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牛肉面”的招牌在夜色里忽明忽暗，灯管接触不良似的闪烁着，给这家幸存的小店镀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晕。罗强扶着刘梅走到门口，玻璃门碎了大半，冷风卷着灰尘往里灌，店里的桌椅倒了一片，地上散落着碗碟的碎片。
“有人吗？”小李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店里回荡，没人回应。
罗强握紧钢管，率先走了进去。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店内，吧台后面的冰柜还在轻微嗡鸣，墙角堆着几箱方便面和饮料，看起来没被洗劫过。最里面的后厨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灶台和挂着的围裙。
“暂时安全。”罗强松了口气，回头对众人招手，“进来吧，把门挡上。”
几个男生赶紧搬来桌子抵住破损的玻璃门，王胖子则直奔冰柜，拉开门就往里掏，很快举着两瓶可乐和一包火腿肠出来，脸上堆着贪婪的笑：“运气不错，还有吃的！”
“王总，先别急着吃，检查一下有没有危险。”罗强皱眉说道，他总觉得这店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能有什么危险？”王胖子拧开可乐灌了一大口，打了个嗝，“怪物都在外面晃悠，这里隐蔽得很。”他说着往嘴里塞了根火腿肠，含糊不清地补充，“小罗，不是我说你，太紧张了，现在得先补充体力。”
罗强没理他，举着手电筒走向后厨。后厨的门一推就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涌。光柱扫过灶台，只见地上躺着个人，穿着白色的厨师服，背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早已没了呼吸。
“别看！”罗强赶紧挡住跟过来的小李，声音沉了下去，“老板遇害了。”
小李吓得脸色发白，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门框。刘梅扶着墙，看着地上的尸体，嘴唇哆嗦着：“造孽啊……这好好的人……”
罗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老板的尸体还有温度，抓痕和之前看到的蟑螂怪物一致，但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尸体旁边有个翻倒的煤气罐，阀门没关紧，正丝丝往外漏气。
“快！把煤气罐关了！”罗强心里一紧，这要是遇到火星，整个店都得炸了。
戴眼镜的男生赶紧跑过去，拧紧阀门，漏气声停了，众人都松了口气。罗强站起身，手电筒扫过后厨的角落，突然发现冰柜旁边有个通风口，铁网被撕开了个口子，边缘还沾着绿色的粘液——和之前杀死的怪物血液颜色一样。
“怪物是从这里进来的。”他指着通风口，“大家小心，可能不止一只。”
“那我们赶紧走啊！”一个女生带着哭腔说，“这里太吓人了。”
“外面更危险。”罗强摇头，“现在天黑，怪物不知道有多少，出去就是送死。这里至少能挡一下，等天亮再说。”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停在三点四十，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
众人沉默了，没人反驳。刚才巷子里的惊险还历历在目，没人想再冲进黑暗里。王胖子把火腿肠分给几个心腹，自己则坐在椅子上，边吃边说：“小罗说得对，等天亮再走。这店里吃的不少，正好补充补给。”
罗强没管他们，走到吧台后面翻找，找到几包没开封的牛肉面和几瓶矿泉水，递给刘梅和小李：“先垫垫肚子。”他自己则拆开一包泡面，用后厨找到的干净锅，借着还能用的燃气灶烧了锅热水。
泡面的香味很快弥漫开来，在这末日的废墟里，这股廉价的香精味竟成了最安心的味道。罗强蹲在地上嗦着面，看着店里或坐或站的幸存者，心里乱糟糟的。王胖子和几个老员工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看他的眼神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刘梅靠着墙，小口吃着面包，时不时抹眼泪；小李则拿着手电筒在店里转悠，像只警惕的兔子。
“强哥，你看这个。”小李突然举着一张纸跑过来，纸上是打印的通知，边缘有些烧焦，“在吧台下面找到的。”
罗强接过通知，就着昏暗的光线看——是市应急管理局发的公告，说城东体育馆被改造成了临时避难所，有军队驻守，让幸存者尽快前往，落款时间是昨天下午。
“避难所！”罗强眼睛一亮，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城东体育馆，离这里不算太远，大概五公里。”
“五公里？现在这情况怎么走？”戴眼镜的男生苦笑，“路上全是怪物，说不定还有抢东西的暴徒。”
“总比待在这里等死强。”罗强把公告折好塞进兜里，“天亮后我们就出发，往东边走，到了避难所就安全了。”
王胖子凑过来看了眼公告，撇撇嘴：“谁知道这公告是真是假？说不定是陷阱，把人骗过去当诱饵。”他摸了摸肚子，“我觉得这里挺好，吃的够多，等外面安定了再走也不迟。”
“王总，现在哪有安定的地方？”罗强皱眉，“怪物越来越多，不走就是等死。”
“要走你走，我可不走。”王胖子梗着脖子，“我在这待着，至少饿不死。”他身边的几个员工也跟着点头，显然不想冒险。
罗强叹了口气，知道说服不了这些人。人各有命，他不可能逼着所有人跟他走。他看向其他人：“谁愿意跟我去避难所？”
小李第一个举手：“强哥，我跟你走！”刘梅也点点头：“小伙子去哪我去哪，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戴眼镜的男生犹豫了一下，也举起手：“我也去，留在这里太吓人了。”
算上罗强，一共四个人愿意走。王胖子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嘀咕了句“送死别怪我”，就带着其他人搬到了后厨，大概是想把前面的空间让出来。
罗强没理会他的嘲讽，开始检查装备。钢管还算结实，手电筒还有电，他又在后厨找到一把剔骨刀别在腰上，给小李和戴眼镜的男生各找了根擀面杖当武器。刘梅脚伤没好，他找了块木板和绳子，简单做了个夹板固定住。
“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四点半出发。”罗强看了眼时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停不下来。
从凌晨的咖啡偏移，到客户捡 U盘，再到刚才消防栓喷水、煤气罐没爆炸……这一路的“巧合”越来越密集，而且每次都发生在最关键的时刻。他试着回想每次“巧合”发生前的瞬间——被咖啡泼时，他心里想的是“别弄脏衬衫”；客户要踩 U盘时，他默念“千万别踩”；怪物扑向眼镜男时，他脑子里闪过“有水就好了”……
难道这些“巧合”和自己的想法有关？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狂跳。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加班猝死激活了什么超能力？还是这末日的某种副作用？
他试着集中精神，盯着桌上的一个空酒瓶，心里默念“倒下来”。酒瓶纹丝不动。他又试了几次，还是没反应，反而觉得头晕目眩，像是用脑过度。
“看来是错觉。”罗强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压力太大，产生了幻想。在这末日里，谁不想有点好运呢？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嘶吼声。不是之前蟑螂怪物的嘶鸣，而是一种低沉的、像是某种大型生物的咆哮，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
店里的人瞬间警觉起来，王胖子从后厨跑出来，脸色发白：“什么声音？”
罗强走到门口，透过桌子的缝隙往外看。街道尽头的黑暗里，隐约有个巨大的影子在移动，比之前的蟑螂怪物大了好几圈，四肢粗壮，走路时地面都在轻微震动。它路过的地方，房屋的墙壁纷纷倒塌，发出震天的巨响。
“是……是大家伙！”小李吓得声音发抖，“强哥，我们怎么办？”
“别出声！”罗强压低声音，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那东西好像在找什么，千万别惊动它。”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店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那巨大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面馆附近徘徊。罗强紧紧握着钢管，手心全是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过来，千万别发现我们……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
是后厨传来的！
罗强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往后厨跑。只见王胖子带来的一个女生瘫在地上，旁边是翻倒的货架，几箱饮料滚落一地，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你干什么！”王胖子怒吼，脸色吓得惨白。
“我……我想找点水喝，没站稳……”女生带着哭腔辩解。
已经晚了。外面的嘶吼声突然停了，几秒钟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正朝着面馆的方向靠近！
“快！躲起来！”罗强低吼，拉着刘梅躲到吧台后面，小李和眼镜男也赶紧跟着蹲下。王胖子他们则慌不择路地冲进后厨，关上门的瞬间，外面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面馆的招牌被撞飞了！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门口，罗强透过吧台的缝隙往外看，心脏差点跳出胸腔。那是一只像犀牛一样的怪物，皮肤是灰色的，覆盖着厚厚的鳞片，头上长着三根弯曲的骨刺，眼睛像灯笼一样红，正用鼻子在门口嗅着，显然是被刚才的声音吸引来的。
“怎么办？强哥，它要进来了！”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抖得像筛糠。
罗强紧咬着牙，大脑飞速运转。这怪物体型太大，硬拼肯定不行，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他看向店里的环境，目光落在吧台后面的灭火器和墙角的煤气罐上——刚才阀门虽然关了，但管道里说不定还有残留的气体。
怪物低吼一声，巨大的爪子拍在玻璃门上，本就破损的门瞬间碎成渣，桌子被轻易掀翻，怪物庞大的身躯挤了进来。它扫视着店内，红光闪烁的眼睛很快锁定了吧台的方向。
“跑！”罗强拉着刘梅就往后厨冲，小李和眼镜男紧随其后。
“砰！”怪物的爪子拍在吧台上，水泥台面瞬间碎成粉末，碎石飞溅。罗强感觉后背一热，像是被什么东西擦过，火辣辣地疼，但他没时间管，只顾着往前冲。
冲进后厨，王胖子他们正缩在角落发抖，看到罗强进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快把门堵上！”罗强喊道，和小李一起搬来冰柜挡住后门。
“哐！”怪物的爪子拍在后门上，整个后厨都在震动，冰柜被撞得挪动了半米，冰块散落一地。
“不行！挡不住！”眼镜男绝望地喊道。
罗强看着后厨的环境，目光落在通风口上——刚才怪物进来的口子，虽然小，但说不定能钻出去。他刚要说话，突然看到灶台旁边的煤气管道，接口处因为刚才的碰撞有点松动，正丝丝往外漏气。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冒出来。
他看向怪物撞门的位置，离灶台不远，大概三米左右。如果能让怪物撞到灶台，引发煤气爆炸……但这太危险了，他们可能也会被炸死。
怪物又一次撞门，冰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眼看就要被撞开。罗强咬了咬牙，没时间犹豫了。他抓起旁边的一把菜刀，对小李喊道：“拿东西砸它！吸引它过来！”
小李愣了一下，赶紧抓起地上的铁锅砸向门口。铁锅砸在怪物的鳞片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没造成伤害，但成功吸引了怪物的注意。
怪物嘶吼着转向灶台的方向，笨重的身躯朝着这边挪动，每走一步都让地面震动。罗强紧紧盯着它的脚步，心脏狂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就在怪物离灶台还有半米的时候，罗强猛地将菜刀扔向煤气管道的接口处！
菜刀没砸中接口，却“当啷”一声掉在灶台上，撞翻了旁边的打火机。打火机在地上滚了几圈，火苗“噌”地窜了起来，正好落在漏出的煤气上。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后厨，冲击波将罗强他们狠狠掀飞出去。罗强感觉耳朵嗡嗡作响，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疼，眼前一片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勉强睁开眼睛。后厨被炸得一片狼藉，怪物的尸体倒在门口，半个身子被炸烂，已经没了气息。王胖子他们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小李扶着墙站起来，脸上全是黑灰，咳嗽着说：“强哥……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罗强挣扎着坐起来，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刚才那把菜刀，他明明是朝着接口扔的，怎么会偏到灶台上撞翻打火机？又是巧合？
他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今天已经“巧合”地救了太多次命。如果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那这么多次呢？
“咳咳……”刘梅的声音传来，她被压在一块木板下面，幸好没受伤。罗强赶紧爬过去把她拉出来，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这时，外面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还有扩音器的喊话声，断断续续的：“这里是救世盟清障队……听到请回答……幸存者请前往城东体育馆避难所……”
罗强眼睛一亮，扶着刘梅走到破洞的门口。只见几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停在街道尽头，车上的人穿着统一的制服，正用扩音器喊话，车顶上的机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是救世盟的人！”小李惊喜地喊道，“我们有救了！”
罗强却没那么乐观。他想起公告上的“临时避难所”，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但不管怎么说，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他回头看了看还在地上哼哼的王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喊道：“要去避难所的，赶紧起来，跟我走！”
王胖子挣扎着站起来，看罗强的眼神复杂，没再说风凉话，默默跟了上来。幸存的几个人互相搀扶着，朝着越野车的方向挪动。
罗强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被炸烂的面馆，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这双“幸运”的手会把他带向何方，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想单纯“躺平活下去”的愿望，恐怕越来越难实现了。
救世盟的车就在眼前，扩音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但罗强的心里却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这避难所，恐怕不是什么安稳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