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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兵起龙骧,生死薄冰

    陈雁独自一人呆了许久,直至一阵清风拂过,他的头痛稍稍缓解了一些。

    “殿...殿帅?”此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喊,他回过头一看,是一个面带慌张,不知所措的小军士。

    陈雁坐在地上,微微一笑,挥了挥手,示意他上前来。

    “启禀殿帅.....小的....有一事......”小军士支支吾吾,显得有些惶恐。

    陈雁借着他手中的灯笼光亮,看清面前此人是一青涩少年,他手脚无措的站着,仿佛心中难以忽略这阶级之别。

    这又何尝不是当初的自己呢?

    “今年多大了?”陈雁轻声问道。

    “回禀殿帅..小的今年十六岁。”小军士话语中尽显维诺。

    陈雁听后,用手拍了拍身旁的土地,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小军士受宠若惊,但是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夜色中,一盏灯笼,一个少帅,一个士卒,两个少年。

    “十六岁....我十六岁的时候,还没有你胆子大,我都不敢和元帅说话。”

    陈雁看着小军士自嘲道,小军士慢慢放松了下来,没有一开始那么紧绷了。

    “殿帅...您今年多大...”他略带好奇的问道,在他看来,殿帅似乎不是他印象中对三军统帅的认知,他看着更年轻,仿佛也就是年长自己几岁的哥哥。

    “我啊,我今年二十有四了。”他见这个小军士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

    两人开始你一眼我一语的聊起来。

    “为什么来当兵?”

    “家里穷。”

    “你家哪里的?”

    “汀州的”

    “你爹你娘呢?”

    “爹死在汴京了,娘改嫁给一个乡绅当妾。”他越说声音越小。

    陈雁听后心里愈发难受,他心里愧疚,顿了顿说道:

    “对不起....”随即拍了拍小军士的肩膀。

    小军士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得到殿帅的道歉,他受宠若惊,心中满是惶恐,随即一阵暖意涌上心头,眼角微微湿润。

    “你叫什么名字?”陈雁想转移话题。

    “马文昭。”

    “马文昭....文若绝响,天日昭昭!你名字里蕴意着岳帅的遗志,好名字!”陈雁笑着看向他

    小马云里雾里,他没读过书,但是他却从小听说过岳帅精忠报国的故事。

    “殿帅,我们这样算是精忠报国吗?”小马不知不觉的问了一句。

    这一问给陈雁问沉默了。他何尝不想像岳帅一般,直捣黄龙与诸君痛饮。怎奈如今深陷泥潭,北伐大业未竟。

    他深思了片刻,意味深长的看着小马,随即说道:

    “只要我们心中有国,便能报国。”

    小马看着殿帅眼中无比坚定,他的眼睛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如此的闪亮耀眼。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了出来。

    “殿...殿帅...其实我来找您,是因为......我刚刚在营中听到,时离姐生死不明.....”他说到这哽咽了。

    陈雁没想到小马和时离居然相识,可此时此刻他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沉默。

    “殿帅....您会救回时离姐吗?”小马天真的问道。

    “我......”以陈雁的口才,如今竟然被一个士兵问得语塞,他心中无比的自责。

    “殿帅.....时离姐临走前,嘱咐了我一件事。她说,若是她能回来,便无事发生,若是她回不来了,便....让我将这封信交给您。”小马说着,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了信,递到陈雁面前。他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姜时离是生是死,他潜意识里告诉自己,想必时离姐定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告诉殿帅。他见殿帅独自一人坐了许久,实在不忍心,于是才下定决心,将信交出。

    陈雁瞬间一阵头脑风暴,不可置信的盯着小马,他似乎内心稍微振作起来,接过信后迅速打开。

    信中的内容,让他的心,从无奈到撕裂,从自责到悔恨。一时间,他默读着信,泪水竟然一滴一滴的打在了信纸上,他颤抖着拿信的双手,浑身不自觉的抽搐着,竟然同时还发出了阵阵抽泣声。

    但见心中写道:

    陈雁,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没有运气嫁给你了。不过你千万不要难过!因为你是我的骄傲,只要你在,我就相信大宋一定可以收复失地,一定可以中兴。你和我爹爹一样都是我心中的大英雄。而我呢,我就算当不了大英雄,我当个小英雄不过分吧!你这么呆的人都能当大英雄,我比你聪明,这次就让给你了!好了,话说回来,你千万别怪我不告诉你真相,我了解你,若是真告诉你了,你一定不会让我再呆在军中了。你嘴上整天挂着承诺承诺什么的,难不成我那么弱小,我就一定要你保护不成?你能保护大宋,我也可以!

    陈雁泣不成声,仿佛这封信,就是姜欣站在自己身边,亲口对着自己说的一样。是啊,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呆,为什么她就在身边,自己却不敢猜。

    你要好好带兵,不要想着帮我报仇,国恨家仇比起我的仇更重要,你都是殿帅了,应该用不着我提醒你了吧!答应我,一切大局为重......

    哦对了,之前你说你会娶我,娶就娶嘛,搞得你很勉强一样,傻子!还偷偷给我写诗,咳咳,被我不小心发现了略略略......

    话说到这了,你要好好的,我会安安静静的,等你收复失地的好消息。等到那时候,我就愿意嫁给你了。

    落笔,你要护一生的姜欣/姜时离。

    陈雁读完后,痛心疾首,仰天长啸,双手拼命的捶胸捶头,这一幕让小马吓傻了,附近的军士也闻讯赶来,纷纷围在陈雁旁边,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若不能护你,我又有何能力护大宋?

    若不能护你,哪怕到了十八层地狱,都难恕我罪责。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陈雁,来做这大宋的罪人吧。

    喘息片刻后,陈雁强忍着心中痛楚,从众人的搀扶中缓过来,他神情虽然呆滞,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传令。”他冷冷的说:

    “众将中军帐听令,三军待命。”

    军士们一听,纷纷迅如疾风的跑出去,一时间整个大营灯火通明,三军将士纷纷出帐准备,列队,集合,按照各营的秩序,有条不紊的集结。

    文军师众将军接令后,早已在中军帐等候多时,他们按照军阶依次排列,各自站在座位旁等待殿帅,文军师亦站在次座旁,望着中军帐门。

    “殿帅到!”随着传令兵的声音,众将纷纷打起精神,站得笔挺,只见陈雁脸上写满了杀气,从将军们中穿过,来到帅座前。

    “参见殿帅!”众将纷纷行礼。

    文至诚也深切的望着他,鞠了一躬。

    陈雁环顾了众将,随即拿起帅印,严肃的说道:

    “诸位将军,奉本帅帅令,全军拔营,进攻颍州府!”

    “愿誓死追随殿帅!”

    此间,将军们的热血被陈雁点燃,一致答道。

    陈雁走到地图前,随即下令道:

    “周将军听令!令你率本部兵马,佯攻颍州西门!”

    “魏将军听令!令你率本部兵马,佯攻颍州东门!”

    “韩将军听令!令你率本部兵马,于西门北五十里待命,策应西门大军!”

    “韦将军听令!令你率本部兵马,于东门北五十里待命,策应东门大军!”

    “末将领命!”

    随即陈雁又说道:

    “禁军火器营,一万步军外加一万马军,跟随本帅主攻南门,所有火器炮轰南门,务必要在最快时间内给我把城门轰塌。以炮火为令,东西两门一旦听到火炮声,即刻攻城!”

    文至诚听到陈雁如此布置,心里一阵紧张,他知道陈雁这是打算压上全部身家,殊死一搏了,但是他还是提醒道:

    “殿帅...如此一来,若是金人增援,我大军将万劫不复啊!”他知道这话此时很扫兴,但是却不得不说。

    怎料陈雁随即一摆手,说道:

    “真正主攻的,只有本帅所在的南门,东西两门均是佯攻,目的是吸引城内金军的兵力,为我南门争取时间。”他随后接着说道:

    “我们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攻破南门,找到姜时离,随后东西两门的禁军,在策应禁军的掩护下,交替撤回大营,南门火器营破城后,也即刻撤退回营。”

    众将听懵了,不知道殿帅要干什么。

    “殿帅,我们都撤了,那您怎么办?”张凌天问道。

    “南门破后,我自领五千精骑杀入城中,半个时辰后自行撤离。”

    “殿帅,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此时文至诚连忙阻拦道:

    “如此一来殿帅会深陷险境,倘若金人重兵一旦形成合围之势,殿帅再无逃脱可能!”

    “我自当知晓,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大军的命脉,一定要保住,只要你们能按计划行事,就能安全撤回大营。”

    “殿帅!”众将纷纷跪地,乞求陈雁撤回军令。

    “我意已决!再有阻拦者,立斩!”陈雁不留任何情面的说道,他随即看向文至诚,拿着帅印缓缓朝他走过去。

    “军师,劳烦你率余下兵马,在大军回撤的路上布下伏兵,同时高举我帅旗,定可让金人不敢追击。”他说罢,当着众将的面,将帅印塞到了文至诚手上。

    “自攻城起,本帅将大军全权交由军师指挥,诸位皆遵军师的命令,各部循序撤回大营!不得有误!此次攻打颍州,一切后果由本帅负责!”

    众将听后,纷纷掩面而泣,他们知道,陈雁已经带着必死的决心,为保住这只大宋最后的精锐。

    随即,号角声响,宋军徐州大营各路兵马浩浩汤汤的开拔了。

    不久后,这场惊天地泣鬼神之战就要打响。

    汴京金军大营中,金人探报得知宋军倾巢出动,随即紧急召开军事会议。

    完颜瑾神色凝重,高坐帅台,一旁的徒丹斡见众将已经到齐,便眼神示意太子。

    “如今,宋军起三路兵马合攻颍州,颍州告急,诸位,宋人果然上当了,接下来,便是我们狩猎的时间,传本太子军令,所有待命大军,即刻合围颍州,务必将宋军一举歼灭!一个不留!”

    徒丹斡似乎还有话要说,待众将出营后,他来到太子跟前说道:

    “殿下,宋军此番进攻略有怪异之处。”他神色中透露着些许紧张和不安。

    “老师但说无妨。”完颜瑾眼下已经红了眼,他已然下定决心,不管宋军作何应对,必报徐州之仇。

    “殿下请看,按照先前贺温送回的颍州的布防图,防守最薄弱的是北门,而东西两门则是布下了重兵,南门军力尚可,但是地势相对较低,是最容易击破的一门。如今宋军的两路兵马,直奔东西门而去,这十分不符合常理。”他心中知道,按照陈雁的军事才能,断不可能做次自掘坟墓的决策。

    “哼....看来陈雁此人,也名过其实,不过是侥幸的赌狗而已,他们一定是想在最快的时间内拿下颍州,然后据城而守。”完颜瑾不屑的说道。

    “殿下,我看未必,恐怕宋军另有所谋,但是在下愚钝,目前还没有想明白。”徒丹斡死死的盯着地图说道。

    “管他谋天还是谋地,此番我定叫他们有去无回!老师,烦劳你留守大营,本太子亲自率军出征!”说罢,完颜瑾不等徒丹斡劝阻,拿着剑出营上马。

    与此同时,颍州城内,贺温和彭祈二人得知宋军全军来犯,心中不免慌张,贺温更是下令一天之内务必捉拿到姜欣,这是他自保的筹码,他知道这个女人,就是陈雁的命脉。

    李辰几乎带人搜遍了城中每一寸土地,都没有找到姜欣的踪影,他开始沉思,心里想着姜欣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

    “目前为止,能搜的地方全搜了.....等等.....护城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命令手下继续搜寻,带着一个随从前往护城河的城墙连接处。

    姜欣在城墙下护城河的水洞中躲藏了多日,储备的最后的食物也消耗殆尽,她此时又冷又饿,体能也在逐步下降,脸色青白,嘴唇冻得发紫。

    “姜姑娘....姜姑娘?”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瞬间警醒,攥紧了手中的匕首,只见一个头探过来,是李辰!她下意识的将匕首刺出去,说是迟那时快,李辰见一阵寒芒迎面而来,吓得向后连摔了几个跟头,一旁的随从见状赶紧跑过来拔剑对着水洞。

    “是我!是我!姜姑娘!我是李辰!”

    他慌忙解释道。

    姜欣见自己已然暴露,便缓缓的向洞外爬去,李辰见状示意随从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误伤她。

    姜欣满眼都是愤怒和仇视,她死死的盯着李辰

    “姜姑娘,没事了,是我!”李辰企图还要辩解什么。

    “叛徒!人人得而诛之!”姜欣朝他脱口大骂道。

    “姜姑娘,你误会了!”李辰还在狡辩,企图让她先放下武器。

    “姜姑娘,这里没有别人,你相信我,先把刀放下....”

    姜欣才不会听信此言,她是累了,但是没傻。

    一旁的金人随从没什么耐心了,企图上前强来,姜欣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只听见“啊!”的一声,一把剑从随从的背后将他刺穿,他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看着颤抖的李辰,李辰随即大喝一声,将宝剑拔出,金人随从应声倒地。

    姜欣见此一幕,有些困惑,但是还是警惕着李辰。

    李辰第一次杀人,他颤颤巍巍的站在原地,突然狂笑,笑容狰狞且可怕,把姜欣吓得连连后退。他随即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将剑扔到地上,慢慢的朝姜欣走去:

    “姜姑娘,别怕,是我,安全了.....”他表情扭曲,双手张开,意图让姜欣进入他的怀抱。

    “站住!别过来!”姜欣立马喝住他,随即质问道:

    “你当初说你一腔报国热忱,把自己说得如何如何,为什么如今要当叛徒!”她咬牙切齿,眼含热泪,她最恨的就是出卖国家之人。

    “姜姑娘....我也是没办法,他们要我死啊!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李辰将自己的内心完全暴露出来,在生死面前,什么尊严和气节,都荡然无存。

    “住嘴!”姜欣愤怒的说:

    “枉你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如今竟然不知道廉耻!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

    李辰见她如此执拗,便试图用自己的歪理说服:

    “什么宋金,只要活着,在哪里没有好生活?如今金人已经许诺,只要我们按照他们说的做,便可以享受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侯爷还答应我,只要你归顺,他会为我们主婚!到时候我们便可以远离战乱,永远在一起!”他越说表情越狰狞,仿佛要吃了姜欣。

    姜欣看着他的嘴脸厌恶至极,浑身颤抖,一字一顿的说:

    “你做梦!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投降,更不会嫁给你这种卖国求荣的恶贼!”

    “你不喜欢我吗欣儿?我是这么的爱你....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

    李辰心如刀绞的说道,他可以容忍姜欣说自己的叛徒,但是当他听到姜欣宁死也不肯嫁给自己时,脸上突然露出更为凶狠的表情

    “别怪我,欣儿,为了你我付出太多了,我今天一定要得到你!”他说罢扑了上去

    姜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现匕首被李辰死死抓住,他企图把匕首夺过去,如今姜欣体能已经殆尽,她丝毫没有力气,只能放开双手,李辰随即向后摔了一个酿呛,但是他快速起身,上前抓住了欲要逃跑的姜欣,姜欣被他死死锁住,毫无力气挣脱,她灵机一动,用脚狠狠地对着李辰的下体踢去,李辰痛到扭曲,瞬间丧失了浑身气力,瘫倒在地。姜欣也体力不支,她想逃跑,但是段时间内没有力量再站起来。

    李辰捂着下体,艰难的站起身来,他此时已经疯了,他恶狠狠的看着姜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我,我明明做了这么多!”他上前抓住姜欣的双肩,用力摇晃她。

    姜欣拼尽力气挣脱,随后又是一脚将李辰踹开。

    她顺势爬起来,不屑地说道:

    “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也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李辰突然间淫笑,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在姜欣面前,已经没有任何尊严可言,他邪魅的看着姜欣说: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陈雁是吧。”他又站了起来,接着说:

    “我老早就发现了,你说你只爱英雄,可凭什么他陈雁就是英雄!他不就是运气好,当了元帅吗?如今我归了大金,我也可以是元帅,欣儿,我也可以是元帅!”

    姜欣听后冷笑了一下,随即说:

    “我是喜欢陈雁,我这辈子就非他不嫁!就凭你?也配拿自己和陈雁比,你不妨撒泡尿自己照照!一个厚颜无耻的叛徒!懦夫!”

    李辰被这话说得恼羞成怒:“怎么?你不就看上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吗?我也可以啊,你不就喜欢攀炎附势吗?你看宋军中,哪个将军对你不是照顾有加?”

    他一边说一边朝姜欣走去,突然间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姜欣拼死挣扎。

    “可惜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陈雁知道了该有多心疼啊哈哈哈哈!”李辰面露凶色,企图强吻姜欣,姜欣拼力逃避,终于挣脱开来,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差点给他扇飞出去。姜欣此时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打完后瘫坐在地上。

    她从怀里拿出了陈雁给她的霹雳炮,对准了李辰。

    “你要是再敢靠近一步,我就用这霹雳炮把你炸成粉碎!”

    李辰阴险的冷笑着,用手捂着脸,转过头来看着她:

    “今天,就算你杀了我,陈雁都不会来救你,能救你的,就只有我哈哈哈哈!”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或许这才是他内心的恶魔,求而不得让他变得扭曲,让他整个人的三观随之一炬。

    与此同时,三路禁军已经按照计划到达指定地点,陈雁看着眼前的颍州城墙,他眼神中充满了杀气,身后的火器还有马军,都已经蓄势待发,等待着他一声令下,他连续几个日夜未眠的脸上,写着一句话:冲冠一怒为红颜!

    胸甲的虎头在铠甲上也似乎要咆哮出来,肩甲上的虎纹金边也闪耀着无限光芒,背上的深红披风在风中尽情挥舞。大军中,每隔几里都高耸树立着“宋”军旗。

    他缓缓拔出腰间利剑,随即挥舞着划破了长天。

    “开战!”

    瞬间,数百架火炮发出的声浪响彻了云霄,震耳欲聋,炮弹一同飞向颍州深红色的城门爆开而来,将城门连同周围的城墙炸了个粉碎,无数的灰尘和碎石飞溅开来,震天动地。

    东西两门的将士听到如雷的炮火声,也都纷纷发起冲锋,云梯直架,每一位宋军都奋勇当先。

    只见陈雁带着精骑兵们,顶着金人的弓箭,朝着城中杀去。

    这一声巨响,同样也震吓到了正在僵持的李辰和姜欣,李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随即惶恐的环顾四周。

    姜欣自然也是被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她知道,是陈雁来了。

    随着宋军骑兵的厮杀声和马蹄声,数千战马横冲直撞,城内的金兵还沉浸在刚刚的炮声中没缓过来,谁曾想宋军的铁蹄已经到自己的脸上,他们像丧家之犬一般四处奔逃,但是有的还是难以幸免于难,或是被长枪刺死,或是被马蹄踩死,南门的金军守兵此刻犹如一群乌合之众。

    李辰同样也听到了厮杀声,他不敢相信宋军这么快就打进城来了,而后看着一群逃命的金军从自己眼前跑过,他酿呛的站起来,似乎还对着姜欣贼心不死。姜欣见状,捏紧了霹雳炮说道:

    “你的死期到了!等着我大宋禁军来给你收尸吧!”

    李辰心中慌完了,难不成自己今天真要丧命于此了吗,他随即不甘心的看着姜欣,为了一个女人,自己到头来落在禁军手里,那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犹豫了片刻后,他一瘸一拐的扶着墙仓皇逃命而去。

    姜欣见危机解除,自身的力气也已耗到了极致,随着远处飞驰而来的宋军骑兵,她还是拼尽全力的呐喊。

    果然有宋军的步军发现了她,随即大批宋军都汇聚了过来,姜欣看着眼前的军队,不由得喜笑颜开,但是疲惫的她,此时此刻闭上了双眼

    军士们赶紧给她拿来了水,喂她喝下。

    “吁!”陈雁率众赶到,战马都未停稳,他便连忙下马,从军士们中间穿过,来到了姜欣面前,看着自己心爱的人,面色青白,四肢冰凉,他心如刀割,颤抖着将她抱进了怀里,紧紧搂住。

    或许是感觉到了陈雁的体温,姜欣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抽泣的陈雁,她的眼泪也夺眶而出,她很想喊他的名字,可如今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欣儿!别怕,我是陈雁,你的陈雁!”陈雁激动的看着怀里的姜欣,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此时此刻,姜欣与陈雁离别六年的重逢,在众士兵的见证下,得以圆满。

    陈雁将她抱上战马,随即自己也跨了上去,双手紧紧地护住她的身子,深怕她不稳。

    随即,陈雁带着大军向着南门掩杀而去。城内的守军误以为宋军是奔着侯爷府而来,纷纷收缩,贺温和彭祈二人也紧张的躲在府内,向天祈祷。怎料突然间传来战报。

    “宋军退了!宋军退了!”

    贺彭二人不敢置信,互相瞅着对方。

    刚刚还满是尘土,沸沸扬扬的颍州城内,如今只剩下灰烬,尸体,还有火焰。

    完颜瑾率铁骑姗姗来迟,见到全面撤退的宋军,他咬牙切齿,下令全军追击。

    果然如陈雁所料,金人必定不会轻易放宋军离去,而文军师率领的伏兵自然是吓退了金兵,东西两路大军以及南门的火器营如今都已经摆脱追兵,相对安全。

    但是陈雁所率领的五千轻骑,却被金人的铁骑死死咬住不放。

    马蹄疾驰,尘土飞扬,两军的骑兵在林间展开了角逐。

    陈雁左手策着战马,右手搂着姜欣的腰,姜欣此刻虽然已经昏睡,但是在陈雁怀里她有着无比的安全感。

    “殿帅!”一旁的军士禀报道:

    “金人死追着我们不放!”

    陈雁当机立断,下令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丢掉所有军旗在分岔路口朝着左边而去,陈雁领着另一路骑兵朝右边而去。

    紧追其后的金人发现了端倪:

    “给我追拿着军旗的那队宋军!”

    随即金人骑兵朝着右边追击。

    由于林间道路相对狭小,宋军人数较少得以快速通过。

    陈雁领着骑兵们抵达一处河边,战马经过长时间的奔跑早已疲惫不堪,甚至有的战马因为突然急停后,倒地不起。

    陈雁见状,下令让战马和士兵们赶紧饮用河水稍作补充。他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姜欣,眼中满是怜爱和内疚。

    还没等休息片刻,军士慌忙来报:

    “殿帅!金人追过来了!”

    陈雁见状,深知要有人断后,余下的军队方能全身而退,他将披风扯下,裹在姜欣身上,深情地最后看了她一眼,轻轻的吻了吻姜欣的额头,然后将她抱上一名军士的战马,说道:

    “照顾好她!带她回营!”

    随即他下令,没有受伤的,还有力气的,跟随自己留下来,掩护其他人撤退。

    望着远去的马蹄和尘土,陈雁心中已经无憾,他拿过一旁的长枪,转过头看着身后一片飞扬而来的尘土,大喊了一声:

    “跟我杀!”

    骑兵们在殿帅的带领下,早已生死看淡,径直向前冲去。

    迎面而来的金兵吓得赶紧勒马,他们还以为是有宋军伏兵杀来,赶紧掉转马头后撤,怎料陈雁一马当先,带领着为数不多的骑兵将士冲杀着金人铁骑,金人都为之胆寒,被打的屁滚尿流,溃不成军。

    不知打了多久,陈雁领着数十骑杀出了金兵的重围,他身上中箭三处,刀伤无数,那满是荣耀的殿帅黑金虎头甲早已损坏得破烂不堪,而箭头的刺痛竟然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让他得以保持清醒继续战斗。

    “活捉陈雁!”

    此刻,突然东边传来呐喊,一堆金人铁骑破林而出,陈雁见状,只能带领为数不多的骑兵们朝着前方的瀑布逃去,来到瀑布边,望着深不见底的瀑布,身后数不胜数的追兵,他万念俱灰,企图拔出宝剑自刎,一旁的军士们急忙拦住了他。

    “殿帅!”他们齐声跪地,仿佛已经做好了和殿帅一同战至最后一刻的准备。陈雁饱含热泪的看着兄弟们,说道:

    “诸位,能和诸位并肩作战,陈雁三生有幸,来世!我们还做兄弟!”他此刻去意已决,不就是战死吗?能够死在战场上,这就是他的归宿。

    “殿帅!留得青山在,替兄弟们报仇!”一位军官喊道,他随即用眼神示意了其余的兄弟们,大家似乎都懂了。

    瞬息之间,两位军士架着陈雁,将他强行拉到瀑布边,陈雁企图挣扎,但是被身后的军士紧紧锁死,只见面前的军士大喊:

    “殿帅!对不住了!”随即将陈雁往瀑布底下一推,陈雁和他背后的军士消失在急流的瀑布中。

    余下的骑兵们纷纷上马,朝着面前赶来的金兵杀去,他们大喊着:

    “杀金贼!复国土!”慷慨赴死

    倘若大宋人人皆如此,金人怎敢南下?

    如此大宋好儿郎,是百姓之福,是天下之福。

    完颜瑾得知陈雁被追至死路,后续率兵赶了过来,他看着一地的金军和宋军尸体,企图在其中找到一个身穿将甲的,那必然就是陈雁了。

    一旁的手下说道:

    “禀太子殿下,我们追杀至此,只见一个宋军带着他们的将军纵身跃下了瀑布,其余的宋军宁死不降,和我们厮杀到底.....”

    完颜瑾望着深不见底的瀑布,心想这就算跳下去了,也九死一生,他默默的鞠了一躬,自言自语道:

    “陈雁,可惜你还是输了。”

    几日后,宋军陆续回营。

    文至诚一边清点着人马,一边部署着防御。毕竟大军刚刚回营,他深怕金人阴魂不散,前来偷袭。

    随后,一队伤痕累累的骑兵冲进了大营,领头的军官大喊着:

    “军医!军医何在!”

    随即一群军士和军医从营中闻声而来。

    众人小心翼翼的从马背上卸下奄奄一息的姜欣。

    文军师闻讯赶来,急忙让军医立刻救人。他看着姜欣身上裹着的,正是殿帅的披风,心里略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殿帅呢?殿帅人呢?!”他焦急地问着身旁的军士们,大家都纷纷摇头。

    随即他找到了刚刚护送姜欣回营的骑兵。

    其中一名骑兵面露悲伤,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我们本来撤出来了,但是金人的骑兵紧追不舍,于是殿帅把姜都虞交给我们,他自己.....和一些弟兄们断后....冲杀了回去.....”

    文至诚听后头皮发麻,突然觉得胸中无比闷,差点惊倒,一旁的军士纷纷上前搀扶。

    “殿帅......殿帅!”他情绪终于爆发,特别是当他知道陈雁舍身断后,他更加难忍悲痛。

    张凌天和魏澈两员大将则觉得既然没有准确消息传来,那么殿帅就还活着,他们亲自率领骑兵们在回来的路上反复搜寻蛛丝马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文至诚自知殿帅九死一生,自己恐无法向朝廷交代,于是冷静过后,亲自写下书信一封,令人呈送回临安。

    话说颍州方面,贺温和彭祈居然在城中大摆庆功宴,他二人将宋军袭城描述为亲自率军击退了宋军精锐,妄图以此揽功。颍州城内刚逢战事,如今短短几天时间便歌舞升平,实在是讽刺。

    李辰也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他如今已经彻底黑化,尊严尽失,愿做贺温手下一条听话的忠犬,贺温见此人留着有用,便上奏金廷,替他求了个颍州知府的官职。

    在听闻陈雁兵败,生死不明的消息后,他此时内心更加惦记姜欣了。

    此战金人虽胜,但是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相较之下,宋军的主力仍在,反倒是颍州遭到重创。对于他们来说目前最值得高兴的消息,自然是出掉了陈雁这个心头大患。

    汴京金军帐内,完颜瑾已率部归营,他心中烦闷,喝着闷酒。

    “殿下,臣认为,既然不确定,那就派出大批人马前去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徒丹斡建议道。

    完颜瑾却不以为然:

    “老师,我赶到时,士兵们告诉我,他们亲眼看到陈雁掉下瀑布,那个瀑布深不见底,就算是一个健全的活人掉下去都得摔成粉碎,何况是已经负伤累累的陈雁?”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徒丹斡见此,随即心知肚明的问道:

    “既然如此,殿下为何闷闷不乐?”

    完颜瑾随即攥了攥拳头,说道:

    “可恶的是宋军居然提前布局,还在撤退路上伏击我军!让我追兵损失惨重!”

    徒丹斡笑了笑随即说道:

    “臣日前便觉得,宋军这番攻袭颍州颇有牵强,处处都有疑点,如今看来,确实如老夫猜想一般,他们压根就不是奔着颍州去的。”

    此言一出,让完颜瑾心中一阵惊慌略过,他不知道老师此话何意。

    “殿下,臣已经探明,此番宋军全军进攻颍州,甚至主帅亲自攻打南门,皆因一位女子。”他随即冷笑了一下,接着说:

    “殿下可还记得,当年临安之战,宋军主帅姜长云战死?而臣口中的这名女子,便是姜长云的独女。此女幼年不知所踪,而后居然投身行伍,随陈雁参加此次的宋军北伐。”

    完颜瑾听后感到惊讶,他慢慢的放下酒杯。

    “老师的意思是,陈雁带大军攻打颍州,不是为了贺温?”他将信将疑道。

    “殿下,据颍州守将来报,陈雁率骑兵攻入城中,并未袭击贺侯爷的府上,而是带人在城中搜寻,不到半个时辰,宋军便退了去。加上他们在回撤的路上布下伏兵,臣断定,他们来颍州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救人。”徒丹斡胸有成竹的说。

    “救人?”完颜瑾有点摸不着头脑,满带疑惑的看着军师。

    “没错,日前贺侯爷为一名归降的宋军上书朝廷,封了他颍州知府,据他说,宋军为了摸清我们的动向,竟派出多名间谍,借着科举的人多眼杂,混入我们各大重镇收集情报,而这姜云长的遗女姜欣,便是负责刺探颍州军情的间谍之一。”

    完颜瑾恍然大悟,拍案而起,说道:

    “原来如此!照这么说来,陈雁大军攻打颍州,只是为了救出此女??”他联想起发生的种种,宋军在撤退路上的避而不战,终于开始相信。

    “陈雁本就是姜长云旧部,当年姜长云独自回到临安,将手下的姜家军尽数交给陈雁。由此可见,他和姜欣之间的关系匪浅,明知我们设下陷阱,不惜以身犯险前来救人,如今落得个生死不明。”徒丹斡随即摇了摇头的感叹道。

    “哼,不管如何,宋军现在是三军无主,我即刻请命父皇,率军夺回徐州!”完颜瑾愤愤说道。

    “殿下不可。夺回徐州之事断不可操之过急。徐州本就易守难攻,如今更有宋军重兵防守,加上此番北伐的宋军精锐仍在,殿下还需从长计议。”徒丹斡劝阻道。

    完颜瑾深知,他只是说说气话而已,毕竟如今他已经没有底牌再遭受一次失败了。

    大概过了三日后,大宋军营内,姜欣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她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口中不停地喊着陈雁。

    小马此时在帐外听到动静,连忙进去一看,见她醒了洗出望外,连忙找来了军医,同时又去通报了军师。

    文至诚此刻赶紧带人前来,他深知如今殿帅不知所踪,而姜欣则有可能是和陈雁最后对话之人,当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试着问问她。

    “军医,她情况怎么样?”文至诚问道:

    “禀军师,姜都虞此前极度虚弱,长时间的低温环境,加上缺少食物和水。现在已无大碍,只需慢慢调养等待恢复即可。”

    随后军医留下药方交由小马,毕竟姜欣身子骨虚,还是需要中药辅佐恢复。

    “军...军师....”她艰难的想坐起来,却发现双手无力,怎么也支撑不了,小马见状赶忙扶着她坐立,靠在床头。

    “姜都虞,你无碍就好,这段时日静静修养,我也会加派人手照顾你。”文军师坐到床边,轻声说道。

    “军...军师,陈...陈雁在哪?我怎么....没见他?”她虚弱的说着,环顾了四周,脸上写满了失落。

    “嗷...殿帅他...有要务需要处理....你就安心休养吧!”文军师见她憔悴的模样,不忍告诉她真相。

    一旁的军士们听了都沉默了。

    随即文军师让众人都退去,出门后特地嘱咐小马,让他好生照顾姜欣。

    不久后,文至诚的军报在一个深夜呈递到了中书省。

    萧文远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他双手贺嘴唇都在颤抖,脸上的表情无比凝重,眼角渐渐湿润,甚至他不敢相信,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短暂的思绪过后,他冷静下来。

    “即刻派快马进皇城通报,本相要面圣!”

    夜深人静的临安城,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打破了深夜的宁和。

    萧文远在马车中极力平复着心情,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绝对不能将心中的焦虑表现出来。

    随着皇帝寝宫的灯光亮起,一旁的宣和殿也灯火通明,太监们忙里忙外,为这场深夜的召见做准备。

    皇上打着哈欠,坐在了上位,随即眨了眨朦胧的双眼,看着眼前伏地的萧文远。

    “文远啊,你说你....这大半夜的,有何要紧的事?”他眉头稍微一皱。

    萧文远随即说道,是前线急报,皇上一听,瞬间头脑清醒了许多,令左右都退下。

    “圣上,军师文至诚传来急报,殿帅生死不明....”

    萧文远此言一出让皇帝都为之震惊,随后又将前线发生的事如实报来,还呈上了文至诚的亲笔信。

    皇上看完信后,脸上依旧展露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双手微微颤抖。

    “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找到陈雁,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皇帝怒了,他没曾想十万禁军居然能弄丢自己的主帅。

    而萧文远却深知陈雁秉性,他定是做好了一死的打算。

    “殿下,当务之急有三件要事,其一,封锁消息,让所有对此事的知情人守口如瓶,倘若今日临安朝野有私下议论者,严惩不贷。其二,令文至诚暂领三军指挥权,将我大军沿徐州一带布防,以便后续待命。其三,圣上可下一道圣旨,意在鼓舞三军士气,朝廷不会放弃他们。”

    萧文远果然不愧是丞相,把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随即皇上授意让他起草圣旨。

    萧文远返回的路上,心中默念:“你小子福大命大,岂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又过了数日,临安的军令传至徐州大营。

    姜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如今能下床走动了,相比于之前惨白的脸,如今气色也相对红润了起来。

    小马替她打来了水,随即又端来了餐食。

    “时离姐,军师特地嘱托的,都是些难得的佳肴,你多吃些才能恢复得快!”他叮嘱道。

    姜欣看着桌上的丰盛餐食,叫住了欲出门的小马。

    “小马,这都好几日了,殿帅到底去哪了?我问了营中的其他军士们,他们都说殿帅巡营去了,怎么巡个营要巡这么久?”

    她心中略有疑惑,但是看着将士们似乎没有什么反常,心中倒是怨起了陈雁。她回想起陈雁的那句话:“我是陈雁!你的陈雁!”又不免在心中偷乐,怎么如今自己都信了,他却一直不来看自己,好是奇怪。

    小马先是一颤,随即故作镇定的笑着说:

    “时离姐莫急,或许再过几日殿帅就回了!时离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体!我先去给你熬药了!”小马怕再多说就露馅,想跑出去。

    谁料姜欣又叫住了他,走到他跟前,上下大量了一番,这可给小马吓得不清,深怕自己要暴露了。

    “小马,你老实告诉姐,是不是你....把信给殿帅看了?”她其实内心已经知道了答案,毕竟陈雁见到自己时的表现,已经是知晓了全部。

    “时..时离姐...当时你的消息传来,我以为你已经....想到你的嘱托,加上殿帅那晚又一个人发愁,我就....把信给殿帅了。”小马小心翼翼的说道。

    姜欣倒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她其实打算的是,自己万一遭遇不测,再告知陈雁真相,不想让他因为自己为难。如今陈雁还是去救自己了。

    姜欣打发走了小马后,慢慢的支起身子,用拐杖撑着慢慢走动起来。这几日像是被当成猪仔投喂了一般,如今虽然脸色还是有些惨白,但是比起当时已经有了不少血色,是该活动活动了。

    她走出帐外,士兵们见了纷纷感到惊喜,围着她嘘寒问暖,她也是有着前所未有的感动,仿佛经过这一次的九死一生后,她对军营有了家的感觉。

    只是这么多日过去了,为何迟迟不见陈雁身影?

    他怎么可能一次都不来见自己.....

    姜欣越想越觉得蹊跷,于是便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中军帐门外。

    中军帐内,文军师和几位将军们都面露愁容,自从陈雁失踪后,他几乎都没怎么睡过觉,他手里捏着邹邹巴巴的萧相的信件,短短的一些字却被他读了又读。尽管已经按照指示安顿好了军中事务,但是失去主帅的难过和无助,已然是他心中抹不掉的刺痛。

    “军师,您要不休息会儿吧,听守营军士说,您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了...”一位将军缓声说道。

    “无妨。眼下最重要的是三军。”他话语中疲惫却带着坚定。

    “张将军和韩将军已经开始沿途搜寻了,目前仍未有消息传回。”另一位将军拿出书信汇报道。

    “军师...”

    门外传来一声,但见姜欣撑着拐杖,缓缓走进帐内,大家一看连忙上前搀扶。

    “姜都虞!你刚刚初愈,应该好生休息才是。”文至诚虽然略带慌张,明显他不知道姜欣会来到中军帐内,但是好在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一点。

    姜欣见这几位的神情,她显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是她还是不敢确信。

    她坐了下来,随即把自己的身世和与陈雁的过往都全部向他们几位坦白了出来。

    “原来都虞是姜殿帅之女...文某虽未结识姜帅,但当年读书之时早就拜读过姜帅文章,如此文武双全的国之栋梁,没想到...”

    文至诚说罢,内心一阵镇痛袭来。他虽是读书人,却也心怀傲骨,姜长云这般的盖世英雄不仅是武将们心中的信仰,其文采更是他们读书人的标杆。

    “军师,事到如今,时离...哦不,姜欣已经没有什么隐瞒的了。”她自嘲的笑了笑。

    “但是军师,陈雁他到底怎么了...”

    文至诚被这一问给问住了,他内心先是一惊,随即又尽可能地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一问迟早要来的。

    “那日,殿帅为了大军能够顺利撤回,不惜自己做诱饵吸引追兵。但是奈何金人的铁骑速度之快,敌众我寡......”

    文至诚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但是他还是坚持把那天的经过全部讲述了出来。一旁的几位将军也都沉默的低下头。

    “姜都虞!”

    但见姜欣接受不了此番晴天霹雳,差点晕倒过去,大家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她。

    “怎么...怎么会...”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短短的几秒钟,她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自己和陈雁的事情。

    几年未见的重逢,如今刚刚相认却要天人永隔了吗?

    他明明是为了自己才亲身赴险,明知是龙潭虎穴,却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倘若自己没有来这军营,他是不是就...

    姜欣脑子里特别乱,眼泪止不住的流,甚至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本就刚刚康复的身子还处于虚弱之中,如今又经此打击,文军师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

    随后他亲自带人把姜欣送回了军帐。

    她两眼无神,目光呆滞,泪水已经干涸成痕,身体时不时的颤抖。她幻想过无数的结果,但是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往往会安排最坏的结局。

    “姜都虞,你在殿帅心中之位不必多说,如今更是要保重才是,不能辜负了他啊...”文军师已经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只能这样说。

    姜欣似乎若有所思,她转头看向了文至诚:

    “军师...你说,他...还会活着吗?”

    文军师见状,知道机会来了,赶忙说道:

    “放心,如今我们所有的侦查部队全数出营,甚至张将军和韩将军也都亲自率部搜寻,你们回来的沿途都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殿帅的踪迹,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依我看,他很大概率还活着。”

    姜欣听到这句话后,似乎复苏一般,心中瞬间出现了希望的火苗。她已经不会去考虑这句话是真是假了,只要没见到陈雁的尸体,那他就是还活着。

    她艰难的坐起身来,拿过身边的饭食吃了起来,一旁的文军师见状心中大喜,连忙让军士给她盛水。

    “军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姜欣一边吃一边说,她知道只有自己身体好起来了,才有力气去把陈雁找回来。

    文至诚心中也无比宽慰,虽然他心中知道陈雁存活的概率很渺茫,但是似乎被姜欣这番举动给打动了,军中一女子尚且如此,自己身为军师,如今身上更是挑起了统领三军的重担,又怎么能沮丧?

    这夜晚没有明月,黑得可怕,但是漆黑之中总会有几许微弱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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