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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蛇巫西泽,死讯震黑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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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鬣骨那如同破风箱般的、带着极致恐惧的求救声,在巨蛇疯狂翻滚的嘶鸣和泥浆泼天的哗啦声中,显得格外微弱而绝望。他瘫在断木堆里,半边身体青黑肿胀,毒蛇的麻痹毒素正迅速侵蚀他的神经和肌肉,死亡的阴影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救…救我…我知道…知道族长的秘密…”他挣扎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生的最后一丝渴望,死死盯着陆砚的方向。他试图用秘密换取生机。

    陆砚揽着林晚腰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他银灰色的眼眸冷冷扫过鬣骨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如同在扫视一堆腐臭的垃圾。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封的漠然。刚才若非林晚急智和巨蛇意外出现,他和林晚恐怕都已葬身蛇腹!这鬣狗,死有余辜!

    林晚看着鬣骨濒死的惨状,心头也毫无波澜。黑棘的爪牙,一路追踪想置她于死地,发现灵泉秘密后更是贪婪毕露,这种人,死不足惜!

    “呃…呃…”鬣骨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下去,青黑色蔓延至脖颈,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彻底僵直不动,只有那双瞪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临死前的不甘和怨毒。

    沼泽的恐怖,吞噬了又一个生命。

    就在这时,那发狂翻滚的巨蛇,似乎也耗尽了力气。被自己同伴残骸塞满口腔的剧痛和窒息感让它痛苦不堪,庞大的身躯在泥沼中搅动出最后几个巨大的漩涡,终于不甘地沉了下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泥浆和漂浮的污秽泡沫。

    危机,暂时解除。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惨白的骸骨滩,只剩下泥浆缓慢回流的咕嘟声,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腐臭。

    陆砚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晃,揽着林晚的手臂也松开了几分。刚才那爆发性的一击,显然撕裂了他尚未愈合的伤口,也透支了他刚刚恢复的体力。他闷哼一声,一丝鲜红的血迹再次从嘴角溢出,沿着下颌线滑落。

    “你怎么样?”林晚立刻扶住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很清楚,陆砚是为了保护她才强行出手。

    “无碍。”陆砚的声音沙哑低沉,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动作间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银灰色的眸子再次落在林晚脸上,那复杂的探究光芒更盛,“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目光扫过林晚身上沾满泥污的兽皮衣,又掠过远处那片被撕裂的木栅栏缺口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林晚张了张嘴,正想解释是那只鹰的求救和她能听懂兽语的事情,以及黑棘的迫害。但一个念头瞬间闪过——灵泉是她最大的秘密!连黑棘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以为是“邪门的东西”。陆砚虽然救过她,但这份逆天的能力,在彻底信任之前,绝不能轻易暴露!

    “我…听到外面有打斗声,很激烈…又看到你白天救过我…”林晚迅速调整情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后怕和担忧,声音也带上了些许颤抖,“我担心你出事…就…就拼命弄断了栅栏,想来看看…”她避重就轻,将灵泉催生力量和破笼归咎于“担心”和“拼命”,眼神带着几分无辜的躲闪,仿佛一个鼓起勇气却依旧胆怯的小雌性。

    陆砚沉默地看着她。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深邃如寒潭,似乎能洞穿人心。林晚的表演堪称完美,但陆砚身为狼王,在尔虞我诈中生存至今,直觉告诉他,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一个能掰断小腿粗木栅栏的雌性,一个能精准找到毒牙沼泽深处、并且在他濒死之际出现的人……仅仅是“担心”和“拼命”?

    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纯净得不可思议的生命气息,绝非寻常!这股气息,在他重伤昏迷时,曾如同甘霖般滋润过他枯竭的生命力!

    但他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救了他,这是事实。两次。

    “此地不宜久留。”陆砚的目光扫过鬣骨的尸体和尚未完全平静的泥沼,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冽,“血腥味会引来更多麻烦。先离开。”

    他尝试着站直身体,但后背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让他身形又是一晃。

    “我扶你!”林晚立刻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架住了陆砚的一条胳膊。入手是坚硬如铁的肌肉和滚烫的体温,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独特的、如同雪原冷杉般的雄性气息。陆砚身体微微一僵,似乎不太习惯与雌性如此近距离接触,但最终没有拒绝。

    林晚咬咬牙,承受着陆砚大半的重量。她自己也疲惫不堪,灵泉几乎枯竭,体力透支严重。两人互相搀扶,如同在泥沼中跋涉的伤兵,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远离沼泽核心的方向挪动。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一处相对干燥的、背靠着一块巨大风化岩石的洼地。岩石阻挡了大部分沼泽吹来的瘴气,地面是相对坚实的沙砾。

    “就这里吧。”陆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他靠着岩石缓缓坐下,后背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染红了临时包扎的兽皮。

    林晚也累得几乎虚脱,靠着岩石大口喘息。她立刻拿出怀里仅剩的一小块苦根薯——这是她之前在石牢催生时特意藏下的、最小的一个,只有婴儿拳头大。她小心地剥开皮,将晶莹的薯肉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陆砚。

    “吃一点,补充体力。”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陆砚看着她手中那散发着诱人清甜气息的奇异块茎,又看了看林晚自己手中那一半明显更小的部分,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他沉默地接过,没有道谢,直接放入口中咀嚼。甘甜软糯的口感,带着磅礴的能量涌入身体,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林晚也珍惜地小口啃着自己的那一小块,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浓雾弥漫,能见度很低,远处沼泽方向隐约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低吼。

    就在这时!

    “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蛇类滑过沙地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从岩石侧后方的浓雾中传来!这声音太过诡异,仿佛凭空出现,没有一丝一毫的前兆!

    林晚和陆砚同时身体绷紧!陆砚眼中寒光一闪,强撑着就要站起!

    “不必紧张。”

    一个清冷、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男性嗓音,如同冰冷的玉石相互敲击,穿透浓雾响起。

    浓雾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样式古朴、用某种靛青色鳞片状材料编织而成的长袍,长袍边缘绣着银色的、如同蛇行轨迹般的符文。他身形高挑,肤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冷白,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狭长的眼眸是罕见的、如同最上等翡翠般的碧绿色,瞳孔深处却带着一丝非人的冰冷和神秘。他的头发是墨绿色的,如同深潭的水藻,柔顺地披散在肩头。

    他的气质阴柔而强大,行走间悄无声息,仿佛融入了这片潮湿的雾气和死亡的沼泽。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通体碧绿、鳞片如同翡翠雕琢而成的小蛇,正盘绕在他纤细而苍白的手腕上,吐着猩红的信子,碧绿的蛇眼冷冷地注视着林晚和陆砚。

    蛇巫!西泽!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黑豹部落最神秘、地位超然的祭司!传说他沟通祖灵,掌握着强大的巫毒和预言之力。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砚看到西泽,紧绷的身体反而放松了一丝,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只是沉声道:“西泽祭司。”

    西泽那双碧绿的蛇瞳先是落在陆砚身上,扫过他后背狰狞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他的目光转向林晚。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仿佛要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林晚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盯上,浑身不自在,但她强自镇定,微微垂下眼睑。

    “看来我来迟了一步。”西泽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他的目光掠过远处沼泽的方向,又扫过鬣骨尸体倒卧的方位,碧绿的瞳孔深处似乎有微光流转,仿佛洞悉了什么。“黑棘派鬣骨追踪林晚,鬣骨又觊觎此地,惊动了双头沼蛇的伴侣,引来了杀身之祸…而你们,在蛇口下逃生。”他的话语平淡,却将刚才惊心动魄的搏杀轻描淡写地勾勒出来,仿佛亲眼所见。

    林晚心头剧震!这蛇巫,果然邪门!

    西泽的目光重新落回林晚身上,那碧绿的蛇瞳在她沾着泥污的脸上停留片刻,最后定格在她那双清亮、虽然疲惫却依旧坚韧的眼眸上。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兴味:“一个被判定无法孕育的‘废柴’,却能挣脱石牢,深入毒牙沼泽,甚至…在双头沼蛇的袭击下活下来。”他手腕上的碧绿小蛇也微微昂起头,猩红的信子朝着林晚的方向快速吞吐了两下。

    “有趣。”西泽轻轻吐出两个字,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莫测的弧度。

    他没有再追问林晚,仿佛她的秘密在他眼中并非什么大事。他走到陆砚身边,蹲下身,伸出那只缠绕着碧绿小蛇的、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尖萦绕起一丝极淡的、墨绿色的雾气,轻轻按向陆砚后背的伤口。

    陆砚身体微僵,但没有躲闪。

    墨绿色的雾气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取代了火辣辣的疼痛,伤口处残留的、极其微弱的蛇毒被迅速中和、剥离。同时,一股温和的、带着滋养力量的气息渗透进去,虽然没有灵泉那般磅礴的生命力,却也在稳定地促进着伤口的愈合。

    “蛇毒已清,外伤无大碍,静养即可。”西泽收回手,指尖的墨绿雾气散去,声音依旧平淡。他站起身,碧绿的蛇瞳再次扫过林晚,最后落在陆砚身上,“黑棘那边,需要‘交代’。”

    他手腕上的碧绿小蛇突然发出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嘶嘶”声,仿佛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西泽侧耳倾听片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看向林晚:“鬣骨的尸体,需要处理。”

    林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鬣骨死了,总要给黑棘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双头沼蛇,无疑是最好的替罪羊!至于她如何从石牢出现在这里…恐怕这位神秘的蛇巫,自有办法。

    “明白。”林晚点了点头,看向陆砚。

    陆砚也微微颔首,沉声道:“有劳西泽祭司。”

    西泽没有再说话。他转身,墨绿色的长袍在浓雾中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朝着鬣骨尸体倒卧的方向走去。那条碧绿的小蛇从他手腕上游下,如同一条灵活的碧线,率先消失在雾气中。

    很快,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被拖拽入泥沼的声音。

    一切归于沉寂。

    ***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曦艰难地刺破毒牙沼泽上空厚重的、带着腐烂甜腻气息的浓雾时,西泽回来了。他身上的靛青色鳞袍依旧纤尘不染,仿佛只是去散了个步。那条碧绿的小蛇安静地盘绕回他的手腕,如同一个精致的翡翠手镯。

    “可以回去了。”他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洼地的寂静。

    林晚扶着勉强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的陆砚站起身。三人沉默地离开这片充满死亡和血腥的骸骨滩,朝着黑豹部落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部落,气氛就越发压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留守部落的老弱兽人看到互相搀扶着、满身血污泥泞的林晚和陆砚,以及他们身后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蛇巫西泽,都露出了惊惧和难以置信的神色,纷纷避让,不敢靠近。

    当三人终于走到部落中心那片空地上时,族长黑棘早已带着她的一群心腹爪牙等在那里。

    黑棘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一双三角眼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夜未眠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林晚,那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刀子,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她精心设计的杀局——石牢饿毙,或者被鬣骨解决——竟然被破了!这废物不仅没死,还和银狼陆砚一起活着回来了!

    更让她惊疑不定的是,蛇巫西泽竟然和他们在一起!这个从不轻易离开祭坛、行踪诡秘的祭司,为何会出现在毒牙沼泽?

    “族长。”西泽的声音依旧清冷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他碧绿的蛇瞳平静地迎上黑棘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鬣骨,死了。”

    “什么?!”黑棘失声惊呼,尽管她心中已有不祥预感,但亲耳听到,依旧让她心头剧震!鬣骨可是她手下实力最强的几个三阶兽战士之一!

    “在毒牙沼泽深处,”西泽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在念诵古老的祭文,“他惊扰了守护‘蛇涎草’的双头沼蛇,被蛇吻撕碎,尸骨无存。我赶到时,只找到这个。”他摊开苍白的手掌,掌心赫然是几片沾染着黑血和泥污的、属于鬣骨兽皮衣的碎片,以及一片边缘带着剧毒倒刺的、巨大的暗紫色蛇鳞!

    “至于林晚…”西泽的目光淡淡扫过浑身泥污、显得狼狈不堪的林晚,“她挣脱石牢,意图逃往沼泽深处躲避责罚,正好遇上沼蛇暴动,被卷入其中,险些丧命。是银狼陆砚路过,将其救下。我感知到沼蛇异动,前往查看,恰遇二人。”

    西泽的话语简洁而冰冷,如同盖棺定论。他将鬣骨的死因归咎于贪婪和愚蠢(觊觎蛇涎草),将林晚的逃脱说成是胆怯躲避惩罚,而陆砚则成了恰巧路过的施救者。他自己,则是感知异动前往查探的祭司。逻辑看似合理,却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关键——林晚为何有力量破牢?为何深入沼泽?陆砚为何会“路过”毒牙沼泽深处?

    黑棘死死地盯着西泽掌心那几片碎片和巨大的蛇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当然不信这套说辞!鬣骨是她派去监视甚至解决林晚的,怎么可能去偷什么蛇涎草?!这分明是蛇巫在包庇!

    但她不敢质问西泽!蛇巫在部落的地位超然,掌握着沟通祖灵和传承巫毒的力量,即使她是族长,也不敢轻易质疑他的“感知”和判断!

    她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林晚,最后落在陆砚身上。陆砚虽然脸色苍白,但站姿笔直,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平静地回视着她,带着一种无形的、令她心悸的压迫感。她知道,有陆砚和西泽在场,她今天无论如何也动不了林晚了!

    一股强烈的憋屈和怨毒几乎要将黑棘的理智烧穿!她精心布置的杀局,不仅没除掉林晚这个心腹大患,反而折损了鬣骨这员大将!更让这个“废柴”和神秘的银狼、以及立场不明的蛇巫扯上了关系!

    “好…好!”黑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鬣骨咎由自取!林晚…算你命大!”她猛地一甩手,对着周围的兽人咆哮道,“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她转身,带着满身戾气和冲天的怨毒,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背影僵硬得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一场惊心动魄的夜沼死劫,在蛇巫西泽三言两语的“盖棺定论”下,暂时落下了帷幕。

    但所有人都知道,林晚与族长黑棘之间,那不死不休的梁子,已经彻底结下!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比毒牙沼泽的瘴气更加浓烈!

    林晚看着黑棘消失在石屋后的背影,感受着周围兽人投来的或惊疑、或畏惧、或同情的目光,身体依旧疲惫,心却沉静如水。她活下来了。并且,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废柴”了。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边沉默的陆砚,又看向不远处神色莫测的蛇巫西泽。

    新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她手中,已经握住了撬动命运的支点——那汪深藏于眉心的生命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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