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妖异的弧度,如同地狱中盛开的曼珠沙华,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带着血腥味的誓言:
“这些仇人……我要亲手……一个一个地……送他们下地狱!”
“我要他们……”
“生——不——如——死——!”
云锦那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恨意的誓言,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刺入庆元帝的耳膜,也刺破这死囚牢房内短暂的寂静!
飘落在地的卷轴残片,正是写着第四位执行者“暗卫统领沈清砚”名字和“负责追杀余孽”批注的那一角。此刻,那残片上的“沈清砚”三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艹”字头,其余部分已被撕裂得面目全非。
庆元帝脸上的错愕和怒意只持续了一瞬,便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玩味的探究所取代。
他看着云锦手中紧握的、被撕裂的卷轴,又看看地上那只剩下一个“艹”字头的残片,最后目光落回云锦那双燃烧着冰冷业火的眼眸上。
“好!”庆元帝忽然抚掌而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近乎残忍的兴奋,
“朕就喜欢云姑娘这份狠绝!生不如死……好!很好!比直接杀他们,有趣得多!”他仿佛在谈论的不是几条人命,而是几只可以随意玩弄的蝼蚁。
“朕答应你!”庆元帝收敛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而认真,“扳倒萧辰,收回权柄之后,这四人……交由你处置!朕只要结果,不问过程!”他给出了一个帝王所能给予的、最冷酷也最直接的承诺。
“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在此之前,你需要向朕证明你的价值。萧辰势大,根基深厚,非一朝一夕可撼动。朕需要他的弱点,需要他致命的把柄!更需要……能让他彻底失去朝野信任的证据!”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云锦:“你在他身边时日不短,更是他……曾经‘宠爱’的侧妃。他信任你几分?你知道他多少秘密?
尤其是……关于当年血诏案,他扮演的真正角色?还有,他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财源、兵权……朕要你,挖出来!全部挖出来!”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一个打入萧辰核心、能为他提供致命情报的棋子!
云锦心中冷笑。果然。这少年帝王,心思深沉得可怕。他不仅要借她的手扳倒萧辰,更要榨干她所有的利用价值。
“陛下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云锦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但陛下也需明白,萧辰此人,多疑如狐,狠戾如狼。我如今身陷天牢,更是与他彻底撕破脸皮,想要重新获取他的信任,难如登天。需要时间……和机会。”
“时间?”庆元帝微微挑眉,“朕可以给你时间。但机会……需要你自己去创造。至于信任……”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有时候,恨意,比信任更容易让人靠近。尤其是……当一个人对你心怀愧疚的时候。”
心怀愧疚?萧辰?
云锦心中嗤笑。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会对她愧疚?恐怕只有滔天的怒火和杀意吧!
“另外,”庆元帝从怀中取出一个更小的、密封的铜管,从木栅缝隙递了进来,
“这里面,是血诏书的全本。当年被韩德彰销毁前,朕的暗卫……侥幸抄录一份。上面,详细记载北狄勾结的部分官员名单,以及……先帝默许构陷云氏的密旨副本。这东西,或许能帮你……更快地‘打动’某些人。”
血诏全本!
云锦的心猛地一跳!她强压下伸手去接的冲动,目光紧紧盯着那个铜管。这才是真正能搅动朝局、置韩相于死地的核武!
庆元帝将铜管放在牢房内的稻草上。“好好养伤,云姑娘。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深深地看了云锦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内侍,离开了这阴暗的死囚牢房。沉重的牢门再次关上,隔绝了那抹明黄的身影,也隔绝外界的光线。
牢房内重新陷入死寂和昏暗。只有那小小的铜管,静静地躺在发霉的稻草上,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云锦缓缓走过去,弯腰拾起那冰冷的铜管。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握着一条冰冷的毒蛇。
庆元帝……他果然藏得够深!连血诏全本都有备份!他抛出这枚重饵,就是要让她彻底为他所用,去撕咬萧辰!
她走到墙角的稻草堆坐下,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肩上和脖颈的疼痛阵阵发作。
她闭上眼,脑海中却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画面:萧辰暴怒滴血的手掌,韩相阴鸷得意的眼神,太后那看似慈和实则冰冷的笑容,还有……沈砚那张温润如玉、带着关切的脸……
沈清砚!追杀余孽!
这四个字如同毒刺,狠狠扎在心尖!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沈砚……这些年,你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你的接近,你的守护,你的“青蚨”……究竟是真心,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赎罪或是……监视?
“……特命紫宸君萧辰、宰相韩德彰、内侍省总管苏仪、及暗卫统领沈清砚,共行此事……”
沈清砚!沈砚的父亲!那个表面温润如玉、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的“玉面神医”沈砚,他的父亲……竟然是当年血诏案的直接执行者之一?!是害死她全家的凶手之一?!
这个发现带来的震惊和背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
让她几乎窒息!沈砚……他知道吗?他接近她,帮她组建“青蚨”,是真的为了复仇?还是……为了监视?为了赎罪?或者……另有所图?
无数的疑问和冰冷的猜忌,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充满谎言的蛛网中心,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
她闭上眼,信任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不能信!谁都不能信!唯有自己!
滔天的恨意再次涌起,如同冰冷的铠甲,包裹住她千疮百孔的心脏。她缓缓睁开眼,眸中只剩下冰冷而坚定的毁灭意志。
庆元帝想要利用她?好!她就借他的势!借他的刀!将这盘棋,彻底搅得天翻地覆!让所有仇人,一个接一个,在她面前……生不如死!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铜管,抽出里面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的丝绢。借着通风口透下的微弱天光,她凝神看去。
丝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正是血诏书的全部内容!上面详细罗列了韩相一派与北狄勾结、出卖边关军情的铁证,以及当年构陷云氏的具体步骤和先帝默许的密旨内容!字字句句,触目惊心!
云锦的指尖因为激动和恨意而微微颤抖。有了这个……韩相,你的死期到了!
就在她仔细研读血诏内容,心中盘算着如何利用时——
“什么人?!”
“有刺客!保护天牢!”
“拦住他——!”
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金铁交鸣声、侍卫的厉喝声和惨叫声!声音由远及近,迅速朝着她所在的死囚牢房方向逼近!
有人劫狱?!
云锦的心猛地提起!是谁?萧辰?不可能!他此刻恐怕恨不得亲手掐死她!庆元帝?更不可能!他刚走,而且他需要她活着做棋子!难道是……韩相?想杀人灭口?!
念头急转间,一道迅疾如鬼魅的黑影,已经突破外层守卫的阻拦,如同猎豹般冲到她牢房外的甬道上!
那黑影身形矫健,手中一柄长剑寒光闪闪,剑尖犹自滴着血珠!他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焦急而熟悉的眼睛!
沈砚!
是沈砚!
云锦的瞳孔骤然收缩!心头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来了!他竟然敢闯天牢来救她!在这个她刚刚得知他父亲就是当年追杀她的“清道夫”的时刻!
“阿锦!”沈砚的声音透过黑巾传来,带着急促和担忧,“快!跟我走!”他手中长剑一挥,剑光如电,精准地劈向牢房门上那把巨大的铜锁!
“铛!”火星四溅!铜锁异常坚固,竟未被一剑劈开!
“贼子休狂!”更多的侍卫从四面八方涌来,刀光剑影瞬间将沈砚淹没!
其中不乏大内高手!沈砚武功虽高,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在这狭窄的甬道内,施展不开!他左支右绌,身上瞬间添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黑衣!
“沈砚!快走!别管我!”云锦冲到木栅前,焦急地喊道。
她不能连累他!更不能让他死在这里!无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此刻他因她而陷入险境!
“要走一起走!”沈砚咬牙格开几把劈来的钢刀,反手一剑刺穿一名侍卫的咽喉,鲜血喷溅!他眼中闪烁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带你离开!”他再次挥剑,狠狠劈向铜锁!这一次,他用尽全力!
“铛——咔嚓!”
铜锁终于被劈开一道裂缝!但沈砚也被身后袭来的一柄长枪狠狠刺中左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