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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大年初一的人情(下)

    门铃再次响起。

    钱伯看一眼门禁屏幕,低声禀报:“先生,是董家的人。”

    陆远点点头:“请他们进来吧。”

    这次来的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人。

    为首的是位年近七旬的老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穿着件簇新的黑色中式棉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

    他身形微胖,面带三分笑,正是外婆的兄长,董君浩。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板敦实,一身名牌休闲装,手腕上明晃晃的金表颇为扎眼。

    董君浩的独子,董志强。

    董志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包装得花里胡哨,跟在高建民那朴素的布袋子比起来,显得格外隆重。

    身后还跟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他的小儿子董鸿。

    瞧着十七八岁的年纪,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被宠溺出来的骄纵,对周遭的一切只觉漫不经心。

    “小远呐,舅公可算见着你了!”

    人刚进玄关,董君浩便朗声开口,热情得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至亲。

    陆远迎上前,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舅公,舅舅……新年好,外面冷,快请进。”

    他的视线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董君浩身上,态度客气,却也仅限于客气。

    “哎,好好好!”

    董君浩上来,想拍陆远的肩膀,手抬到一半,似乎又觉得不妥,转而握住陆远的手,用力晃晃。

    “长得真俊,像你妈,也像你外婆年轻那会儿!”

    陈小苗抱着孩子,站在不远处。

    她能感觉到,这家人的气场,跟刚才那位高教授截然不同。

    如果说高建民是带着愧疚来讨人情,那这一家子,则像是理所当然地来认亲。

    “爸,您先进去坐,东西我来拿。”

    董志强将手里的礼品递给迎上来的佣人,一面冲陆远笑道:“小远,我是你志强舅舅,这是我儿子董鸿,你们年轻人多亲近亲近。”

    董鸿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冲陆远扯扯嘴角,喊上一声表哥,算是打过招呼。

    钱伯引着三人在主位沙发坐下,奉上热茶。

    董君浩大马金刀地坐下,目光落在陈小苗和她怀里的孩子身上,笑呵呵地问:“这位是……?”

    “我爱人,陈小苗。这是我儿子,陆阳。”陆远简单介绍。

    “哦哟,重孙都有啦!”

    董君浩一拍大腿,脸上的笑意更深:“好事,好事啊!我们董家,算是开枝散叶了!”

    他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微妙。

    陆远姓陆,他儿子也姓陆,跟董家哪扯得上关系?

    董志强似乎也觉得父亲说话不妥,连忙打圆场:“爸,您瞧您,一高兴就说胡话。小远,你别介意,老爷子就是看着娃娃高兴。”

    他又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个礼盒,起身递向陈小苗:“妹子,初次见面,一点心意。”

    陈小苗抱着孩子,求助似的看向陆远。

    陆远冲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陈小苗这才伸手接过,小声道了句:“谢谢舅舅。”

    寒暄过后,董君浩呷了口茶,开始忆苦思甜。

    “说起来,你外婆当年,可是我们家最受宠的闺女。人长得漂亮,书也读得好,多少人上门提亲,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可惜啊,她性子倔,为了你外公,跟家里闹翻,好些年不来往。”

    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惋惜:“后来你妈出生,关系才缓和些。

    我记得岚岚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头‘舅舅、舅舅’地叫,机灵得跟个小猴儿似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沉浸在往事里。

    陆远静静听着,不插话,也不接茬,只偶尔端起茶杯,目光落在氤氲的热气之后,让人看不清情绪。

    陈小苗抱着似乎要哭奶的陆阳,悄悄起身,冲陆远递了个眼色,先回了卧室。

    眼看气氛渐渐冷下来,董志强终于坐不住了,清清嗓子,把话题往正事上引。

    “小远啊,你看,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外婆是我亲姑姑,你妈是我亲表妹。过去那些年,是咱们走动得少了,这不对,以后得常来往。”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瞒你说,舅舅我呢,自己开了个小公司,搞点土建工程,这几年行情不好,生意难做啊……”

    来了。

    陆远放下茶杯,抬眼看向他,神情平静:“舅舅有话不妨直说。”

    被陆远一盯,董志强反倒有些不自在,搓搓手,干笑道:“是这样……最近xx市里有个新区的基建项目,体量不小,我呢,也想去试试。

    可我公司规模不大,资质差了点,第一轮筛选都过不去。

    我就琢磨着,姑父生前人脉广,你现在接了他的班,能不能试试帮忙?”

    陆远没急着开口,给董志强面前那只空了一半的茶盏续上水,动作不急不缓,水流悄然无声。

    “舅舅。”陆远放下茶壶,终于抬眼看他,目光平静无波:“外公生前做生意,最看重两样东西,一个是规矩,一个是能力。”

    董志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你说的这个项目,体量不小,牵扯的方方面面肯定很复杂。”

    陆远继续道,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刚接手外公遗产,很多东西都还在学,是个外行。

    冒然替你插手,坏了规矩不说,万一出现纰漏,反而会把你害得更惨。”

    董志强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事怕是要黄。

    他干笑两声,还想再争取:“小远,话不是这么说。这不就是家里人互相帮衬嘛,哪里谈得上规矩不规矩的。

    再说了,能力方面你放心,你舅舅我干这行十几年了,经验还是有的……”

    “行了。”

    老头子开口打断儿子,声音沉闷,不见了刚进门时的热情。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小远刚接手家业,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他站起身,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陆远身上,话里有话:“你外婆可惜啊,走得早……”

    说罢,他也不等陆远回应,冲儿子和孙子摆摆手:“走吧,别耽误小远过年。”

    董志强赶忙起身,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小远,我们先走了,以后常联系。”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董鸿,跟着站起来,自始至终都低头划拉着手机,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陆远客气地将人送到玄关:“舅公,舅舅,慢走。”

    钱伯领着佣人将那堆花里胡哨的礼品原封不动地送回董志强的车上,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

    车门关上,引擎声远去,偌大的宅子又恢复宁静。

    陆远回到客厅,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安抚好儿子睡下的陈小苗重新回到客厅。

    “走了?”

    “走了。”

    “俺瞅着,他们好像不高兴。”陈小苗不解地问:“陆远,刚才那个高教授,恁不是答应帮忙问问吗?

    咋到这家亲戚,恁就一口回绝了哩?”

    在她朴素的观念里,亲戚总比外人要更亲近些。

    陆远转过头,耐心解释道:“不一样。高教授的孙子,是凭自己本事考过了专业课和语言,只是在导师名额上遇到了坎。

    我能做的,是帮他问问,给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至于最后能不能成,还得看他自己。这叫‘推一把’。”

    他顿了顿,语气沉下来。

    “可董家不同。他们是想让我利用外公的关系,去拿一个他们资质根本不够的项目。

    这不是‘推一把’,是‘拔苗助长’,甚至可以说是‘走后门’。

    工程上的事,动辄就是几千万上亿的资金,真出了事,谁来负责?到时候,他们拍拍屁股走了,烂摊子还得我来收。”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俺明白了,一个是凭本事吃饭,一个是想发黑心财。”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陆远欣慰地笑笑,还是自家媳妇通透。

    不一会,送客出门的钱伯返回,步履无声。

    “先生。”

    “怎么了?”

    钱伯手里托着一个丝绒小盒,双手递到陆远面前。

    “先生,刚才董老先生临上车前,把这个交给我,说是……说是老夫人临终前留下的。”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玉佩。

    玉佩是质地上乘的和田白玉,雕成了并蒂莲的模样,样式有些老旧,但常年佩戴,玉身被养得温润通透,边缘有些许磨损痕迹。

    陆远认得这块玉佩,外婆为数不多的照片里,她一直贴身戴着。

    钱伯低声补充道:“董先生说,这是老夫人给娘家的念想。”

    一个念想,代表一次开口机会。

    过去,是向陈树开口,如今换成了他陆远。

    陆远“啪”的一声合上盒子,将它丢在茶几上。

    他千算万算,算到了董家会来要好处,也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却没算到,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外婆,在人生的最后,还是给娘家留下这样一条后路。

    一份无法用规矩和能力来衡量的、沉甸甸的人情。

    陈小苗看着自家男人脸上毫不掩饰的疲惫,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紧。

    她不懂什么商业项目,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但她看得分明,也看得心疼。

    今大年初一,自家男人好像很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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