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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时渊启航

    生命之树核心的树洞内,时间仿佛被凝固的月华与流淌的生命本源拉长。水晶棺椁悬浮在翠绿光流之上,棺中苏沐月的轮廓越发清晰,肌肤莹润,长睫低垂,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那双清冷的眼眸。上方的月光星图缓缓旋转,核心处那片被破碎时钟与空间褶皱标记的混乱星域坐标,在吸收了磅礴的生命本源后,边缘闪烁的月华符文已如实质般凝练清晰,散发出指引前路的清辉。

    代价同样触目惊心。

    曾经如同翡翠般流淌着澎湃生命源能的主根系,光泽/明显黯淡,输送能量的脉动也微弱了许多。包裹树洞的根须墙壁,绿意消退,显露出几分枯槁的灰败。整个万核谷,虽然依旧草木葱茏,但空气中弥漫的生机之息已不复往日的浓郁磅礴,如同一位壮年骤然步入暮年。植核族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忧虑与疲惫。

    凌尘站在树根平台边缘,焦黑的右臂在混沌烬核的滋养与生命本源的灌注下,已覆盖上一层粉嫩的新生皮肤,骨骼经脉正经历着缓慢而痛苦的重塑。他凝视着棺中的身影,又看向那轮转的星图,沉默如同磐石。识海中,核桃大小的混沌烬核稳定旋转,三色能量流在源核火种的调和下达成脆弱的平衡,每一次脉动都带来力量与灼痛交织的回响。

    “坐标已稳固。”绿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走到凌尘身边,手中托着一枚由生命之树枝条编织而成的翠绿圆盘,圆盘中心镶嵌着一小块暗银色的清道夫碎片,表面幽蓝的数据流光被一层柔和的绿芒压制着。“结合星图符文和清道夫碎片残留的空间标记,我们已推算出进入时间乱流带最‘稳定’的入口节点。”

    她指向星图边缘一个由三个交错的月牙符文标记的点:“‘时渊裂隙’,位于烬土域与灵核域交界处,无核带的最深处。那里空间本就脆弱,加上上古大战的残留冲击,形成了一道相对‘固定’的时空罅隙。借助水晶棺的力量和这枚碎片的空间坐标,我们或许能短暂撕开一条通道。”

    “烬土域……”凌尘目光微凝。那是他挣扎求生的起点,也是世界弃子的烙印之地。

    “夜离和艾拉呢?”

    “都准备好了。”绿萝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夜离的核影能力在时空混乱之地或许有奇效。艾拉的精神本源虽未痊愈,但她融合了虚核碎片的精神感知,能帮我们规避一些纯粹的意识陷阱。植核族会提供最后的资源,包括三艘以生命之树枯枝为骨、源核植物精华驱动的‘渡厄飞梭’,以及……我们所有的‘时息草’。”

    时息草,植核族圣典中记载的、能在时空乱流中短暂锚定自身时间的神异植物,早已绝迹万年。绿萝手中这三株,是族中仅存的、以秘法封存的种子,每一株都珍贵得足以引发域战。

    “好。”凌尘只回了一个字。他最后看了一眼水晶棺,棺体月华流转,与星图交相辉映,仿佛沉睡的灵魂正积蓄着苏醒的力量。他转身,走向树洞出口,步伐沉稳,焦黑与新生的手臂垂在身侧,混沌烬核在识海中无声旋转,将不舍与担忧尽数焚为前行的燃料。

    万核谷外,无核带的边缘。

    死寂的风卷起灰色的沙尘,呜咽着掠过荒芜的大地。这里曾是源核风暴撕裂大陆的伤痕,能量稀薄得如同真空,连生命力最顽强的苔藓也无法生存。三艘造型奇特的飞梭静静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

    飞梭长约五丈,通体呈现出一种枯木般的灰褐色,表面覆盖着龟裂的树皮纹路,仿佛直接从古树上截取雕琢而成。梭体两侧延伸出如同叶脉般的淡绿色能量翼,核心动力舱位置,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绿光的果实——这是以生命之树本源催生的“源核之心”,驱动着这枯枝骨架。飞梭内部空间狭窄,仅能容纳数人,舱壁内嵌着散发着微光的藤蔓,提供着稀薄的空气和微弱的防护。

    夜离靠在一艘飞梭旁,他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晦涩,身下的影子浓稠得如同墨汁,其中似乎有无数扭曲的核影在无声嘶吼。炎烈死后,他吞噬了不少焚核殿精英的人造源核,核影之力更加诡异难测。艾拉则坐在另一艘飞梭的翼根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指尖缠绕着一缕近乎透明的精神丝线,不断感应着周围空间的细微涟漪。

    绿萝将三株散发着微光、形如沙漏的奇异小草分别交给三人。草叶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小截凝固的时间。

    “时息草,以本源精血激活,可维持约一炷香的时间锚定。慎用。”她的声音凝重。

    凌尘接过草,小心收起。他的目光扫过夜离和艾拉,无需多言,三人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决绝。

    “出发!”

    三艘枯木飞梭尾部的源核之心骤然亮起,淡绿色的光焰喷薄而出,推动着飞梭如同离弦之箭,一头扎进了前方那片更加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无核带深处。

    飞梭一进入无核带,外界的风声瞬间消失。绝对的死寂笼罩下来,连飞梭引擎的嗡鸣都显得格外刺耳。舱壁外的景象变得光怪陆离,灰色的沙尘被拉长成扭曲的线条,空间如同水面般波动,偶尔能看到一些半透明的、形态怪异的虚影一闪而过,那是无核带特有的“虚核生物”留下的残像。

    “空间褶皱开始增多,保持三角阵型,源能护盾功率提升至七成!”绿萝的声音通过飞梭间微弱的精神链接传来。她坐镇中央飞梭,负责整体导航和协调。

    凌尘操控着左侧飞梭,识海中的混沌烬核缓缓旋转,释放出一丝丝精纯的混沌能量,代替他尚未恢复的右臂,精细地调节着飞梭的能量输出。他的感知透过枯木舱壁,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空间的异常波动。无核带的混乱,反而成了他这初步成型的“逆核”的磨砺场。那些混乱的游离能量,被烬核贪婪地吞噬、转化,虽然杯水车薪,却也让他的状态在缓慢回升。

    艾拉的精神丝线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飞梭前方铺开一张无形的网。“三点钟方向,空间湍流!强度三级,规避!”她的声音直接在凌尘和夜离脑中响起。

    三艘飞梭如同灵活的游鱼,在扭曲的空间褶皱间惊险地穿梭。一次剧烈的空间震荡袭来,凌尘的飞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向右侧!

    “小心!”艾拉惊呼。

    只见右侧原本看似平静的空间,突然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缝隙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幽光,一股恐怖的吸力从中传来!是“空间陷阱”!

    夜离冷哼一声,他所在的飞梭下方,那浓稠如墨的核影骤然膨胀,化作一只巨大的、由无数痛苦面孔构成的影爪,狠狠抓向那道空间裂缝!影爪上携带的混乱、负面能量,竟与空间裂缝的吞噬之力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冲,短暂地迟滞了裂缝的扩张!

    “走!”夜离低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凌尘趁机猛推操纵杆,飞梭险之又险地擦着裂缝边缘掠过,枯木舱壁被逸散的空间之力刮出一道深深的刻痕。

    “谢了。”凌尘的声音透过精神链接传来。

    “哼。”夜离只是冷哼一声,收回核影,飞梭加速跟上队伍。

    航程在死寂与惊险中推进。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灰暗的视野尽头,出现了一片更加深邃、仿佛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绝对黑暗区域。黑暗的中心,一道横亘天地、边缘不断扭曲撕裂的、巨大无比的灰色裂痕清晰可见!裂痕内部,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着难以名状的混沌色彩,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又似无数破碎的镜面在疯狂旋转!

    时渊裂隙!

    仅仅是远远望去,一股令人心悸的时空错乱感便扑面而来。飞梭内的光线开始不自然地明灭,仪表盘上的时间读数疯狂跳动,艾拉的精神丝线剧烈颤抖,连混沌烬核的旋转都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

    “准备!时渊裂隙的时空乱流强度是外围的十倍以上!稳住心神,锁定星图坐标!”绿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颤抖。她双手捧起那枚镶嵌着清道夫碎片的翠绿圆盘,口中念诵起古老的植核族祷文,柔和的生命绿光注入圆盘。

    与此同时,凌尘胸口那黯淡的月纹光痕,似乎感应到了前方同源的空间坐标,突然自发地亮起!一道微弱的月华清辉投射而出,精准地落在绿萝手中的翠绿圆盘上!

    嗡——!

    圆盘中心的清道夫碎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数据流光!但这流光并未失控,反而在月华清辉的引导下,与圆盘本身的生命绿光、绿萝注入的源能以及上方的月光星图投影,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四股力量——世界核造物的空间坐标(清道夫碎片)、生命之树的本源(翠绿圆盘)、守核人的指引(月华)、植核族的秘法(绿萝)——在时渊裂隙前,短暂地交汇、融合!

    一道凝练的、由月华、绿芒与幽蓝数据流交织而成的三色光束,猛地从圆盘中心射出,如同撕裂混沌的开天之矛,狠狠地刺入了前方那道巨大无比的灰色时渊裂隙之中!

    嗤啦——!

    一种仿佛整个宇宙幕布被强行撕裂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声响,在所有人心底炸开!

    翻滚的混沌色彩被三色光束强行排开、撕裂!在时渊裂隙那不断扭曲的边缘,一道仅容一艘飞梭通过的、极不稳定的、闪烁着三色光晕的细小通道,被硬生生地撑开!通道内部流光溢彩,无数破碎的时间碎片和扭曲的空间镜像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过,散发出的时空乱流气息,让三艘枯木飞梭如同怒海中的扁舟般剧烈摇晃!

    “通道只能维持十息!依次进入!坐标锁定——时间乱流带·破碎之钟区域!”绿萝的声音因巨大的消耗而嘶哑,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走!”凌尘没有丝毫犹豫,操控飞梭,将源核之心的功率推至极限,枯木飞梭化作一道灰绿色的流光,第一个冲向那流光溢彩、却又充满无尽凶险的时空通道!

    飞梭冲入通道的瞬间,凌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碎片强行塞入脑海——燃烧的远古战场、冰封的星辰巨兽、拔地而起的机械森林、瞬间化为飞灰的繁华都市……时间失去了方向,空间失去了距离!枯木飞梭的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覆盖其上的藤蔓护罩明灭不定,细密的裂纹飞速蔓延!

    “时空乱流冲击!护盾即将过载!”凌尘低吼,识海中的混沌烬核疯狂旋转,释放出混沌能量强行稳固飞梭结构,同时左眼黑焰跳动,噬核之眼本能开启,试图在混乱的流光中捕捉相对稳定的“路径”。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带着绝对秩序感的扫描意志,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穿透了混乱的时空,锁定了凌尘所在的飞梭!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清除目标:逆核波动(低活跃)!时空坐标已标记!执行清除!”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凌尘识海中响起!比之前的清道夫更加漠然,更加浩瀚!

    通道后方,那翻滚的混沌乱流中,一个巨大而模糊的暗影轮廓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凝聚!那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暗银造物,如同一个移动的金属堡垒,表面流淌着冰冷的幽蓝数据洪流!

    新的清道夫!而且是在时间乱流带内部生成的、更加强大的型号!它直接锁定了正在穿越通道的凌尘!一只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遮天蔽日的幽蓝巨手,无视了混乱的时空,朝着凌尘的飞梭狠狠抓来!速度之快,远超飞梭的极限!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通道的出口就在前方,但那巨手更快!

    “尘哥!”艾拉惊恐的尖叫在精神链接中响起。

    “拦住它!”夜离的咆哮带着疯狂!

    夜离所在的飞梭猛地一个急停横移,竟主动挡在了凌尘飞梭与那幽蓝巨手之间!他身下的核影如同沸腾的墨海般汹涌而出,瞬间化作一面巨大无比、由无数痛苦哀嚎面孔凝聚而成的“万相影盾”!影盾上弥漫着混乱、绝望、诅咒的负面气息,试图阻挡那只秩序巨手!

    轰!

    幽蓝巨手狠狠拍在万相影盾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代表着混乱与秩序的两种极端力量疯狂对冲、消融!万相影盾上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凄厉惨叫,瞬间崩灭了大半!夜离所在的飞梭如同被陨石击中,枯木舱壁瞬间布满裂纹,源核之心的光芒急剧黯淡!夜离更是如遭重击,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

    但就是这短暂的一阻!

    “夜离!”凌尘目眦欲裂,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借着这一阻的空隙,他操控飞梭如同燃烧的流星,猛地冲出了那流光溢彩的时空通道!

    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扭曲的通道流光,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怪陆离到极致的混乱星域!

    天空(如果那能称之为天空的话)是破碎的,布满了巨大的、如同龟裂镜面般的空间断层,断层后面是翻滚的、颜色诡异的星云和扭曲的恒星。大地(如果脚下那不断蠕动、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柔软如泥的暗物质能称之为大地)上,矗立着无数巨大无比、形态各异的“时钟”——有的指针疯狂倒转,带起逆向的飓风;有的彻底停摆,周围凝固着破碎的冰山和燃烧的烈焰;有的则快得如同幻影,其笼罩的区域草木疯长又瞬间枯萎!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统一的尺度,空间如同被揉皱又展开的废纸!

    这就是时间乱流带!

    而凌尘的飞梭,正翻滚着砸向一片由无数破碎齿轮和凝固岩浆构成的“地面”!飞梭的藤蔓护罩彻底崩溃,枯木舱壁布满了裂痕,源核之心闪烁不定,显然遭受了重创!

    更可怕的是,身后那被撕裂的时空通道正在急速闭合,而那只冰冷的幽蓝巨手,已经穿透了即将消失的通道口,带着毁灭的意志,再次抓向凌尘的飞梭!

    就在这绝境之中!

    嗡——!

    凌尘胸口那月纹光痕,在进入时间乱流带的刹那,仿佛被此地混乱的时空本源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冷光辉!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月华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之中,一道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凝实的女子虚影显化而出!

    依旧是苏沐月的轮廓,但她的双眸,却不再是紧闭!

    一双清冷、深邃、仿佛蕴藏着亘古时空奥秘的眼眸,缓缓睁开!目光穿透了翻滚的时空乱流,精准地落在那只抓来的幽蓝巨手之上!

    没有言语,她只是抬起虚幻的右手,对着那只巨手,轻轻一拂。

    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一道无形的、由纯粹时空法则构成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那抓来的幽蓝巨手,连同后方通道口正在凝聚的庞大暗银堡垒虚影,在这时空涟漪拂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时间长河的沙画,无声无息地……风化、消散!连同它们存在的痕迹,都被强行抹去!

    做完这一切,虚影似乎耗尽了力量,变得更加虚幻,那双睁开的眼眸深深看了一眼凌尘,带着一丝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深邃,缓缓消散,重新融入月纹光痕之中。

    凌尘的飞梭重重地砸在由破碎齿轮构成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滑行出数百丈才停下,彻底失去了动力。枯木舱门在撞击中变形,凌尘艰难地一脚踹开扭曲的门板,踉跄着滚落出来,摔在冰冷而怪异的“地面”上。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虚影消失的方向,又看向这片混乱得如同宇宙坟场般的破碎时空。

    身后,时空通道彻底闭合。前方,是充斥着破碎时钟与无序风暴的未知绝域。

    而他的队友,生死未卜。

    混沌烬核在识海中缓缓旋转,映照着这片时空的混乱与荒芜。破界枪的核心源流,就在这片疯狂之地的深处。

    孤身,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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