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乡村小说 > 权臣西门庆,篡位在红楼 > 第97章 风韵犹存林太太

第97章 风韵犹存林太太

    “巡盐御史……林如海……荣国府……”这位林大人路过清河,是循例的驿站歇马?还是别有深意?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次绝不容轻忽的际遇,也是一次需万分谨慎应对的考较。

    大官人端起茶盏,将那温凉的茶汤一饮而尽,心中念头已如走马灯般飞转起来:接风的筵席该定何等规制备下的程仪,既要显出清河士绅的恭敬,又不能落了刻意巴结的痕迹……

    大官人这里惬意端坐,那边清河县一等一的达官贵人,王赵宣府内又是一番风景。

    这清河县地面儿小,却是个藏龙卧虎、卧虎盘龙的所在!多少在京城里退下来体面犹存的大珰和官员,都爱拣这天子脚下又富贵温柔的郊县养老。

    单论起身份,掰着指头数到头一份儿,还得是这王招宣府的门楣!纵是如今架子看着不如往昔吃重,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府里头那位当家主母林太太,身上还擎着个正三品的诰命夫人!这可是礼部正经八百造了册、盖着鲜亮大印、颁下龙纹诰封文书的,实打实的朝廷命妇体面,半点儿掺不得假。

    单凭这块“诰命金匾”悬在头上,就压得清河县地面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官绅老爷、富户财主们,见了王家骨头先自软了三分,恭恭敬敬尊声。

    虽说落魄如斯,可林太太这三品诰命,莫说在清河县,便是拿到京城勋贵圈子里掂量,那也是块“腰牌凭证”。

    此刻林夫人端坐于大厅内。

    只见她乌云高髻,斜插着金凤簪儿,因着心焦气闷,那髻儿便略松了些,几缕青丝汗津津地贴在粉腻腻的鹅颈上,更添几分慵懒风致。她身着密合色杭绸对襟衫儿,系着一条娇绿遍地金妆花缎裙。

    这妇人年过三旬,却保养得极好,通身是白肉,软馥馥、松绵绵,恰似新蒸的白面团儿。胸前鼓囊囊地顶着衫儿,腰肢虽不纤细,却圆润丰腴,坐在那里,裙裾堆迭处便显出一段肥满的弧度,端的是个风月窝里的熟得滴汁的果子。

    此刻,她粉面含霜,一双水杏眼儿瞪着地下跪着的儿子王三官,那眼中又是恨又是疼,偏生外面喧天价响的骂声又钻进耳来,搅得她心肝肺腑都似油煎一般。

    王三官只穿件素白直裰,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垂着头,身子筛糠似的抖,哪还有半分往日里走马章台的公子哥儿模样?

    “王三儿!缩头乌龟王八蛋!偷西门大爹的棺材本儿去嫖你那婊子娘!”

    “王家老狗小犬,一窝子不是东西!偷鸡摸狗,扒灰养汉,尽干些没廉耻的勾当!”

    “郡王养的好种!偷了西门大官人的宝贝,当了钱去灌那窟窿的黄汤!”

    门外,一群不知哪里钻出来的泼皮破落户,足有十数个,个个敞胸露怀,唾沫横飞,污言秽语如同倾盆的脏水,直泼向这深宅大院。

    更有甚者,将些烂菜叶子、臭鸡蛋,噼里啪啦砸在那朱漆大门和粉墙上,留下斑斑污迹。

    骂声一浪高过一浪,花样翻新,极尽下流刻毒之能事,专拣那见不得人的腌臜事编排,恨不得将王家祖宗八代都从坟里刨出来羞辱一番。

    林太太气得是魂飞魄散,自己这么辛苦操持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维护这祖上郡王府这点落魄的体面。门口一群泼皮这么骂,简直比杀了她还难过,要不是怜惜自己这一身皮肉,恨不得吊死在这大厅里。

    赶紧差人飞报衙门。不多时,几个穿皂衣、戴红黑帽的衙役,提着水火棍、锁链子,吆五喝六地来了。“兀那厮们!作死么?光天化日,咆哮良家,还不快滚!”

    为首的班头虚张声势地喝道。那群泼皮见官差来了,略收了收声,却也不甚惧怕,只嬉皮笑脸地退开几步,嘴里兀自不清不楚地嘟囔:“哟,官爷来啦?小的们不过替天行道,骂骂这偷东西、吃花酒、败家业的纨绔子…”

    班头使个眼色,手下几个衙役便装模作样地冲过去,棍棒虚晃几下,象征性地推搡驱赶。

    那动作敷衍得紧,倒像是熟人打招呼。混乱中,只胡乱锁了两个跑得慢的、看着最是面生穷酸的泼皮,嘴里嚷着:“拿了两个为首的,回去交差!尔等再敢聒噪,仔细皮肉!”便作势要走。

    这几个做公的,谁个不晓得西门大官人的手段?平日里吃酒拿钱,哪个没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便是那骨头缝里,也早教银子浸透了!

    今日这勾当,一看是几个熟脸面的捣子,再听说是沾着西门大官人的边儿,哪个肯真个下死力气?不过是虚应故事,做做样子,搪塞搪塞旁人的耳目罢了。

    便是假模假式拿了两个泼皮,也不过是前脚进了衙门口,后脚那胖衙役便觑个空子,鬼鬼祟祟踅摸回来。

    只见他拍着其中一个泼皮的脑袋,压低了嗓子道:“贼囚根子!切记着,回去定要替俺们几个在西门大官人跟前美言几句。班头也说了,实在是情面上抹不开,不得已才拿你两个回去点个卯,应个景儿。”

    “你等千万记牢了,换几个生面孔的来顶替,休教俺们难做!一日两班倒替,最是妥当。若一时人手不凑手,便是去左近州府‘借’他几个泼才来充数,也使得,你等既然接了大官人的活,就要上些心,还要爷我教你么?”

    那胖衙役说完,又递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这才一步三摇地去了。

    后脚那大门外头,唿喇一声,竟又聚拢起一伙泼才来!这伙人显见得是积年的老手,行事更有“章法”。

    领头的是个精瘦汉子,手里打着两块油光水滑的竹板,噼啪作响,竟早编好了成套的词儿!只见他一扬手,众泼皮便合着那板眼,齐声高唱起来,那声音又尖又利,直钻人耳朵眼儿:

    “王三官儿——(噼啪!噼啪!)祖坟冒黑烟!银子嫖尽窟窿大,亲娘养汉又偷钱!

    “林太太儿——(噼啪!噼啪!)好个老虔婆!一身白肉赛粉团,倒贴汉子养龟儿,夜夜换新郎,顶绿头巾笑开颜!”

    “王三官儿——(噼啪!噼啪!)天生的王八蛋!偷人偷钱偷祖宗,亲娘裤裆里钻出的现世报!

    “林太太儿——(噼啪!噼啪!)汉子庆胯下的老马鞍!舔腚沟子献殷勤,养出个贼种断香烟!”

    这新编的词儿,又毒又刁,又押韵又上口,句句如淬了毒的攮子,专拣那林太太的心窝往里捅!唱到那刁钻刻薄处,众泼皮挤眉弄眼,哄笑连天,把那竹板打得山响,恨不得将王家的丑事,扬得满清河县皆知!

    屋内的林太太,初时还强撑着主母的架子,粉脸绷得紧紧的,胸脯气得一起一伏,那丰腴的身子微微颤抖,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嫩肉里,掐出了深深的红痕。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驱人了,好歹上一批骂出花儿都听习惯了,现在倒好,换了一批新的。

    她心中怒焰滔天,恨不得生撕了门外那些腌臜货!可当那新编的、指名道姓污她清白、辱她身子的唱骂,如同毒蛇吐信般钻进耳朵里,字字清晰,句句诛心……

    只见她那原本因怒意而绷紧的、如满月般的脸庞,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愤、绝望、还有被当众剥光般的巨大屈辱,猛地冲上头顶。她那双水杏眼儿,豆大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断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地从那失了血色的粉腮上滚落下来。

    泪珠滚过她丰腴的下巴,滴落在胸前那堆雪腻的软肉上,洇湿了一小片绸衫。她猛地别过脸去,不想让跪着的儿子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肩膀却抑制不住地剧烈耸动起来,喉咙里发出极力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

    那一声声戳心窝子的唱骂,如同淬了毒的针,扎得林太太体无完肤。她再也坐不住,也顾不得地上还在筛糠的儿子王三官,猛地站起身,丰腴的身子晃了两晃,也顾不上仪态,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提着裙裾,跌跌撞撞就往自己那间最里头的卧房里奔去。

    “哐当”一声,她反手死死闩上了房门,仿佛要将全世界的污言秽语都挡在外面。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地起伏。

    门外泼皮的叫嚣虽隔远了,却仍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尤其是那句“一身白肉男人占”,像烙铁般烫着她的心。

    “我哪来的男人占?要是有便好了!”她踉跄到梳妆台前,那面磨得锃亮的菱花铜镜,清晰地映出一张失魂落魄又风韵犹存的俏脸。

    林太太颤抖着伸出水葱似的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怜惜,轻轻抚摸着自己冰凉的脸颊。

    手指缓缓向下按了按,感受着那份依旧沉甸甸绵弹弹的肉感,仿佛要证明自己这身皮肉还未完全枯朽。可随即,一股巨大的悲愤和自弃涌上心头,又有何用?给谁看?

    身体的羞辱尚在其次,更锥心的是那府中眼见着败落的窘境。她环顾这间曾经奢华无比的卧房:

    拔步床上的锦帐颜色旧了,几案上的鎏金香炉许久未燃名贵香饼,只余些劣质檀香的残味。

    林太太斜倚在炕上,手指无意识捻着身上那件遍地金通袖衫的袖口——那金线已有些晦暗,袖缘也磨出了毛边儿。

    她心里猛地一揪:这身往日里最体面的见客衣裳,竟有小半月不曾更换了!想她堂堂三品诰命夫人,按品大妆时何等煊赫?

    如今却……唉,箱笼里倒还有几件旧年好料子,只是请裁缝、买里衬、打金银纽子的花费……她暗自叹了口气,指尖冰凉。

    更别提那些胭脂水粉了!梳妆台上那只螺钿嵌宝的妆匣依旧光鲜,可匣子里头呢?

    上用的胭脂早见了底,只剩下些干涸的渣子;官造的宫粉盒子空了大半,露出光秃秃的瓷底;便是那海外来的蔷薇露,也只剩下浅浅一个瓶底儿,香气都淡得闻不出了。

    不是她不想用,是实在添置不起!这三品的体面,如今竟被这几两银子的胭脂钱卡住了喉咙。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