨为基，感知一切非自然的存在。灵气流动的节奏、地面石砖的温度、墙壁符纹的能量流向，都在他感知之中。
很快，他发现了不对。
房间左下方的地面上，几道符纹接缝处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了一点。不是污渍，也不是磨损，而是一种极淡的黑痕，像是墨水渗入石缝，又迅速干涸。这种痕迹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更不会引起注意。
但他知道有问题。
这些符纹本是家族布置的聚灵阵一部分，用于辅助修炼，平时由药堂统一维护。七日前他闭关时，这些纹路还是清晰泛金的，如今却出现了异色。而且灵气流动的轨迹也变了，原本是顺时针回旋注入丹田，现在却在靠近墙角的位置出现微弱逆流。
这不像自然衰减，倒像是被人动了手脚。
他继续观察，神魂顺着那股异常的灵气流向追溯，最终停在墙角一根不起眼的铜钉上。那钉子嵌在木梁与石壁交接处，表面氧化发黑，看起来像是多年未换的老物件。可就在他神魂触碰到它的瞬间，钉子内部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震颤，频率与灵珠的蓝光波动恰好错开半个节拍。
就是它。
有人借这颗钉子做了阵眼，悄悄连上了“乱脉迷魂阵”。这个阵法不伤人，也不留痕迹，只是缓慢干扰灵气运行方向，让修炼者在不知不觉中经脉紊乱，轻则功力停滞，重则走火入魔。
手法很隐蔽，时机也选得好。趁他闭关突破，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沉浸在境界提升的余韵中，无暇顾及其他。可他们忘了，现在的楚星雨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废材。
他依旧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识海中的晶核转速悄然加快了一分，开始主动过滤体内每一缕灵气，将那些被扰乱的部分一一剥离。同时，修罗神骨微微发热，煞气在脊柱深处凝聚成一条细线，随时准备爆发。
只要他愿意，下一秒就能引爆这股力量，震碎阵眼，破除陷阱。
但他没有动。
现在揭穿，只会打草惊蛇。幕后之人既然敢动手，必然还有后招。他需要知道是谁下的手，背后的动机是什么，更重要的是——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敢在他刚刚突破的时候下手。
他选择装作不知。
时间一点点过去。
屋外天色渐明，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一角，照在案台上的玉瓶上。瓶口空空如也，三枚蕴魂丹早已化尽。楚星雨的手指轻轻搭在膝盖上，指腹摩挲着裤料，动作缓慢而规律。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不是脚步，也不是风声，而是某种东西贴着外墙移动的声音，像是布料擦过石面。紧接着，一股极淡的阴冷气息飘了进来，混在晨光里，几乎无法察觉。
楚星雨的鼻尖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那是寒属性灵力残留的味道，带着一丝冰封后的潮湿感。不是冷月的气息，她的冰系灵术纯净清冽，而这股味道里掺杂了杂质，像是从别处转移过来的。
有人在外面重新检查阵法。
他依旧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化。但识海中的晶核已经锁定了那股气息的来源——东南方向，距离约三十丈的一处偏殿屋顶。那人停留了几息便退走，动作熟练，显然早有准备。
楚星雨记下了位置。
他知道，这场试探才刚开始。长老们坐不住了。他突破的消息传出去不过半天，这些人就开始行动，说明他们早就盯上了他，只等一个机会。
可惜，他们低估了他。
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抚过胸前的灵珠。蓝光又一次闪烁，这次持续的时间更长，频率也变得更急。灵珠似乎在警告他什么，又像是在回应某种外界的召唤。
他没有抗拒，反而顺着那股牵引感，将神魂延伸至灵珠内部。刹那间，一段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一片漆黑的密室，墙上刻着扭曲的符文，中央摆着一面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团翻滚的黑雾。
画面一闪即逝。
楚星雨猛地收回神念，额角渗出一丝冷汗。那地方他没见过，但那种压抑的感觉让他本能地警惕。灵珠为什么会显示这个？是巧合，还是有人在用同样的东西监视这里？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清楚一点——对方已经开始布局，而这套阵法，只是第一步。
他慢慢放下手，五指微屈，指尖凝聚起一丝血光。那是修罗神骨的力量，随时可以爆发，撕裂整个房间的结界。但他还是忍住了。
不能急。
他必须等。
等到对方露出更多破绽，等到幕后之人亲自现身。只有那样，他才能一次性拔掉这根扎在家族内部的毒刺。
屋外，风轻轻吹过庭院。
百丈之外，冷月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手中冰线再次浮现。这一次，线头连接的不是楚星雨的居所，而是从天而降的一根霜丝。那是她布下的远距离感应结界，能捕捉百步内所有异常灵力波动。
此刻，霜丝正在轻微震颤。
她盯着那根丝线，眉头微蹙。阴气入侵阳域，说明有人用了禁忌手段。但她没有立刻行动，也没有靠近。她知道楚星雨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任何打扰都可能影响他的状态。
她选择相信他。
指尖一弹，冰线隐入袖中。她转身走入林影，身影渐渐消失。
屋内，楚星雨仍端坐不动。
他的双眼始终未睁，周身气息收敛如深潭。可识海中的晶核已进入高度戒备状态，每转一圈，都在扫描一遍周围环境。右手五指微曲，血光在指尖凝而不散。
就在这时，墙角那颗铜钉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响。
钉头裂开一道细缝，一缕黑烟缓缓溢出，贴着地面蔓延，朝着他的蒲团底部 creeping 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