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留在草原？
祁明远被阿不都的话给冲击到了，他不懂阿不都为什么会突然对他说这些。
阿不都转动方向盘拐上一条牧道，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格外清晰。
“艾来拜来，阿达西！你和其其格的事儿嘛，连吃草的老马都看得明明白白！”他叹了口气，维吾尔腔调里带着少有的郑重。
车子经过一处敖包，五彩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阿不都降下车窗，让带着草香的风灌了进来。
而后，他转过头深深的望了祁明远一眼，再次把目光望向了前方的草原，继续朗声说道：“但你知道吗？在草原上，再漂亮的客人也不能替主人决定羊群该往哪片草场走。你现在就像那只落在蒙古包顶的云雀。歌声再动听，终究不是家里养的百灵鸟！”
祁明远再次沉默下来。
这一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阿不都的话让他困惑，在外人眼里，他和其其格之间真的存在爱情吗？
可他自己都分不清，那究竟是对其其格的喜欢，还是单纯被她身上的闪光点所吸引。
从未谈过恋爱的他，虽然写过无数动人的爱情故事，但当感情真的降临在自己身上时，却依然不知所措。
更让他困惑的是，不止阿不都一个人这样认为。
可爱情究竟是什么？是像他笔下描写的那样轰轰烈烈，还是像草原上的晨露，悄无声息地浸润着每一株牧草？
“阿达西，”阿不都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拍了拍方向盘，继续说道：“等哪天你看着这片草原，心里想的不是‘真美啊’，而是‘该去修羊圈了’的时候，那就是你该去找哈丹大叔的时候了。”
祁明远的嘴唇微微颤动，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他原本想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想说“你们都误会了”，甚至想说“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
可到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轻叹。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祁明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上的纱网，随后他把目光望向了窗外，落在了草原上疾驰而过的灌木丛上。
阳光的照耀下仿佛为锦鸡儿镀上一层金边，细小的叶片在风中摇摆，就像他此刻心中那理不清的情绪一样，摇摆不定。
而阿不都的话，更像是化作了一颗沙棘的种子，带着细小的刺，一声不吭地扎进他心口的土壤里，在他心中不经意地扎了根。
阿不都看了看祁明远，也没有在继续说话了。
一直到送祁明远回到查干陶勒盖，准备返回时，从驾驶室探出头来说道：“阿达西，我信你能行，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咧！”
黄璇挑了挑眉，笑着调侃道：“哟，没看出来啊，祁大作家还挺能唠？”
祁明远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有些腼腆：“来赛里木湖是阿不都大哥开车送我来的，路上聊得投机。你是不知道，他那热情劲儿，恨不得把自家羊圈里几头羊都给我数清楚。”
“这话说得，”黄璇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指尖绕着发尾打转，“咱们新疆人哪个不是这样？你在草原上这些天，难道没被奶茶灌饱、被馕饼撑圆？”
“我可没这么说，草原的热情我的确是感受到了。”祁明远连忙说道。
“行了，别耽误事儿。咱们赶紧去巴依大叔家里，我和林玘在你回来之前，就把手头上的事情提前安排了。”黄璇也没在继续废话，而是催促着祁明远。
眼下最火烧眉毛的，就是得确保那上千单直播卖出的货能准时发出去。
如今，已经过去大半天时间了，时间可不会等他们的！
这时，林玘也走了出来。
“你说有事跟我说，是什么事情？”看见林玘，祁明远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林玘搞得那么神秘，路上他还猜了好久，现在看见林玘，他自然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你有没有兴趣，留在草原？”林玘望着祁明远问道。
“留在草原？我？”祁明远有些惊讶，“我以什么身份？”
这个直指核心的问题，让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林玘顿时语塞。
他可以劝祁明远留在草原，但是他却无法给祁明远提供任何许诺。
“身份还不好找？这不得看你自己怎么选？”黄璇眼疾嘴快，一句话就给林玘解了围，话里话外都是弦外之音。
祁明远耳根一热，自然听懂了她的暗示，当即岔开了话题。
三人来到巴依大叔的毡房前时，老人正在修理马鞍。
见到林玘，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冷漠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波动。
“巴依大叔，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您，是关于古丽亚的，不知道您方便吗？”林玘先是提出了他的来意，而后又补充道：“我们见过古丽亚了，她跟您之前……”
话说到一半突然刹住，林玘抬眼望向老人，目光里带着小心翼翼地探询。
祁明远向前迈了半步，在巴依大叔面前蹲下身来，与老人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平视。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阿依大叔，我们见到古丽亚了。她望着赛里木湖方向的眼神，骗不了人，她的心是想着这里的！”
毡房内煮着奶茶的铜壶突然“砰”地发出一声响，祁明远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那些年的事像块石头，还压在她心口上。”
他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引导巴依大叔。
而就在祁明远说完后，巴依大叔的脸色突然就阴沉了下来。
老人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工具直接重重地摔在地了地上。
“出去！”巴依大叔的声音像炸雷般在毡房里炸开，古铜色的脸庞涨得通红，“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走！”林玘反应极快，一把拽住祁明远的手腕就往外冲。
黄璇紧随其后，差点被门槛绊倒。
三人仓皇跑出十几米远，身后还传来巴依大叔愤怒的咒骂声和摔打器物的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儿？”祁明远祁明远喘着粗气回头，望着门口的巴依大叔，非常不解的问道。
老人的暴怒来得毫无征兆，就像夏日草原上突然袭来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得三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