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天光未亮。
楚星雨盘坐在蒲团上,呼吸早已与屋内灵气节律同步。三枚蕴魂丹的药力在他体内流转了整整六昼夜,从最初如江河奔涌的冲击,到如今如溪水归川的沉静,终于在昨夜子时尽数沉入识海深处。
他双目紧闭,眉心微颤,仿佛有无形之物在颅内缓缓凝结。那不是简单的灵力积累,而是神魂本身正在被重塑——由虚浮散乱,转为凝实如铁。
第一枚丹药入体时,右臂经脉便传来撕裂般的痛感。他早有准备,未强行催动,而是让药力自行渗透,如同春雨润土,一点一滴浸入干涸的根络。蕴灵珠悬浮于头顶尺许,青辉洒落,将躁动的灵气抚平,使药效得以缓慢释放,不伤根基。
到了第三日,第二枚丹药化开,识海骤然翻腾。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一辆失控的黑色铁车迎面撞来,玻璃碎裂,血溅挡风;紧接着是少年时期的自己跪在族门前,掌印未消,四周哄笑如针扎耳膜。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挣扎,只是在心底默念:“这些都不是我。”
前世车祸已成尘土,今生屈辱亦为过往。他不是那个任人践踏的废材,也不是被命运裹挟的孤魂。他是楚星雨,走的是自己的路,修的是自己的道。
幻象开始溃散。
第四日清晨,修罗神骨忽然震动,一股深藏于骨髓的煞气自脊柱攀升,直冲识海,似要吞噬新生的神魂,将其炼化为纯粹杀意的容器。
这并非意外。他知道,修罗神骨本就带有侵蚀宿主的本能,越是虚弱者,越易沦为杀器傀儡。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要掌控它,而非被它掌控。
他不再压制那股煞气,反而主动引导其进入识海边缘,以新凝的神魂之力为引,将煞气一点点编织成屏障。就像用荆棘围篱守护花园,虽带刺,却能防外敌。
第五日,识海中出现一道低沉的嗡鸣,仿佛远古钟声穿越时空而来。他的神魂在这声音中不断压缩、提纯,由雾状转为液态,最终凝成一枚拇指大小的晶核,静静悬浮于脑海中央。
第六日,最后一枚丹药彻底化尽。药力不再分散四肢百骸,而是尽数汇入晶核之中。晶核表面开始浮现细密纹路,形如骨节交错,隐隐与他肩胛处的修罗骨纹呼应。
第七日寅时三刻,屋内气息突变。
原本平稳流转的灵气骤然向中心汇聚,形成一个看不见的漩涡。楚星雨的发丝无风自动,衣袍鼓胀,皮肤下似有银线游走,那是神魂之力与肉身经络完成最终贯通的征兆。
他缓缓睁开眼。
眸光一闪,屋内烛火猛地一缩,随即炸出一朵豆大焰花。
咔——
窗纸应声而裂,一道细缝自左上角蔓延至右下。门外廊下的油灯接连熄灭,像是被无形之风吹过。远处几处暗角中,数道隐匿的气息猛然一滞,随即迅速后撤。
楚星雨站起身,脚步沉稳地走向门前。
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只是神魂突破后,体内力量自然外溢,哪怕静立不动,也足以让低境修士心神震荡。方才那一瞬的波动,已足够惊动整个家族核心区域。
门开时,晨风卷着落叶扑入。
他立于门槛之内,目光扫过庭院角落、屋檐阴影、回廊拐口。那些地方,曾有人悄然驻足,以灵识探查闭关动静。此刻,其中两处气息已退去,还有一处仍在强作镇定,藏身假山之后。
“窥者止步。”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仿佛贴着耳畔响起。
那人浑身一震,手中玉牌瞬间炸裂,碎片划破掌心。他顾不得疼痛,转身疾退,身影几乎踉跄跌倒。
楚星雨收回视线,未再言语。他抬手轻抚肩胛,那里,修罗骨纹微微发烫,似在回应刚刚完成的蜕变。这一次的共鸣不再是暴虐的躁动,而是一种近乎默契的共振。
他退回屋内,反手关门。
案上玉瓶打开,三枚蕴魂丹只剩空壳。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符纸,指尖沾墨,在上面写下几个字:**闭关未毕,擅入者斩**。
符纸贴于门后,墨迹未干。
冷月站在十丈外的一株老槐树下,指尖缠着那根冰线。线体温润,毫无凝霜迹象,但她仍多留了一瞬。她抬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地面——昨夜铺下的薄霜已被晨露融化,唯有一道极浅的划痕留在石阶边缘,像是有人曾在此久站。
她没走近,也没出声,只是将冰线轻轻一弹,让它回归无形。然后转身离去,脚步轻得像一片叶落地。
屋内,楚星雨重新坐回蒲团,双手交叠置于膝上。他知道,刚才那一波气息外放,必已引起某些人的注意。那些曾在议事阁外低语的长老,那些嫉妒他所得的年轻人,都会因此重新评估他的分量。
但他不在乎。
实力提升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震慑谁。只是为了当危险再来时,他能更快一步出手,更稳一分护住身边之人。
他闭上眼,开始梳理体内新成的神魂之力。识海中的晶核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带动全身经脉共振,灵力运行速度比之前快了近倍。修罗神骨的煞气也被驯服大半,不再肆意冲撞,反而成了神魂运转的助力。
就在他即将进入深层调息之际,胸口忽地一紧。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牵引感,源自怀中某物。他伸手探入衣襟,取出那颗灵珠——正是归途中灵鸟所赠之物。
此刻,珠子表面竟泛起微弱蓝光,频率与识海晶核的脉动隐隐同步。
他眉头微皱,尚未细察,门外忽有脚步声逼近。
不是冷月的节奏。
那人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刻意放轻,却又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停在门口三尺处,没有敲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楚星雨睁眼,盯着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