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灼月的挣扎清玄真人和众长老都看在眼里。
玄冬长老叹了口气:“执念太多,不利于修行,怕是连这玄阶,她都上不来。”
本以为郑灼月是个好苗子,不想却难堪重任,玄冬长老心中惋惜,忍不住幻想,若是她的一身天资,能落在更适合的人身上。
惠灵长老赞同道:“修道修心,若不能清心静气,如何走得长远?”
清玄真人却不这么认为。
“乾坤未定,诸位莫要急着下结论才是。”
玄阶上的郑灼月脚步突然轻快起来,清玄真人指着她,笑出声来:“看,执念有时并非阻碍,反而是前进的动力。”
坚定几心,以身证道。
这边是玄阶的奥妙。
郑灼月的变化来源于自身,阻碍犹在,任凭耳边嘈杂的声音如何,郑灼月只知道,路在脚下,只管往前走便是。
脚步突然变得轻快,郑灼月步伐越来越快,没多久便走完玄阶,到达清玄真人面前。
她到达玄极殿的那刻,三千阶梯瞬间化作彩蝶纷飞,迎天而去,空中似有鸟鸣声,众人纷纷仰头看向那异样,只见一只火红的禽鸟出现在彩蝶之中。
“是凤凰!”
有人惊呼。
“不,不是凤凰。”
“是朱雀!”
“是朱雀神临。”
玄水宗的拜师大典,竟能引来朱雀神临,在场的众人通通跪下身去,迎接朱雀神灵。
清脆的鸣叫划破天际,朱雀高昂着头,绕在郑灼月头顶盘旋,最后化作三道光线,汇入郑灼月额间。
火烧云霞,晴空染血。
这样的神迹饶是数百年后,都有人津津乐道。
抵达玄极殿的郑灼月微喘着气,额间印记发着亮光,慢慢沉寂下来,她回头看去,那三千阶梯,皆是她的来时路。
走完玄阶,身披彩霞的秋苑水等人立马现身,替郑灼月戴上象征掌门亲传弟子的玉佩门派。
清玄真人上前一步,唤出师徒灵契,取指尖血落于灵契之上。
师徒灵契一旦缔结,除非一方魂飞魄散,不然灵契始终印刻在二人的神魂之中。
郑灼月见状,眸色微顿,秋苑水催促她快些行动,她才取指尖血印在灵契之上。
“请,穹灵见证,我师徒二人,结契为约。”
至此,郑灼月才算是成了清玄真人真正的弟子。
拜师礼完成,郑灼月还需叩拜天地神灵和玄水宗历代掌门,才算正式入门。
“一叩首,敬皇天后土。”
“二叩首,敬历代师祖。”
“三叩首,敬师尊在上。”
秋苑水端上灵茶递给郑灼月,笑道:“请师妹给师尊奉茶。”
郑灼月端起灵茶,奉给清玄真人,朗声道:“请师尊喝茶。”
清玄真人和蔼地接过灵茶,正准备饮下,远处突然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低沉森严。
“清玄真人喝了这人奉的茶,就不怕当场横死,再无来生?”
郑灼月眉头微颤,她想过会来,却没料到,来得如此之快。
她下意识摆出防御姿态,转过身死死盯着剧变的天色,眼睫轻颤。
清玄真人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轻声宽慰道:“莫怕。”
方才还璀璨夺目的云霞瞬间被乌云覆盖,不速之客来势汹汹,风云突起,吹得在场众人睁不开眼,天上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除却几位大能,无人能直视那风雨中的人。
清玄真人祭出霜雪剑,凌冽的剑气直冲天际,与这声势浩大的灵压相撞,竟不分敌手。
“北门家主做客我玄水宗,何不速速现身,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话音刚落,天上的乌云顷刻间被霜雪覆盖,风雨初歇,其他人缓缓睁开眼,躲在云层之后的人也露出真身,引起满座哗然。
“竟是北门一族,传闻北门一族隐居北海一带,数百年不曾露面,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北门一族,竟是北门一族。”
“北门一族镇压北方天柱,鲜少露面,今日前来是为何?”
北门一族作为受四象神兽赐灵的四大家族之一,近千年来深居简出,退居北海天柱附近,甚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如今突然现世,莫非有什么不可告知的秘密?
云层之上的中年男人一袭靛蓝色长袍,他的长发、眼瞳均为白色,让人看了浑身恶寒,不敢直视。
白发白瞳,一直是北门一族的象征,今日玄水宗众人没有想过,竟有幸一观如此异象。
北门濡负手而立,一双白眸紧紧盯着清玄真人身后的郑灼月,白眉一瞪,他怒道:“逆女,还不速速出来认罪!”
语惊四座,让人瞠目结舌。
郑灼月,竟是北门家主的女儿!
玄水宗众长老亦震惊地看着郑灼月,他们知晓郑灼月与如今销声匿迹的四大家族有关,却不曾想过,她与北门一族也有牵扯。
郑灼月倒是镇静许多,她看向那令人作呕的白发男人,一字一句道:“北门家主莫要乱攀亲戚,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个神气的父亲。”
“荒唐。念你当初年幼,不忍你待在那苦寒之地,便将你寄养在阳川门,不想你竟如此心狠手辣,杀掉同门潜逃出门,还试图扰乱玄水宗清净,坏玄水大事。”
北门濡略一抬手,身后立马出现阳川门掌门孙佑,他双目赤红,捧着儿子的遗物痛斥郑灼月。
“亏我阳川门善待你多年,你竟狠心杀害同门,还将他们毁尸灭迹,尸骨无存!郑灼月,你枉为人!”
旧事重提,众人方知,原来北门家主是为那纸通缉令而来。
北海天柱附近确实极寒无比,便是有修为在身的修者,以御寒诀护身,在那处也待不长久。原来郑灼月是因此渊源,才待在阳川门,才招来后来的祸事。
郑灼月冷笑一声,看向孙佑。
“你说我杀害同门,可有证据?”
孙吾怒斥:“若不是你,哪儿还会有旁人?”
“还有万兽窟的妖兽啊。”郑灼月似笑非笑,打量着孙佑突变的神色,“孙吾等人为何会惨死于万兽窟旁,是因为他们故意将我关进万兽窟,后来才被万兽窟内的妖兽盯上,丢了性命。”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因邪念而生,因邪念而死,孙吾这一生,倒也算得上是有始有终。”
孙佑按耐住心中的怒火,继续道:“你放的火虽烧尽了他们的尸骸,却也给你自己留下了痕迹。你说他们的死是妖兽所为,那为何那处有你的灵息。”
郑灼月没想到孙佑脑子这般不灵光,“我被关进万兽窟,自然想的是自救,那处留下我的灵息,想必也不奇怪吧。”
“何况,当初他三人被妖兽攻击,我可是帮了忙,可惜他们三个太废,我都救不出来,就放弃了。说起来,我还算是他们三人的救命恩人,虽说没能让他们活着走出万兽窟,但也算仁至义尽。”
孙佑还要再说,北门濡开口喊住他:“住嘴,口舌之争,毫无意义。”
“郑灼月,今日我便要将你捆回北地,处以极寒之刑。”
郑灼月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她还没说话,清玄真人突然挡住她的视线。
“北门家主,当着我的面要对我的弟子处以极刑,似乎北门家主并未将我玄水宗放在眼里。”
北门濡冷笑一声:“我便是当场动手,你也没有资格跟我叫板。”
下一瞬,电闪雷鸣,乌云扩散开来,空中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有人好奇伸手接了一滴雨水,,半身灵力立刻被化解流失。
“是幕天雨阵!别碰那些雨!”
众人召出结界,隔绝雨幕。
为了抓一个郑灼月,竟使出高阶阵法幕天雨阵,凡在雨阵中的修者,只要触碰到雨水,一身灵力都会散去。
先前白云逸和郑灼月布下幕天雨阵,威力受布阵人修为、灵力限制,对付南离灵火有效,却不对其他修者造成伤害,当幕天雨阵真正的实力展现在众人眼前,方知其威力。
“郑灼月,你此刻乖乖伏法,我还能饶你一命。”
郑灼月双眼微眯:“私自定罪,北门家族未免太过狂妄,真当这四域,是你们北门家的天下吗?”
“徒儿莫恼,此不速之客打扰你的拜师大典,于情于理,都得由为师替你料理。”
郑灼月诧异地看了眼清玄真人,直到方才她都在担心清玄真人会为了不得罪北门家,将她交出去,如今看来,当初她答应拜师前提的要求,清玄真人都记在了心上。
既如此,她便把事情交给清玄真人,单她一个人面对北门濡胜算不大,若加上玄水宗,事情就不一样了。
当初她选择拜入玄水宗,也有这一层考量。
前世北门濡并未那么快找到她,她逃离阳川门后便一直隐藏踪迹,她有心想藏,北门濡在北地只手遮天,但到了其他地方,便有些力不从心。
一直到问天大会,她才崭露头角,却也不敢太过招摇,后来实力强劲之后,不等北门濡来找她,她自己就去了北地,找上北门濡,血洗北门家,被天下群起攻之。
这一世她活得不再畏畏缩缩,迟早都要成名,何不早早让她郑灼月的名声响彻这灵渊大陆?不管好的坏的,她就是要让灵渊大陆的每个人,都知道她郑灼月的名号。
“那便有劳师尊,徒儿等师尊的好消息。”
她说这话时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像只狡黠的狐狸,清玄真人暗自摇头,狐狸尚且没她狡猾。
清玄真人正欲上前与北门濡交涉,玄冬长老忽然喊住她。
“掌门,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弟子,跟北门家作对吗?”
清玄真人淡笑一声:“若玄水宗连自己的弟子都保不住,便配不上这天下唯二宗门的名声。”
玄冬长老听罢不再阻拦清玄真人,待清玄真人御剑离开后,玄冬真人当即给玄水宗弟子发去急令,命全体弟子速来玄极峰待命,同时启动护山大阵,抵挡幕天雨阵。
郑灼月心道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以为有人进攻玄水宗,不过今日北门家与玄水宗定是不能善终,若双方打起来,玄水宗提前准备胜算更大。
清玄真人来到北门濡面前,淡声商议道:“北门家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北门濡看也不看她,冷哼一声:“今日你玄水宗若阻拦我带走郑灼月,别怪我北门家踏平玄水宗。”
清玄真人不怒反笑:“昔日霁怀仙君在九渊开宗立派,留下的护山大阵,可保玄水宗万年无忧。霁怀仙君是这几千年来,最接近仙人的人,便是四大家族拥有神灵之力,也难压制霁怀仙君,何况她亲自布下的法阵。北门家近些年来日渐式微,如今的威名,不过是前人留下的余威罢了,不然北门家主今日便直接抓走郑灼月,而不是声势浩大地威胁人了。北门家主当深思熟虑,莫要一时糊涂,两败俱伤。”
“我北门家便是不如从前,身份地位,也不是你小小玄水宗可比的。”
“玄水宗自然比不上北门一族的声望,但今时不同往日,不止北门一族,知晓四大家族的,又有多少人呢?何况四大家族,还有一个被灭族的存在。”
此话一出,北门濡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些什么?”
清玄真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但郑灼月对你们很重要,我知道。我知北门家主心中的盘算,我亦有我的谋算,但事情不可步步紧逼,那郑灼月是个心思深的,她未尝不清楚你们在打什么主意,她还有南离灵火傍身,真硬碰硬起来,兴许你我都讨不到好处。”
北门濡神色犹豫,清玄真人乘胜追击:“不若这样,我替北门家主监视郑灼月,若她有异样,我定当第一时间告知北门一族。”
北门濡狐疑地打量着她:“你想要什么?”
清玄真人笑容更甚:“我要郑灼月登上天梯榜榜首。”
北门濡沉默片刻,最终同意了清玄真人的提议。
孙佑见北门濡就此作罢,正要表达不满,不料北门濡一个眼刀,他悻悻闭嘴,不敢多言。
在下面等候的郑灼月原以为有场硬仗要打,不想清玄真人只是上去动了动嘴皮子,北门濡便转身离开,临走前还冷冷瞥了郑灼月一眼。
此事没有结束,郑灼月心里比谁都清楚。
看着笑容浅淡归来的清玄真人,她心中生出几分怀疑。
“师尊,你同那北门家主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