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林太太只觉得天旋地转!
一股子滚烫的血气,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轰”地一声从脚底板直冲顶门心!
她“啊呀”一声低呼,羞臊得恨不能立时化为一股青烟散了!
慌乱中,手里的帕子和佛珠也没拿稳,“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她也顾不得捡。
原来不是要娶我!!!!!
原来是收我儿做义子!!!
原来是如此结亲!!!
两只手不知该往哪里放,一会儿死死捂住滚烫的脸颊,那热力隔着皮肉直烧到掌心;一会儿又想去掩住那烧得通红的耳朵,偏生手忙脚乱,连带着脖颈、锁骨都染上了一片火烧云。
她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个螓首埋进那高耸的胸脯里去,只露出那梳得油光水滑的发髻顶儿,兀自在那羞臊的浪潮中微微颤抖。
“我……我……桂姐儿你……你……”她语无伦次,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哭腔。身子更是软得没了筋骨,像被人抽了脊梁,直往那宽大的紫檀木椅子里缩,偏那椅子也似生了芒刺,坐不安稳。
那副羞窘无地、悔恨交加的模样,那三品诰命夫人的高高在上了无影踪,活脱脱像只被扒光了毛、丢在滚水盆子里的嫩雏鸡!
李桂姐在一旁,见她羞臊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心下暗笑,原这高高在上的诰命贵妇人,假正经如此不堪一击。
什么活菩萨!就是尊欢喜风流肉菩萨!
她也不点破,只弯腰拾起那方掉落的绣帕和佛珠,轻轻掸了掸灰,递还过去,眼波流转,意味深长地笑道:
“太太,您看这事儿如何……三官儿能认下西门大官人这样手眼通天的干爹,岂不是天大的福分?您老人家……还有甚么不放心的?况且自有西门大官人手把手帮太太扶持管教,岂不两便?”
李桂姐一双杏核眼儿似笑非笑,冷冷瞅着林太太在椅子上扭股儿糖似的羞臊模样。
她心中那股子鄙夷,如同三九天里结了冰的井水,又冷又硬。暗自啐道:
“呸!好一个贞洁烈妇,金玉其外的诰命夫人!平日里端着架子,眼高于顶,看我们这等门户的姐儿如同脚底泥。背地里,却也是这般熬不住春闺寂寞的货色!”
“面上装得比菩萨还正经,口口声声‘诰命’、‘律法’、‘祖宗’,那骨头缝里爬出来的骚情,隔着二里地都能闻见!
既要那虚名挂在祠堂里受香火,又恨不得立时钻进西门大官人那销金帐里打滚儿!端的虚伪透顶!这婊子立牌坊,比我们还不如!”
李桂姐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把那点刻薄心思全藏在眼底深处,化作一缕不易察觉的冷光。
她见林太太羞得差不多了,那台阶也递了过去,便款款向前一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圆滑利落,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太太既无异议,这事儿便算是定下了!您且宽心,我这就回去禀报西门大官人。他老人家最是周全,定当备下厚礼来拜会太太,商议认亲的章程,必不叫太太失了体面,太太只管‘夹道欢迎’便是!”
李桂姐说罢,福了一福,转身作势要走。
“桂……桂姐儿!”林太太一听猛地从羞臊的泥潭里挣扎出来,也顾不得脸上红潮未退,慌忙出声唤住。她声音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那帕子又被她无意识地绞紧了。
李桂姐停步不解地回身:“太太还有何吩咐?”
林太太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桂姐,只低着头,用那细若蚊呐、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期期艾艾地说道:
“这…这正门…人来人往,又是夜晚,终究……终究是太招摇了些…恐…恐惹闲话……”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羞于启齿的话挤出来:
“你…你回去告诉大官人……府邸后墙挨着那片蔷薇花架子底下……有个…有个小小的角门…平日里用花枝掩着,不甚起眼…从那里……进来更……更便宜些……”
话未说完,她那刚刚褪下一点红晕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烧得滚烫,连耳根子都红得滴血,仿佛自己亲手剥开了最后一件遮羞的衣裳。
李桂姐听罢脸色古怪,脸色不断变幻,饶是她擅长遮掩也终究是憋了半晌,终于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清脆又带着点看穿一切的戏谑!
她用手帕掩着嘴,眼波流转,直勾勾地盯着林太太那张由粉转红、又由红开始发僵的脸:
“太太哟!您可真是……心急了些!”桂姐故意把“心急”二字咬得又重又长,如同两根烧红的针,狠狠扎在林太太的羞耻心上。
“大官人意思是明日备好礼物正门拜见,哪里就能插翅飞到您这后花园的角门来?莫非你想他今日深夜就过来?我倒是可以转告大官人,此时夜深倒也来得及!”
“轰隆!”
李桂姐这轻飘飘的话,不啻于在林太太耳边炸响了一个焦雷!
她只觉得一股更猛烈、更纯粹、更无处遁形的羞臊之气,如同火山熔岩般从脚底板“腾”地一下直冲天灵盖!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原来是明明日来啊!!
我.我还以..以为今夜要来!!
她那张精心保养的白皙脸蛋儿颜色浓烈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带着耳朵、脖子、甚至那微露的锁骨窝,都染上了一层灼人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赤霞!那身子绷得紧紧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承受着那滔天羞浪的冲击。
李桂姐看在眼里,心中念想一转,这事虽然成了,但为大官人更进一步岂不是更好,嘴角勾起笑容,眼里又瞥了瞥林太太那石榴红的抹胸尖尖:
“太太,您瞧瞧您!虽说年过三旬,可这通身的气派,这眉眼间的风流韵致,啧啧啧……正是那熟透了的蜜桃儿,最是香甜多汁的好光景!合该穿金戴银,裹着那顶顶鲜亮的云锦苏缎,插戴得满头的珠翠晃人眼!”
“您这诰命夫人的身份,更是镶了金边的招牌!别说这小小的清河县,就是抬脚进了京城,往那国公府、侯爷府里的太太奶奶堆里一站,这相貌和身段也是鹤立鸡群,拔尖儿的头一份!保管把那些个干瘪无趣的老封君们都比下去!”
李桂姐越说越“动情”,声音拔高,仿佛真替林太太委屈得不行:“可您瞧瞧!瞧瞧如今!守着这空落落的大宅子,旧成这般模样.穿着……”
她故意又瞄了一眼林太太那袖口,见到她赶紧把旧袖口往身子里缩,心中冷笑,又带着无限的惋惜,“穿着这些个旧年衣裳,把您这天仙般的人物,活脱脱给埋没了!明珠暗投,彩凤落架!”
她见林太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头垂得更低,呼吸都急促起来,知道火候已到:“奴家说句女人和女人掏心窝子的话。”
“可花儿再好,也离不得雨露滋润不是?这女人啊,就如那园子里的牡丹芍药,开得再艳,若是长久地旱着,缺了那及时雨的浇灌,任你是天仙下凡,也免不了要蔫了瓣儿,枯了蕊儿,失了颜色,一日憔悴过一日。”
“您瞧瞧奴家我,虽在风尘里打滚,却也明白一个理儿:在这世道,女人家,天生就是藤蔓,总要寻棵大树才能攀援着往上长,遮风避雨。那大树若不壮实,根基不牢,一阵风雨过来,藤蔓便只能委顿于地,任人践踏了去。”
“西门大官人,您也瞧见了,那是咱们清河县头一号的人物!富贵自不必说,单说他这红粉教头的雄壮……嘿嘿.你我女人都明白!”李桂姐掩嘴轻笑,眼波流转:
“太太若肯略略放下身段儿,柔顺些,体贴些,抓住这送上门来的机缘…亲上加亲…日后还愁什么?泼天的富贵,体面的尊荣.还有呵呵都一一俱全!岂不美哉,也不枉我们女人活那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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