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强握着钢管的手全是冷汗，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到胳膊，却压不住浑身的燥热。办公区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嘶吼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那只被吊灯砸死的怪物还趴在不远处，绿色的血液顺着地板缝隙流淌，散发出一股类似腐烂海藻的腥臭味。
他贴着墙壁慢慢挪动，眼睛死死盯着怪物的尸体，生怕它突然活过来。走到隔间门口时，他犹豫了一下，回头抓起桌上那袋还没拆的打折泡面塞进裤兜——万一找不到吃的，这玩意至少能填肚子。
十二楼的走廊很长，两边的隔间门大多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散落的文件和翻倒的椅子证明这里曾有过慌乱。罗强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听动静，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的声音：远处楼梯间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跑；天花板上有“悉悉索索”的响动，不知道是老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快到楼梯口时，他突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声音从茶水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带着恐惧和绝望。罗强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下意识地顿住。
去看看？还是赶紧走？
理智告诉他，末日里多管闲事就是找死，谁知道里面是不是陷阱？但那哭声听起来像个女人，细细弱弱的，让他想起小时候邻居家被欺负的小妹妹。他咬了咬牙，骂了句“操，上辈子真是欠了债”，握紧钢管悄悄摸向茶水间。
茶水间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到一个穿着保洁服的阿姨缩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她面前的地上躺着个拖把，旁边的饮水机倒在地上，水流了一地。
“阿姨？”罗强轻轻敲了敲门，声音压得很低。
保洁阿姨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到罗强手里的钢管，吓得往后缩了缩，声音发颤：“你……你是谁？”
“我是楼上的员工，罗强。”罗强推开门走进来，左右看了看确认没危险，“这里不安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我刚才在拖地，地震的时候没跑出去……”阿姨抹着眼泪，嘴唇哆嗦着，“老张他们跑了，没人管我……”
罗强心里叹了口气。老张是另一个保洁，平时总爱占小便宜，刚才跑那么快倒是情理之中。他看了看阿姨的脚，脚踝处有点红肿，像是崴了。
“能走吗？”
阿姨试着站起来，刚一使劲就疼得“哎哟”一声，又跌坐回去：“脚扭了，走不了……”
罗强皱起眉。带着个伤员，逃生难度直接翻倍。他下意识地想拒绝，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说“抱歉我帮不了你”，但看着阿姨绝望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妈的，今天真是霉运当头。”他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我扶你，慢慢走，先下楼再说。”
他把钢管塞到阿姨手里当拐杖，自己则架着她的胳膊，半扶半搀地往楼梯口挪。阿姨很胖，压得他胳膊发酸，每走一步都格外费劲。
“小伙子，谢谢你……”阿姨哽咽着说，“我叫刘梅，住在附近的老小区，不知道我家老头子怎么样了……”
“先别想那么多，活下去再说。”罗强喘着气回话，注意力全在周围的动静上。
刚走到楼梯口，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罗强心里一紧，赶紧扶着刘梅躲到楼梯转角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往下看。
两只蟑螂怪物正顺着楼梯往上爬，它们的速度很快，爪子刮擦台阶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更要命的是，它们似乎闻到了活人的气味，爬爬停停，触角不断晃动着探查方向。
罗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刘梅的胳膊，示意她别出声。刘梅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咬得死死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怪物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它们外壳上的纹路和闪烁的复眼。罗强悄悄举起钢管，手心全是汗。他没杀过任何活物，连鸡都没杀过，真要对上这玩意，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是个女人的声音，尖利刺耳，显然是遇到了危险。两只怪物听到声音，像是被吸引了，停顿了一下，竟然放弃了往上爬，转身朝着楼上的方向爬去。
罗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十二楼办公区的方向！刚才他没仔细检查，难道还有其他人？
“快走！”他来不及多想，趁着怪物离开的空档，赶紧扶着刘梅往楼下冲。
下楼梯比上楼梯更难，刘梅的脚不敢使劲，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罗强架着她，几乎是半拖着往下挪，楼梯间里回荡着两人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刚下到十楼，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了下来，伴随着钢筋断裂的“嘎吱”声。罗强抬头一看，只见上方的楼梯平台塌了一块，碎石和水泥块“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小心！”他下意识地把刘梅往旁边一推。
刘梅踉跄着撞到墙壁，躲开了大部分碎石。但一块篮球大小的水泥块正朝着她的头砸下来，速度极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罗强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他想都没想，猛地扑过去，用后背挡在刘梅身前。
预想中的剧痛没传来，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水泥块擦着他的肩膀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罗强愣在原地，后背没有任何痛感，只有衣服被碎石划破的冰凉触感。他明明看到水泥块是朝着他后背来的，怎么会突然偏了？
又是巧合？
他想起早上的咖啡，想起客户捡的 U盘，想起砸死怪物的吊灯，再想起刚才这擦身而过的水泥块……这一连串的“巧合”密集得不正常。
“小伙子！你没事吧？”刘梅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扶他。
“没事……”罗强摇摇头，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但脑子里却乱糟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好运”？
“别愣着了，快走吧！”刘梅拉了他一把。
罗强回过神，不敢再耽搁，扶着刘梅继续往下走。接下来的路程倒是没再遇到怪物，只是楼梯间里到处都是散落的碎石和杂物，走得磕磕绊绊。
下到三楼时，他们遇到了一群幸存者。大概七八个人，有男有女，都是公司的员工，正挤在楼梯转角处低声议论着什么。其中就有市场部的小李，他看到罗强，眼睛亮了一下，赶紧跑过来。
“强哥！你没事太好了！”小李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刚才楼上那声尖叫你听到了吗？是设计部的王姐，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罗强点点头，没说话。他注意到这群人里还有王胖子，他正靠在墙上喘气，肥硕的肚子一起一伏，看到罗强时，眼神复杂了一下，没像平时那样摆架子。
“我们刚才想下去，但一楼大厅有怪物堵着，根本出不去。”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语气焦急，“现在怎么办啊？”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罗强和王胖子。王胖子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大家别慌，我们人多，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等天亮？万一怪物越来越多怎么办？”有人反驳。
“那你有本事你去啊！”王胖子瞪了那人一眼。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有人争吵，有人哭泣，还有人在默默祈祷。罗强皱着眉观察四周，三楼楼梯间有个安全出口，通向写字楼背面的小巷，平时很少有人走，但现在说不定是条生路。
“那个安全出口能走吗？”他指着角落里的铁门问道。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王胖子摇摇头：“锁着呢，钥匙在保安室，现在哪去拿？”
罗强走到铁门前，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他凑近看了看锁芯，是那种老式的弹子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有没有谁带了瑞士军刀？或者硬点的东西？”他问。
人群里沉默了一下，一个穿格子衫的程序员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多功能工具刀递过来：“我这有。”
罗强接过工具刀，蹲在锁前研究起来。他没撬过锁，但以前租房子被锁在门外，看过开锁师傅怎么弄。他试着用小刀插进锁芯，胡乱拨弄着，心里默念：“开啊开啊，别掉链子……”
就在他手指都快酸了的时候，锁芯突然“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罗强愣了一下，他明明感觉自己没弄对地方，怎么就开了？
“开了？真开了！”小李惊喜地叫道。
众人都松了口气，看向罗强的眼神里多了些惊讶和佩服。王胖子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小罗，还有这手艺。”
罗强扯了扯嘴角，没解释。他拉开铁门，外面的小巷黑漆漆的，弥漫着一股垃圾桶的馊臭味。巷子里堆着不少杂物，尽头有光亮，应该是通向外面的街道。
“外面不知道有没有怪物，谁先去探探路？”王胖子看着巷子，眼神有些犹豫。
没人说话，刚才的恐惧已经让大家失去了勇气。罗强看了看身后的人群，尤其是刘梅红肿的脚踝和那个戴眼镜男生发抖的腿，心里叹了口气。
“我去。”他握紧钢管，深吸一口气，“你们在这等着，我没回来就别出来。”
“强哥，小心点！”小李递给他一个手电筒，“这个你拿着。”
罗强接过手电筒，打开开关，光柱刺破黑暗。他刚迈出一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哒”声——是从楼梯间里面传来的！
他猛地回头，只见楼梯转角处的阴影里，爬出来一只比之前更大的蟑螂怪物！它的外壳是黑色的，比刚才那两只大了近一倍，复眼在黑暗中闪着红光，显然比普通怪物更危险！
“怪物！”有人尖叫起来。
怪物显然是被人群的动静吸引来的，它嘶吼一声，朝着离它最近的戴眼镜男生扑过去！男生吓得腿都软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罗强想都没想，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就朝怪物扔过去。石头没砸中怪物，却“啪”的一声砸在旁边的消防栓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消防栓的玻璃突然碎裂，高压水柱“哗”地喷了出来，正好浇在怪物身上！怪物似乎很怕水，被水柱冲得连连后退，发出愤怒又痛苦的嘶鸣。
“快跑！”罗强趁机大喊，冲回铁门处，“快进巷子！”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窝蜂地往巷子里挤。王胖子跑得最快，把其他人都甩在后面。罗强断后，看着大家都进了巷子，又回头看了眼被水柱困住的怪物，心里那股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刚才那块石头，他明明是朝着怪物扔的，怎么会偏得那么准，正好砸中消防栓？
他没时间细想，赶紧冲进巷子，反手关上铁门，用一根铁棍插进门栓。做完这一切，他才靠在门上喘粗气，后背的衣服又被冷汗浸湿了。
巷子里，众人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上，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嘶吼声。刘梅扶着墙壁，感激地看着罗强：“小伙子，今天真是多亏了你……”
罗强摆摆手，没说话。他走到巷子尽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的街道。街道上一片狼藉，汽车撞在一起，商店的玻璃碎了一地，但暂时没看到怪物的影子。
“外面暂时安全，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他回头对众人说。
王胖子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小罗说得对，我们往东边走，那边有个超市，应该能找到吃的和水。”
众人没异议，现在罗强刚才的表现已经让大家下意识地信任他，连王胖子都没再摆领导架子。罗强扶着刘梅，小李跟在他身边，其他人跟在后面，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出小巷，融入城市的废墟之中。
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罗强看着周围倒塌的建筑和散落的尸体，心里五味杂陈。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是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现在却成了人间炼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今天已经救了好几次人，靠着那些莫名其妙的“巧合”。
这真的是巧合吗？
他想起刚才消防栓的水柱，想起砸偏的水泥块，想起自动打开的锁……这些“巧合”都发生在他最紧张、最希望出现转机的时候。难道说，自己的想法能影响这些事情？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惊。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强哥，你看那边！”小李突然指着前面，声音带着惊喜。
罗强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街角，一家面馆的招牌还亮着，虽然忽明忽暗，但那“张记牛肉面”的字样格外清晰。
牛肉面。
他早上还在想的牛肉面。
罗强愣住了，随即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这末日降临的混乱里，在生死边缘挣扎了这么久，竟然真的遇到了一家面馆。
“去看看还有没有吃的！”有人欢呼起来。
众人朝着面馆走去，脚步都轻快了些。罗强跟在后面，看着那亮着的招牌，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