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还没聊完!”黄璇盯着蒙古包的门帘,急得直跺脚。
“要相信他。”林玘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泄露了内心的焦虑。
“其其格去哪儿了?”黄璇转向巴特尔问道。
巴特尔只是摇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连话都懒得回。
听到巴特尔这话,黄璇气得攥紧了拳头,但没再出声。
“他不属于草原,只会带来麻烦!”巴特尔突然冷冷地开口。
“你……”黄璇刚要发作,林玘已经抢先一步,反驳道:“巴特尔,你说的这个‘麻烦’,昨天刚帮牧民们直播卖货,创下一千多单的销量。现在他还在为牧民们奔波,这就是你说的‘麻烦’吗?”
林玘平静的话语像一记耳光,让巴特尔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最终还是没开口,转身走向远处的羊圈。
“这个巴特尔,分明就是在记恨祁明远让他下不来台。”黄璇气鼓鼓地说道。
林玘望着巴特尔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本性不坏,就是太孩子气了。”
作为多年的老相识,林玘太了解巴特尔了,这人就是一根筋的倔脾气,其实心里比谁都惦记着草原上的事。
“你说……哈丹大叔会和祁明远聊什么?该不会是在说其其格的事吧?”黄璇凑近林玘,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
虽然话里带着八卦的意味,但眉宇间的担忧却更明显。
林玘拍了拍她的肩膀:“耐心等着吧。真要有什么冲突,里面早就吵起来了。”
他望着紧闭的蒙古包门帘,虽然心里同样忐忑,却仍保持着理智。
“您这个话,是什么意思?”祁明远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他是真的不太了解哈丹大叔的用意。
“孩子,你以为我这当阿爸的不懂其其格的梦想?要不是我点头,她能从羊圈走进艺术学院?能卖掉最肥的羯羊换相机?能在草原上自由地拍来拍去?”哈丹大叔没有回答祁明远的问题,而是继续说着他要说的话。
祁明远听了,再次沉默了。
接下来,他没有再开口,而是认真地聆听着哈丹大叔的讲述。
“不让她拍,道理我方才已经说透了。这丫头啊,她还不明白,”哈丹大叔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像远处滚动的闷雷,“草原的的魂儿,不是用眼睛框得住的。你的用……”
说着,哈丹大叔用他粗糙的手掌重重按在胸口,“得用这里去听风说话,看草生长。”
他拍了拍褪色的蓝缎袍胸口,“在这儿,你是走是留,对我们乌云家就像风吹过芨芨草。”
哈丹大叔突然收住话头,浑浊的眼珠在深深的皱纹里闪着光。
他仔细打量着祁明远,最后叹出口气:“我肯跟你说这些,全因跟那丫头在敖包前发过誓。”
“发誓?”祁明远听后,惊诧地问道。
“那丫头跟我打赌,说你这外乡人最后一定能赢得草原牧民的认可。”哈丹大叔苦笑着,声音里透着无奈,“她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北斗星,倔得像匹没驯服的小马驹。”
哈丹大叔的话传入耳中,祁明远的脑海里直接浮现出了其其格的笑容。
就仿佛,他亲眼所见其其格当初说出这番话时,那种肯定的语气,脸上还露出她那自信的笑容。
“如今看来,”哈丹大叔长叹一声,“你既像成功了的雄鹰,又像折了翅膀的鸿雁。”
祁明远双手恭敬地放在膝上,语气十分诚恳的:“哈丹大叔,请您告诉我巴依大叔的事。”
哈丹大叔突然用蒙语咕哝了句什么,鼻烟壶在掌心转了三圈才开口:“你就不怕我这老狐狸使绊子?你走了,其其格就能嫁给牧马的巴根,乌云家的毡房也能清净了。”
而祁明远也是实在,直接来了一句:“您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人,一辈子都在草原上。草原对您来说不仅是家,更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信仰。我相信您不会用谎言玷污这片土地。”
哈丹大叔眯起布满皱纹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这把老骨头凭什么要告诉你呢?”
他的声音像草原上飘忽的风,带着几分戏谑,又藏着几分试探,哈丹大叔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就像狐狸在逗弄误入领地的兔子。
祁明远挺直腰背,目光坚定地看着哈丹大叔:“哈丹大叔,我确实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跟您交换。但如果您愿意告诉我,我可以用一个承诺来换,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我一定为您办到。”
他说这话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最关键的是要把这次直播带货顺利完成,让牧民们的商品能卖出去。
哈丹大叔没有立即回应,他深邃的目光如同草原上盘旋的苍鹰,久久地凝视着祁明远。
过了好一会儿,哈丹大叔才慢慢直起身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嘴上笑着说:“你倒是比那些只会说漂亮话的外来人有意思。”
祁明远没有直接回答,但他依然保持着挺直的坐姿,目光坦然迎接哈丹大叔的审视。
他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解释都是徒劳,草原上的长者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人的诚意与担当。
“你刚才说愿意用一件事来交换?”哈丹大叔望着祁明远,布满老茧的手掌轻轻拍打着膝盖,像是在思考这个承诺的分量。
“是的,在我能力范围内都可以!”祁明远点着头回答着。
“什么事都行?”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语气也变得犀利起来,“那要是让你离开其其格,让你永远别再踏进这片草原呢?”
哈丹大叔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蒙古弯刀,直直地刺向祁明远。
哈丹大叔的话像是无形的套马索,突然勒住了他的咽喉。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就仿佛有千斤重的马鞍压在胸口一样。
来之前,他确实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告别的场景。
可当这个选择真的被血淋淋地摆在面前时,他发现自己的舌头像是被冻住了,连最简单的“好”字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