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说他不是萧远山,众僧都是一惊。
萧峰要来少林报仇之事震动江湖,少林僧侣得知,自不免打听如何得罪了他,雁门关旧事因此重提,寺中人人都知道萧远山武功惊人。
本来见了姜明哲显露的手段,群僧震骇之余,又暗暗觉得理应如此,因此听说不是,反而大惊——
这哪里又冒出个高手来?
徐长老立刻叫道:“玄慈大师不必多问,这必是契丹狗贼派来接应萧峰的高手,大伙儿同心合力,除了此人,让契丹人见识见识我大宋男儿的血性!”
丐帮传檄武林,说是萧峰来打少林寺,有契丹势力配合,此刻这句话说出,倒和先前谎言恰好对上。
少林许多僧侣都被煽动,纷纷叫道:“齐上齐上!”
姜明哲哈哈大笑,笑声如雷,把数百人呼喊尽数压下,许多和尚本来已要冲出,此刻不由自主停住了脚。
便听姜明哲朗声喝道:“徐老狗,你我是老朋友了,如何说我是契丹人?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问老子是谁?老子就是——“
他把面巾一扯,露出一张杀伤力十足的帅脸,饶是两道粗眉画得蜡笔小新一般,竟然也能hold住。
他正要就势报出大名,便听东边墙外有人高叫:“天!”
声音中裹挟内力,滚滚如潮,显然又是一个绝世高手。
随即便听西边墙外三人齐声叫道:“下!”
这三人内力混杂一处,赫然也是奇高。
姜明哲双眉一扬,大笑道:“四!”
随即便拉乔峰:“大哥,你快说‘俊’!”
乔峰于这些浑闹事上,天赋倒是有限,疑惑道:“啊?”
便听山门外一人迫不及待大叫道:“俊!”
这一声内力也是极高,随即那人哈哈大笑,一道身形带着一串残影,自破损的山门外直闯进来,陡然急停在姜明哲、萧峰身边,玉树临风,笑容温和,正是三弟段誉。
段誉拉着二人手,亲热叫道:“大哥、二哥!我也来啦!大哥,我见你不说话,怕说的太慢了不整齐,便索性替你说啦。”
萧峰奇道:“天下四俊,那是什么意思?”
段誉兴致勃勃介绍道:“天下四俊乃是四个人,第一个便是吐蕃国师,天下第一俊僧,大轮明王鸠摩智!”
便听东边有人笑道:“段公子谬赞,哈哈哈,久闻少林高手无数,小僧不请自来,还望莫怪!”
少林寺和尚千百,在这里说别的倒也罢了,说什么第一俊僧,岂不是鲁班门前抡大斧、表子群里称花魁?
一众和尚都不由向东面看去,只见一道人影嗖的出现在围墙上,纵身一跃下来,再一跃,已到姜明哲三人身边,手里不知哪里拈来一支野桃花,微微一笑,真个是:烦恼三千皆可忘,拈花一笑万山横。
少林众僧齐齐皱眉,心想身躯不过臭皮囊,这外国和尚的皮囊缘何格外精致?
便见鸠摩智冲着萧峰合十道:“萧施主好,小僧和你这几位兄弟不打不相识,如今乃是忘年之交,他们替你抱不平,小僧亦来贡献薄力。”
萧峰连忙还礼道:“哎呀,多谢国师好意!”
身旁段誉又道:“第三个,乃是天下第一俊王,燕国王孙,和你齐名的南慕容,慕容复。”
这时西边一人大笑道:“世子过誉,在下愧不敢当。”
说罢三道人影齐齐出现在西边墙上,居中男子长袍佩剑,风度翩翩,远远抱拳道:“萧兄,久仰大名,缘吝一面,今日得见,幸会平生!小弟慕容复,听闻丐帮、少林都要同好人为难,特来助君一臂之力。”
萧峰大喜,抱拳还礼道:“慕容兄,你我虽不曾见,神交已久,待了却眼前事,当痛饮几杯才是。”
慕容复身边公冶乾大喜,叫道:“好呀,打完和尚,痛快喝酒。”
三人一跃而下,不慌不忙,走过来加入战队。
段誉把姜明哲一拍道:“至于第四个,乃是天下第一俊俏郎君,也就是我二哥姜明哲。”
萧峰笑道:“二弟相貌无双,这说法也不过誉。我知道了,四俊之中的第二个,莫非是天下第一俊俏世子,我的三弟?”
段誉露出苦闷神情,摇头叹道:“他们不带我玩,就算带我,我又岂能排在二哥之前?四俊中第二人就是你,天下第一俊丐。”
萧峰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连连摇头道:“你们不要算我还好,大轮明王,慕容公子,加上我三弟,皆是人中龙凤,并列起来,名副其实,若是加了我这粗人,天下四俊的这个俊字,便不大那么立得住了,哈哈哈哈。”
他性子粗豪,自杏子林中来到少林寺,沿途多日,对自己的新身份,已不似先前那般抗拒抵触,问了玄慈后,更是彻底死心,不再抱任何幻想。
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世事否极,自然泰来,萧峰既然坐定了自家不是汉人,索性放开此事,听说老父亲还在人世,已是一喜,待见这么多人宁肯与武林为敌,也要来帮自己,又是一喜。
他为人重情重义,前一喜是情,后一喜是义,情义双全,双喜临门,哪里还把别的事情放在眼中?
徐长老大叫道:“我知道了,怪不得这姓姜的小子,无缘无故横空出世,原来他就是辽国人偷偷调教的高手!吐蕃国师,鲜卑慕容,诸位,这些番邦狗种,这是灭我大宋之心不死啊!”
说罢扯下背后布袋,从里面掏出一条成人大腿长短的烟花,点的燃了,双手捧着,嘭的一声,一条红光直冲天际,飞起数十丈高,哗啦一下炸开,无限红焰,照亮夜空。
姜明哲笑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徐老狗,凭你的本事,可造不出这么好看的烟花,这是西夏一品堂给你的吧?”
徐长老怒道:“放屁!”
姜明哲喝道:“谁放的屁谁明白!我问你,那天杏子林中,西夏一品堂的高手大都被我干掉,剩下那些人呢?我大哥分明让吕长老做了代理帮主,你怎么又篡了他的权?”
徐长老正要说话,萧峰踏出一步,面沉如水,盯着丐帮中人喝道:“吕长老,白长老,萧某要听你们来说!后来杏子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吕章白世镜对视一眼,都紧闭牙关不语。
徐长老大声道:“萧峰,你不要以为我们会屈服于你淫威……”
话音没落,吴长老忽然抢出,大声道:“帮主小心!我们那日在杏子林的兄弟,都吃了西夏人的毒药,若不听他们的话,毒发无救……”
话音未落,徐长老、吕章、陈长老同时出手,吴长老挡开两招,胸口被徐长老重重打了一拳,他借力跃出两丈,口中吐血,拔刀乱砍,口中大叫道:“少林诸位高僧,老子平生最恨的便是一品堂,忍辱偷生就是为了说出这件事情,玄慈大师,萧帮主无意和你为敌,只是来问身世,你可不要被他们骗了!”
徐长老、吕章长剑在手,攻势更急,吴长老瞪着眼睛大喝道:“老子屈服敌人,按照帮规当死!”
忽然不再抵挡,回手一刀剁在自己咽喉上,徐、吕收势不住,两剑同时刺入吴长老胸口。
萧峰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吴长老迷途知返,你们自己冥顽不灵也就罢了,怎么竟敢自残手足?给我死来!”
喝声中飞身掠出,一招“飞龙在天”,拍向徐、吕二人,陈长老大喝道:“大伙儿一起上!”
当下又有几名舵主级高手跳出,连同徐、吕、陈三长老同时出手,或拳或掌,和萧峰掌力一接,轰的一声大响,萧峰一个筋斗倒翻开去,那六七人齐齐吐血飞出。
萧峰此前和姜明哲拼掌,其实受了不浅的内伤,这一下力挫丐帮七名高手,牵动伤势,胸口一震,一道鲜血自口角溢出。
但吴长老悲壮死去,已触动了萧峰杀意,当下强行压住伤势,大吼一声,一招亢龙有悔拍出,徐长老等人大骇,白世镜和奚、宋两位长老满脸挣扎,却并无出手相助之意。
眼见徐长老等人将要毙命,忽然玄慈一闪而至,口宣佛号,一记大金刚掌拍出,与萧峰硬对一掌,萧峰身形一晃,跌退几步,玄慈也退了一步,苦笑道:“萧施主好掌力,但这里毕竟……”
话没说完,忽然一群年轻和尚飞奔出来,哭叫道:“不好了方丈,藏经阁起火了!”
玄慈双眼陡然圆瞪,姜明哲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老和尚,我方才都说了,你的报应就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