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几乎是蹦跳着来到座位的,一头齐耳短发,带着清晨特有的活力。
她刚坐下,就神秘兮兮地从印着卡通图案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又大又红,洗得锃亮的苹果,转过身,越过课桌的界限,递到后座路正非的面前。
“呐,请你吃苹果。”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明晃晃的,不容拒绝。
“我妈买的,甜得很!”汪曼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才转回身去,拿出课本,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上课时,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几乎没停过。
不是传纸条那种古老的方式,而是更低语速的,掩藏在课本后的窃窃私语。
上数学课被发现后,数学老师让两人站在后排,站到下课,顺带骂了一句:“狗男女。”
两人一起上厕所,放学,形影不离。
很多人都以为路正非喜欢上汪曼,舒允晏不过是一场过往云烟。
路正非跟着汪曼后面:“走那么快干嘛呢。”
“我今天这裙子好看吗?”
“好看,就是有点短。”
“你说他会喜欢吗?”
“反正我喜欢,不知道你前男友喜不喜欢。”
“一开始是他喜欢我的,现在好了,变成我喜欢上他了。”汪曼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每天打扮的这么好看,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说不定偷偷关注着你呢。”
“唉……”
路正非将汪曼的照片保存,上传成了QQ头像:“你看,多好看,我当成头像。”
“要是他能看见就好了。”
“我没他QQ。”
转眼间,高二的喧嚣散尽,高三如同一声沉闷的钟响,骤然降临。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粉笔灰和试卷油墨的味道,沉重而焦灼。
教室前方,鲜红刺眼的横幅被拉了起来,上面印着硕大的白色标语:“拼一个秋冬春夏,赢一生无怨无悔!”
“今日披星戴月,明日成就辉煌!”
课桌上的书本越垒越高,几乎要淹没一张张疲惫而年轻的脸。
下课铃响起,往外冲的人少了,埋首题海的人多了。
谈论游戏和明星的声音被压低,取而代之的是压低的讨论题目的嗡嗡声。
经过漫长而艰难的复健,和药物持续的治疗,欧莉莉的情况逐渐好转。
她混沌的意识如同被拨开的迷雾,记忆的碎片逐渐归位,虽然仍有些模糊的区块,有时反应会慢半拍,偶尔还会陷入短暂的茫然,但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完全痴傻,需要人时刻照顾的木偶。
那间破旧的足浴店,再次亮起了昏黄的灯。
欧莉莉坐在那张熟悉的按摩凳后,身前放着泡着草药的木盆。
欧莉莉的手法或许不如从前那么精准流畅,带着些许生疏和迟疑,但那份专注和耐心却回来了。
她开始给一些老街坊,老顾客按脚推背。
陈绚烂放学回来,常常看到母亲低着头,一丝不苟地给一双布满老茧的脚按摩着,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会轻声和客人聊几句天,虽然有时候话说到一半会卡住,需要愣神想一会儿,但大多数时候,逻辑是清晰的。
……
陈芳柳带了男朋友回家走亲戚,陈芳柳的哥哥陈白远开着车到了楼下,陈芳柳领着男朋友简易站在陈香兰与舒允晏面前。
“呀!交男朋友了,你男朋友还帅呢。”
“大娘,见笑了。”
这是舒允晏很多年以后再见到陈芳柳,她攒钱做了鼻子,皮肤更白了,舒允晏的目光在陈芳柳脸上停留了片刻,那高挺的鼻梁确实为她的面容增色不少,但总觉得哪里不自然。
舒允晏的视线最后落在简易身上,他站在那儿,双手有些不自然地垂在两侧,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还嵌着些许洗不掉的黑色油渍。
陈白远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夏日的热浪中扭曲变形。
他向前一步,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热络:“允晏,好久不见。”
舒允晏转过身去,假装没听见,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慢慢剥着。
指甲陷进橙色的皮里,溅出几滴微小的汁液。
陈芳柳似乎察觉到空气中无形的张力,她挽住简易的手臂,笑着说:“大娘,我男朋友叫简易。”
“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修车的,就是一干苦力的。”
“哦,看你白白净净的,以为你坐办公室呢。”随即话锋一转,“修车好,修车实在。”陈香兰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眼神已经暗了几分。
“一个月能挣多少?”
“就六七千,也不多。”
“那也行了。”
借着简易去上洗手间的功夫,陈香兰对陈芳柳说:“怎么不找条件好,文化高的呢?”
“我就这条件,条件好的也看不上我啊。”
“六七千块钱,怎么养家啊。”
“凡事慢慢来啊,日子还长呢。”
到了吃饭的时候,舒允晏吃了几口就不吃了,陈白远有意无意的看她,令她又想到小时候有一年过冬天,陈香兰过年回家,将她接回了挨着池塘的老家。
荒旧的瓦房镶了霜,天光混着云影在雾里捉迷藏。
舒允晏还在睡梦中,便被清晨的鞭炮惊醒,过年的时候,在门口放鞭炮,是习俗,能清除晦气,迎接崭新的一年。
舒允晏听见客厅爽朗的笑声,就知道是舅舅来了。
舒允晏在被窝里快速的穿好衣服,下了床,好半天身子才暖和起来,慢吞吞地走进客厅。
舅舅长得人高马大,从兜里掏出红包递给她:“收红包!”
“谢谢舅舅。”一大早就有红包收,舒允晏开心极了。
看见舅妈也在,又礼貌的喊了一声舅妈。
舅妈个子很矮,在以前的年代匹配起来十分不协调,但换在现在就是最萌身高差。
舅舅笑她:“怎么不喊你哥呀。”
舒允晏有些害羞:“哥……好。”
舅舅的儿子陈白远,虽然已经上高中了,但个子还很瘦小,没有遗传到舅舅的身高与体型,倒遗传了舅妈的干瘦和矮小,虽然身型看上去很瘦弱,身体结构却十分早熟。
陈香兰在厨房煮了汤圆,端来客厅。
“快来吃汤圆,一家人团团圆圆。”
陈白远时不时瞟向坐在角落的舒允晏,觉得她是很好的下手对象,急于宣泄自己体内的躁动。
陈香兰说:“吃完汤圆,就跟着舅舅们去上香。
”“好。”
陈香兰从来不敬祖宗,她不信邪,也讨厌自己过世的母亲,她从小也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外公外婆对她十分恶劣,也很少善待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