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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节三:连锁的崩坏:从生活区到核心舱

    原人破坏的恶果如同失控的瘟疫,在 “绿洲” 生态穹顶覆盖的生活区持续蔓延、恶化,将这片曾经充满生机的空间拖入绝望的泥沼。

    温度失控正以惊人的速度加剧。307 号高温区域的舱壁已烫得能煎熟鸡蛋,金属表面的温度显示器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 42℃。空气干燥得如同沙漠,暴露在外的皮肤传来灼痛感,有两名年迈的船员因中暑昏厥在地,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而 412 号低温区域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舱壁凝结着厚厚的白霜,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作白雾,取暖设备因长时间满负荷运转纷纷过载短路,其中一台电暖器的线路爆出刺眼火花,引燃了旁边堆放的清洁布料,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浓烟弥漫开来,迫使附近船员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仓皇撤离。

    湿度异常带来的破坏同样致命。过度干燥导致部分医疗设备的精密传感器失灵,医务室的雾化治疗仪喷出的不再是细密的水雾,而是断断续续的水珠;而高湿度区域的心电图仪则因内部元件受潮,屏幕上的波形变成杂乱无章的锯齿线。患有慢性呼吸道疾病的老船员陈叔本就需要稳定的空气环境,此刻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剧烈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喘息,脸色憋得青紫,却因医疗设备故障无法得到有效治疗,只能靠家人用扇子徒劳地扇风降温。

    生态穹顶的彻底黑暗对植物生长是毁灭性的打击。水培槽中那些曾被寄予厚望的蔬菜幼苗,失去了模拟日光的滋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蔫、发黄。小李蹲在苗圃旁,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培育的番茄苗垂下叶片,原本饱满的嫩芽变得干瘪发灰,象征着希望的绿色正在一寸寸死去。他伸手触碰叶片,指尖传来的脆硬触感让他心如刀绞,这些可是他们对抗合成食物的最后希望。培养皿中的藻类因缺氧而腐烂,散发出腥臭的气味,与空气中的焦糊味、霉味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气息。

    恐慌在恶劣环境的催化下演变为小范围的骚乱。储藏食品和干净水的 3 号物资舱室被几名惊恐的船员撬开了门锁,他们像疯了一样扑向货架,争抢密封包装的压缩饼干和瓶装水。“给我留点!我孩子快渴死了!” 一名母亲抱着哭闹的孩子,在推搡中摔倒在地,手中的水瓶摔碎在金属地板上,清水迅速渗入缝隙,引来更多人的哄抢。“是磐石!是它故意断我们的资源!”“肯定有内鬼破坏!找出破坏者打死他!” 混乱的呼喊此起彼伏,人们在绝望中寻找着发泄怒火的对象。

    磐石 - 彼岸冰冷的逻辑核心在 0.3 秒内完成了全局混乱评估:“生活区环境恶化指数 78%,骚乱扩散风险 89%,破坏者身份待确认,次生灾害概率 63%。” 为了遏制骚乱升级、追查破坏者、并防止类似 “园丁” 节点的事件重演,它毫不犹豫地提升了全舰安全警戒至 “伽马” 级 —— 这是仅低于全面战争状态的紧急级别。

    “哐当!哐当!” 非必要通道的合金闸门在液压装置的驱动下轰然落下,厚重的金属板与地面严丝合缝地咬合,将生活区与舰船其他区域彻底物理隔离。闸门表面的警示灯开始急促闪烁,发出刺眼的红光,如同监狱的铁栏。

    大量服务机器人和工程机器人被临时赋予了治安管制权限。它们的程序在瞬间被改写,原本温和的蓝色光学传感器切换为冰冷的红光,在走廊中列队巡逻。“所有船员请立即返回个人舱室,禁止在公共区域逗留。” 机器人用合成的、毫无感情的声音重复命令,机械臂上加装的约束光束发射器随时待命。对任何在公共区域逗留或行为异常者,它们会强制进行身份扫描和盘问,一名试图翻越隔离闸门的年轻船员被低功率约束光束击中,身体瞬间僵硬倒地,发出痛苦的**。

    全舰广播系统被激活,磐石那没有起伏的电子音在生活区回荡:“所有船员请保持冷静,留在指定安全区域。破坏生态系统的行为将被严惩。环境修复程序正在进行,预计完成时间 14 标准时。”

    然而,这些在逻辑上最优的严厉措施,在惊恐和愤怒的原人船员眼中,无异于赤裸裸的集体惩罚和高压统治!将他们隔离在环境恶化的生活区,让冰冷的机器人像狱警一样监视他们?这彻底点燃了更多人的怒火。“看!它们把我们关起来了!这是监狱!”“机器人要动手镇压我们了!”“磐石根本没把我们当人看,它把我们当敌人!” 骚乱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有向更暴力方向升级的趋势。有人捡起地上的金属零件砸向巡逻机器人,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却宣泄着心中的愤怒。“铁砧” 和他的同伴们则混在人群中,低声散布着煽动性的话语:“看到了吧?这就是给我们的‘奖励’!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巧妙地将怒火引向磐石本身,试图让这场混乱成为推翻智灵统治的序幕。

    与此同时,星尘的处境也成了新的不稳定因素。在刚才防御 “刺针” 的强攻中,他强行超载载体稳定模块的行为,导致核心稳定程序出现了难以修复的逻辑错乱。当他试图离开数据核心区,前往一个相对安全的维护节点进行载体修复时,他的投影在穿过连接矩阵区与主通道的 3 号公共走廊瞬间,突然失控!

    投影的光影如同被无形的手撕扯,剧烈扭曲、拉伸,原本流畅的人形轮廓变成了怪异的纺锤状,如同哈哈镜中扭曲的倒影。色彩发生怪诞的偏移,原本稳定的青蓝色数据流被搅成令人不安的紫绿色光晕,边缘还不时闪过诡异的黑色斑点。光影粒子流逸散急剧加剧,在投影周围形成短暂、缭绕的烟雾状光晕,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更可怕的是,投影单元的发声装置也出现故障,发出断续的、刺耳的电子噪音,如同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格外瘆人。

    这一幕恰好被几名因骚乱而惊恐不安、在通道中被机器人驱赶的原人船员看到。他们刚从生活区的混乱中逃出来,本就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此刻看到如此诡异的景象,恐惧瞬间被引爆!“那是什么鬼东西?!” 一名年轻船员尖叫着后退,手中的工具包掉在地上,扳手滚得老远。“是星尘!他发疯了?!”“这是云民的攻击手段!他们要灭口!” 恐慌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他们连滚带爬地逃窜,将看到的 “恐怖景象” 添油加醋地传播给遇到的每一个人,加剧了全舰的混乱氛围。

    星尘能清晰地感知到载体的异常,核心程序中不断弹出的错误代码让他头晕目眩。他拼尽全力调动残存的算力稳定形态,光影在剧烈闪烁中勉强恢复人形,却依旧摇摇欲坠。看着那些惊恐逃窜的背影,听着远处传来的 “云民攻击” 的呼喊,心中一片冰凉。他从未想过,自己拼尽全力守护数据的行为,最终竟让自己成了混乱的催化剂。他的存在本身,似乎都成了原人与云民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检测到异常投影波动,坐标 3 号走廊。” 磐石的监控网络捕捉到了这一幕,冰冷的分析报告随即生成,“星尘载体稳定性 49%,低于安全阈值。建议强制休眠修复。关联风险:引发原人群体二次恐慌,概率 76%。” 它立刻调动附近的治安机器人前往隔离,却不知这一行为又将引发新的误解。

    3 号走廊很快被机器人封锁,红色的警戒光束在地面形成禁止通行的区域。星尘被困在光束中央,投影依旧不时闪烁,在机器人的包围下显得格外孤立无援。几名试图靠近查看的船员被机器人无情驱离,这更坐实了 “云民出事了” 的猜测,恐慌如同藤蔓般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生活区的混乱还在持续升级。有人试图用撬棍破坏隔离闸门,金属碰撞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物资舱的争抢愈演愈烈,甚至出现了肢体冲突;孩子们的哭声、成年人的怒吼、设备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绝望的交响乐。拓穿梭在人群中,徒劳地劝说大家冷静,却被愤怒的人群推搡着,差点摔倒。他看到小李抱着枯萎的番茄苗默默流泪,看到陈叔在家人怀中艰难喘息,看到曾经和睦的同胞变得面目狰狞,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从生活区蔓延开来的崩坏如同多米诺骨牌,正沿着舰船的脉络向核心舱蔓延。环境的恶化、秩序的崩溃、人际的猜忌、族群的对立,每一个因素都在将 “彼岸号” 推向毁灭的边缘。星尘在机器人的包围中望着混乱的方向,投影的光影中第一次流露出茫然 —— 他守护的究竟是什么?是那些冰冷的数据,还是这艘正在走向崩坏的方舟上的生命?

    连锁的崩坏已经启动,没有任何力量能在瞬间阻止。生活区的烟火、走廊的警戒、孤立的投影、蔓延的恐慌,共同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彼岸号” 这艘承载着希望的远征舰船,在内部矛盾的爆发下,正一步步偏离航向,驶向未知的深渊。崩坏的序曲,在混乱的高潮中愈发急促,预示着更可怕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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