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普通高考?”
白静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声音都高了八度。
“嗯。”
陆远淡定点头。
白静端起面前咖啡喝上一大口,才把那股子惊愕压下去。
她扶了扶额头,用专业的口吻开始分析。
“陆先生,我得跟您说清楚。让小苗参加高考,难度堪比登天。”
她伸出三根手指:“首先选科目,理三科就不要想了,没一点可能。
文科政治、历史、地理……小苗的语文和历史有点底子,但那点底子,应付高考的深度和广度,远远不够。
更别提政治、地理这些她完全没接触过的科目,以及必须要考的数学。”
白静本以为自己的任务是简单教一教陈小苗,让她接轨现代常识,属于简单新手关。
现在这新手关还没过呢,难度却直接跳到BOSS关。
而可操控的角色却还没出新手村……
“我明白。”
陆远点点头,态度依旧平静:“钱不是问题,人也不是问题。
静姐你只管放手去做,请最好的老师,用最好的教材,我只需要一个结果,且无论结果如何。”
“好。”
白静深吸一口气,像是接下军令状:“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小苗是真心实意想参加高考,估计得吃不少苦,陆先生可别心疼。”
“你请便。”
陆远淡定点头。
从民国逃荒过来的丫头,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陈小苗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到头。
白静不愧是行业内的顶尖人物,短短三天,就为陈小苗组建了一个堪称豪华的“高考冲刺梦之队”。
她自己负责语文和英语。
又通过以前的人脉,挖来一位早已退休的市重点中学特级数学教师,以及三位文科教师。
家里的杂物间被彻底收拾出来,变成陈小苗的专属教室。
之后的日子,陈小苗真正领教到了后世“应试教育”的恐怖。
每天早上六点,她就得被白静电话吵醒来,嘴里塞着面包,耳朵里听着英语听力。
上午是数学老师唾沫横飞的函数与几何,下午是政治老师激情澎湃的唯物与唯心,晚上还有地理老师天南地北的洋流与气候。
一天下来,她脑子像是被塞进几大团浆糊。
太阳东升西落是为什么,sin加cos等于多少,文艺复兴和新文化运动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她做梦都在背单词,吃饭的时候都在琢磨那该死的立体几何辅助线该怎么画。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暑气渐消,秋风送爽。
短短两个月,本丰满不少的陈小苗重新瘦下一圈,衬得那副黑框眼镜愈发宽大。
陈小苗终于能从堆积如山的书本和试这天,卷里喘上一口气。
因为她那个不省心的小徒弟,吕嘉欣终于要上小学了。
小姑娘一大早冲进书房,不由分说地从陈小苗手里抽走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师傅!别看啦!今天是我拜入师门后第一件大事,你必须陪我去!”
陈小苗打上个哈欠,眼下两团淡淡的乌青,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恁妈陪恁去不就中哩……”
“那不一样!”
吕嘉欣把小胸脯一挺,理直气壮:“徒弟开学大礼,你当师傅的不到场观礼,合适吗?”
一套一套的歪理邪说,把陈小苗噎得没话说。
她求救似的看向门口的陆远。
陆远脸上却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她说的有道理,走吧,就当给你放风了。”
陈小苗只好认命地换上身衣服,跟着吕嘉欣赶往学校。
江城实验小学是全市最好的公立小学,正逢开学,校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比赶集还热闹。
穿着统一校服的高年级学生举着引导牌,脆生生地喊着口号,引导新生和家长去往各自的班级。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着焦虑、兴奋、期待和不安的奇特氛围。
有的小朋友扯着妈妈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活不肯往里走。
有的小朋友则像挣脱了缰绳的野马,在人群里兴奋地窜来窜去。
更多的则是满脸懵懂,被家长牵着手,好奇打量面前即将要待上六年的陌生环境。
白静牵着吕嘉欣,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年级三班的教室。
教室里已经挤满家长和孩子,班主任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年轻女老师,正拿着花名册一个一个地登记信息。
“人太多了,我先进去排队。”
白静回过头,对陆远和陈小苗道:“要不你们先带着嘉欣在校园里逛逛,熟悉熟悉环境,别让她乱跑。”
两大一小离开教学楼。
陆远本以为吕嘉欣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对滑梯、秋千之类的设施感兴趣。
谁知这小人精根本没往操场多看一眼,反而驾轻就熟地拉起陈小苗的衣角,另一只手拽上陆远,目标明确地朝校门口走去。
陈小苗被她拽得差点一个趔趄:“恁这是要去哪儿哩?”
吕嘉欣回头豪气干云道:“师傅,我开学领了笔零花钱,今儿当徒弟的好好孝敬孝敬你!”
走出校门,吕嘉欣熟练地找到某街角小吃摊,显然有提前踩过点。
“老板,要三份炸鸡柳,多撒点孜然和辣椒粉!”
“大份七块,一共收你二十一!”
老板娘念出价格。
话音刚落,吕嘉欣脸上笑容瞬间僵硬。
她飞快地瞥陆远和陈小苗一眼,然后做贼似的转过身,背对着二人,从口袋里摸啊摸,摸出一张皱巴巴、边缘都磨毛了的二十元钞票。
陆远仗着身高优势,将吕嘉欣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无奈只好出声:“老板,你给我来小份的就行。”
“给!”
下一秒,吕嘉欣果断转身,将二十大钞拍在小吃车上,下巴一扬,一脸“这点小钱本小姐不在乎”的表情。
“剩下不用找,给我那份多加点!”
结账走人,两大一小一人一个纸袋,蹲在路边马路牙子上,边吃边聊。
“你妈平时就给你这么点零花钱?”
“这还算好的!”
吕嘉欣咽下一大口鸡柳,愤慨道:“有时候我一个月都拿不到五块钱!”
她清清嗓子,学起白静说话的语气腔调,惟妙惟肖。
“什么女儿富养,儿子穷养……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手里钱太多,大手大脚浪费是其次,主要是容易养成放纵无度的坏习惯,以后管都管不住!”
陆远手里的小份三两口吃完,只剩下空荡荡的纸袋。
陈小苗见状,立马把自己的纸袋递过去:“给,这个太辣俺吃不惯。”
她说完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扭头去商店打算买点饮料。
吕嘉欣瞧在眼里,贼兮兮地凑到陆远身边,跟特务接头似的。
“陆远哥哥,我师傅是不是特别怕你?”
“你为什么觉得她怕我?”
“我发现师傅在你跟前,就跟我妈在我爸跟前一个样。”吕嘉欣分析的头头是道:“唯唯诺诺,一副不敢大声说话的样儿。”
陆远挑了挑眉:“有吗?”
“没有吗?”
吕嘉欣理直气壮地反问。
陆远没再说话,回头看一眼陈小苗。
好像是有点那个意思……
他收回目光,笑笑道:“女人在自个儿喜欢的男人面前,都这样呗。”
“我才不会呢!”
吕嘉欣瘪瘪嘴,一脸不屑:“以后我要是喜欢上哪个男的,我就让他怕我,让他听我的话!”
陆远被她这副豪言壮语给逗乐,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你确定?”
“确定!”
吕嘉欣把胸脯拍得“邦邦”响,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