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面上的血字在幽蓝微光里泛着湿黏的光泽,像刚从皮肤下渗出来的。
沈默的后槽牙抵着腮帮,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滚动——这是他高度集中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伸手按住苏晚萤发颤的手背,另一只手从工具箱里取出镊子,轻轻夹起一片还带着余温的纸灰。
实验室的显微镜载物台上,碳化纤维的纹理在40倍物镜下清晰如蛛网。
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些本该焦黑的纤维边缘,正像活物般蠕动着。
深褐色的碳粒间,一抹极淡的墨色正缓慢晕开,像细胞分裂般从旧批注的"福利院火灾"四个字尾,延展出新的笔画。
"她把门缝补上了,但没堵住呼吸。"他读出声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这行字的墨迹走向与林秋棠的笔记如出一辙,可三天前他在作业纸上看到的批注,分明只写到"火势从东侧仓库蔓延"。
"吸入。"他突然想起上个月解剖的火灾死者——那些孩子的肺泡里都嵌着细如尘沙的致幻晶体,当时他还以为是燃烧产生的特殊颗粒。
此刻显微镜下的墨迹仍在生长,他猛地抬头:"苏晚萤,你上次说林秋棠的尸检报告里,肺部有异常结晶?"
"对,像...像被人刻意撒进去的。"苏晚萤的手指还攥着沾血的棉签,她刚清理完左耳后颈的血渍,那是刚才被雾气撞到时擦破的。
棉签上的淡蓝粉末引起了她的注意——和博物馆仓库里那只陶碗内壁的残留物一模一样。
沈默的指节叩了叩桌面:"如果'残响'的传播不是靠视觉,而是靠呼吸呢?"他迅速从工具箱里翻出三个防毒面具,橡胶材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闭气三秒,测试反应。"
苏晚萤刚戴上口罩就被他按住手腕:"别用这个,用防毒面具的滤盒。"他亲手帮她系紧头带,镜片上蒙了层白雾。
小舟接过面具时,沈默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抽搐——这个聋哑人闭气的瞬间,右手突然在空中划出短促的弧线,像是握着笔在书写。
"他刚才在模仿写字。"苏晚萤的声音隔着面具闷闷的。
沈默没接话,目光落在小舟指甲缝里——那里沾着些极细的蓝粉,和她棉签上的一模一样。
"去我包里。"苏晚萤突然扯他衣角,"夹层里有本《器物染魂录》,我曾祖父写的。"
泛黄的纸页在台灯下展开,苏晚萤的手指停在某一页:"声入骨髓者,言成律令;念结痂者,字能回生。"她的睫毛剧烈颤动,"秋棠姐的执念不是记忆,是...是会自己长的病毒。
我们接触过她的声音、气味、文字,都成了...抄写员。"
话音未落,她的笔记本"啪"地翻开。
昨天她写的"梦中有三重身份"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一行歪斜的字迹:"第四种是替身。"墨水还未干透,晕开的痕迹像滴眼泪。
"该下去了。"沈默把笔记本合上,金属解剖刀在掌心转了半圈又插回腰间。
他率先走向地面的裂缝,霉味混着土腥气裹住裤脚。
密道里的红砖缝里渗出青苔,墙面的涂鸦让沈默的脚步顿住——歪歪扭扭的"左心室出血量"、"尸斑扩散时间",还有重复的"7+2=9",这些笔迹竟和他在尸检报告上的签名如出一辙。
"七十四个床位。"小舟突然在后面拽他衣角。
地面的凹陷轮廓在幽蓝微光里显形,排列得像集体宿舍的通铺。
每个床头都嵌着一只巴掌大的陶罐,罐口蒙着褪色的红布,渗出的粉色液体在地面积成小水洼。
"别碰。"沈默刚出声,小舟已经跪在地上,指甲疯狂抓挠水泥地,指节泛着青白。
他的喘息透过面具变得粗重,突然,一滴血珠从指甲缝里渗出来,落在地面的瞬间凝成两个字:"快逃"。
沈默按住小舟的肩膀,触感像按在绷紧的琴弦上。
他蹲下身,用镊子挑开最近的陶罐红布——粉色液体里浮着半枚烧变形的银锁,和苏晚萤颈间那枚一模一样。
他取出样本瓶刚要装液体,罐底突然传来极轻的啜泣声,像小女孩躲在被子里哭。
"收好了。"他强压下胃里的翻涌,将瓶子塞进工具箱。
返程时,苏晚萤换鞋的动作让他眼皮猛跳——从前她总是先抬左脚,此刻却先伸出了右脚。
"背包带松了。"他借整理背包的机会,把微型录音笔塞进她外套内袋,同时对小舟快速比划唇语:"看影子。"
回到实验室时,挂钟的指针刚划过一点。
沈默借口校准设备,调出天花板角落的隐蔽摄像头——画面里,他们离开密道后不到一分钟,苏晚萤突然停住脚步。
她脱下左脚上的童鞋,倒出一撮蓝粉撒进陶罐,然后轻拍罐身三下,低语:"今天少了一个。"
更诡异的是她的影子——当她转头时,影子的头部偏移慢了半拍,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过来。"沈默把真苏晚萤拉进隔间,递过白纸和铅笔,在纸上写:"画一只穿童鞋的脚。"
她的笔尖在纸上游移,最终落下的却是一只光脚,脚趾蜷缩着,脚腕处有一圈淡青的勒痕——和二十年前火灾遇难者照片里的脚一模一样。
窗外突然起风,路灯柱下的残灰被卷到半空,短暂拼出一行字:"点灯人不可..."
风停了,灰烬簌簌落下。
沈默望着苏晚萤的影子在地面拉长,从工具箱里取出一盏可变角度的射灯,在房间中央拉了根绳子。
"今晚,我们做个实验。"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射灯的调节旋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